再者反正她马上出发去琅邪宫了,这人愿住也碍不着她什么事。
天凉默了默,向圻暄道:“我有话想问你。”
阮美人在对面打了个哈欠,慵懒起了身走到门前,提溜起简少堂道:“本先生倦了,带我回那什么云……”
“落云阁。”简少堂面对天下第一毒圣,十分恭敬的提醒。
“嗯,去那什么阁回去歇着。”
简少堂无语,我白提醒了!
阮美人走出门时,忽而脚步一顿,回身向圻暄定眸问,“那个蠢物,现在如何?”
“相安甚好。”圻暄答。
阮美人眉心一皱,眸中闪过一分不悦,却也只是冷哼一声,转眸带着一身妖韶之气离开了。
屋中只余了天凉与圻暄两人。
“方才,他为什么要用陪这个字?”天凉敏锐,开语便问,“你……是不是要走了?”
圻暄伸出手,低道:“过来。”
天凉走过去。
他揽住她的腰,扶她抱在了怀中,环着她,像是环着瓷娃娃般轻邈珍贵,一向深沉的眸中暖色泛滥,“我去处理些琐事,这段日子,兴许不能留在你身边。”
他的声音,随和淡絮,听的天凉微怔。
她抬头望他,只觉方才那还在想要不要挣扎他怀抱的心思,一下子便静了,消失了。
这人,她还没逃,他就要离了。
为什么总是要她,比他早一分牵肠挂肚呢?
天凉薄唇微抿,澄亮的眸盯着他,“以后,还见么?”
他笑,“你说呢?”
“我怎知晓……”天凉对他的笑越发的没有抵抗力,听着他问,越觉胸口泛酸涩,“我又不是行踪不定的那一个。”
“厉姑娘”,他眸是清幽,却有着勾人的本领,“你这些话,算不算是在舍不得我?”
“我舍得,一百个舍得!”天凉继续口是心非。
圻先生认同,“嗯,有舍才有得。”
“谁想得你了?”她瞪他。
“既然不想,前两日夜里为何爬上我的榻?”圻先生故作茫然。
“那是我酒后神志不清,做了错事……”
“我只听过酒后壮胆,酒后吐真言。”
“你……”天凉脸面一红,瞪着他问,“我的圻大先生,你敢不敢谦虚一点,低调一点,正人君子一点?”
他闻言便笑,“我是你的?”
天凉抚额——她又管不住自己抽风的脑子和失态的语言了。
“不是!”否认的很干脆,“咱俩没关系,咱俩不熟!”
“好”,先生没有回语辩解,而是勾头在她唇上印上一吻道,“不熟。”
天凉懵了,好一个能掌控全局,又惹她生气也不知所措的先生大人!
再待下去,她不知要被这人占多少口头便宜了。
天凉跳下他的怀,叹道:“我有事要询你,边回阁子边说吧。”
圻暄一应,两人并步下了楼,出门时,老鸨看到天凉和圻先生一同出门时,连忙退避三舍,不敢靠近,却赶紧和旁人嘀咕,看,厉将军到咱们这捉奸夫来了。
天凉拒婚的消息也由宫里传出了些风言风语,再加圻先生是易容的,也没几个人识的她这奸夫,所以,不肖一会儿,厉将军拒太子,苦恋男,捉奸夫,独饮泣等风言风语各种版本飞快传开了,说书先生们纷纷传唱之,又为厉三小姐那传奇的人生加上了一笔,使之风风火火又蹿红了一把。
“三幅易容面具我替你制好放在了房内,书房内有专为你书写的火武修习法,你身中武气充盈,却不知该如何物尽其能,需从头修起”,圻暄望着前方,徐徐叮嘱,“此去琅邪,经东璟过海路,经北瑜过黄沙,两方艰难,故必经南诏而行,若是由阮先生随着,能得七分安全。”
天凉有些怔忪,侧首看他一眼,“你怎知……我是……要去东邪山的?”
而且竟连一切都安排的这么细致,各方面考虑到照料到,提前为她请了相护的人,还有这几****连连写书,原是,为她写的……
“你忘了我说过,你我,都是不喜欢事情脱离掌控的人”,他望着前方,唇角微动,“未知这两字,我不喜,你定也是。”
天凉默然。
是啊,小包子的事不弄清,她想自己永远不会安心的。
那两年发生过什么,君小包的爹爹真身,那出现的面具人,还有那位……君无寻。
“君无寻,曾是四玄最强武者,天赋超禀,自幼执掌君家,六年前,二十三岁时,溢于一场烈火”,圻暄脚步一停,沉着眸光道出了这言语,转过首来,“君家一向与世隔绝,又因宅毁人亡,无留文献,关于这个人,只余了这些消息。”
天凉胸口一动,为他能坦承说出这些讯息而撼然,也为圻暄为她所做的这一切,感觉到了一丝愧疚……
他是知道的,她至少有一半的心思,放在这君家心上,放在那个未知的,叫做君无寻的男人身上。
“嗯”,天凉勾着头,低声回答,“我……记下了。”
接着,再没下语。
沉默,在两人中蔓延……
圻暄脸色微微暗下,他侧首望她一眼,见她只是默默勾着头,便也没有说话,沉着目色向前方走去。
天凉一诧,抬头望见,他的步子看起不快,却已走了离她很远的距离。
她追上,唇动了动,却在望着他略显冰冷的侧面时,又将话语吞下了腹……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着,沉默,沉默,只是沉默。
天凉第一次知道,原来他这样静静默然的不说话,不像从前总是徐徐缓缓有意候着她一直朝前走时,她竟是会心慌的。
她追着他的步伐,略感费力,急切。
一直追着,追上了,总是张口想说什么时,到嘴边,又变沉默。
这个时候,她察觉到了自己那份没用,那份不坦承。
她从前看过一段话,喜欢一个人,会随他而喜,随他而悲,即使你是个坦率的女人,也会对着那有距离的背影,觉的简单的一言一字,都变艰难。
那时不解,现在,却是体会的真切。
落云阁近了……
圻暄定下脚步,回身,朝她有礼言:“厉姑娘,将你安全送到,至此,告辞了。”
有些隔离。
他要走了……
这路程,明明走了许久,却为何觉这么短短。
舍不得!不想要他如此离开,至少,不能让他带着这一路的沉默离开……
天凉看着他,有些话想说,却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