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厉家听来的版本,那是被圆润过后的故事,如今凤惜云的叙述,才是事情的真正相貌,天凉双手一紧,打断道:“你说的那人……”
“他藏在井底,身有蓝玄,我母妃对我只字不提每月前来却与他幽会的男人”,凤惜云脸面有些难堪,“他姓君,有蓝玄之息,至于他为何来这里,又有什么目的,他掩饰的很好,我亦一概不知。这些,从前我都告诉过你,只是你变了个人后,全都忘了。”
天凉眉轻蹙,看着他痛苦的神色,一时间自己也说不出话来。
“我知晓你身上本是有武阶,可两年后归来时便归为零阶体质,也将两年经历的事忘的干净,我想你应是被那男人带走之后,武阶被他由玄气所封,所以后来,才能由我一时不慎发出的蓝玄招式下,武息解封。”
“可你是寒武体质……”
“没人记得,我母妃是寒武体质,也是如此,才让我逃过一劫,安稳顶着凤家皇子身份,活下了二十几年。”凤惜云暗言低道,“五行不同的男女孕育的孩童会自主选择一种体系,可蓝玄是集五系之最而孕出的体系,相较特殊,我也是偶然发现自己有时散出寒气会转为玄光,偶会不受控制的发出招式,那日擂台之上,便是如此。”
虽他的话语没有纰漏,但天凉仍有不解,她道:“那日树林里,可是你救了我?”
“沈相吩咐人向你实行暗杀时,巧合间被我听见,为防暴漏身份,我只得如此出现”,他说着,抬眼瞧她,“还有那治伤的活血红莲……你可用了?”
天凉一愕。
那夜活血红莲,只有君小宝顾先生他们及那黑衣人知晓,若是凤惜云不是那夜的黑衣人,便是不可能清楚活血红莲的存在。
她本以为,凤惜云定对自己有戒心,不可能顺利的问出从前的事,因为这牵扯到他的身份,他将来的太子之位。
不想,他却承认了,毫无保留。
包括他是私通之子的事,包括与她那一夜之事,包括,君小宝是他孩子的事……
“这孩子,我现在,不能认。”
凤惜云又言,带着决绝,“他的存在,会暴漏我非凤家血脉。”
天凉蓦的抬头,握了拳,“这是你要杀他的原因?”
“起初我只当他是君家人,并未想到你可能会孕下孩儿,亦不知他与你的关联。我一直憎恨自己身份,厌恶君家姓氏,在感觉到这孩子与我同样的蓝玄时,一时乱了理智,生怕暴漏自己的血脉身份,起了杀机。再加之那蓝玄之势,有时甚能蛊人心弦,我未能自控,容易丧失神智,出招过狠……”凤惜云面色单薄,说出的话也几分无力,“后来我知晓他是你孩子时,只是想抓住这孩子,使他暂离这里,我已无害他之意……”
“你想杀人”,天凉听他如此言语,只觉心口冰冷,“甚至,杀的也许是你凤惜云自己的孩子,那么,就不要冠冕堂皇为自己找这么多借口!”
凤惜云苍白着脸,“借口?”
“你以为将这几次暗杀,全都推给沈丞相,我便会傻傻的相信接受了?”天凉漠然回道,“当初,我被凤傲天休弃,投湖醒来之后,你在墟林见我试探,发现我已有变化,起了异心,便心气担忧,派人害我。赌坊前我遭人暗杀,便是你派寒武高手去杀我,又制了牌子,想栽赃嫁祸于凤傲天,成功,便可灭我口,失败,便能让我记恨于凤傲天,一举两得,既狠又绝。我查到真相后,只觉你虚伪。不想,你竟是如此善于掩饰,也如此善于伪面示人。凤惜云,我曾默默随了你这么多年,你都可以不犹豫的去派人杀我,更何况,去杀一个影响你帝途的孩子?你说是不是!”
“不……我只是……”凤惜云身子微震,抿了唇,低道:“我不想杀你,只想留你,将你带到安全之地……可你,不曾给我任何机会。”
“安全?对我安全,还是对你安全?”
天凉看着他,没有再发怒,也没有质问,只是静静问了一句:“这权,这势,对你凤惜云来说,有多重要?”
“这世上,最值得拥有的东西,不是高阶武气,不是财产万贯,是权势,至高无上的权势”,他的脸面平静了,带着几分坚冷的笃定,“若你问我有多重,我答不出。我只知,从知晓自己这耻辱的身份那一刻起,便立下了这决心,我要这皇位。而这决定,也是****月月,不曾改变,就算,牺牲所有。”
天凉在他身上,看到了偏执。
她没有接他的话,冷语道:“我今日来,不过是想弄清从前一些东西。你若是担忧我会泄露,大可怀着小人的心思继续派人来杀我,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不会怕你。只是,你最好不要再让我发现出手伤我孩子,否则,我定要你这四王府,夷为平地!”
她说罢,转身便走。
凤惜云抬手,抓住了她的臂,握的紧窒,“相信我,我只是想送你与孩子至安全之地,并无他心,你等我,至多三年,三年后,本王明媒正娶,立你为后!”
天凉的眸里似乎结出了冰来,“你凭什么要我等你?”
“凭我心里的人是你。”他的手,握至更紧,“也从不曾变过。”
天凉想也不想,就是回头打了他一巴掌。
凤惜云挨了一巴掌,不动,又语,“也凭你与我之间的关系,凭我与那孩子无法改变的血缘之亲,凭你厉天凉那夜献身时抱着我说,此生非凤惜云不嫁!”
这是在利用他,与她,与小包子的干系,做无形的威胁,提醒着这有牵扯的羁绊。
天凉大怒,一把甩开他的手,抬掌劈在他的肩上。
凤惜云倒退几步,半边面,也全肿了。
他扶住胸口,嘴中一涩,微有咸腥。
“好狠的力”,他低语,“你原来,也能对我这么狠……”
抬起眼,凤惜云正了身子,擦去了嘴角血丝,低声提醒,“可你不能怨我,天凉,有因必有果,现在的这一切,并不全是我的错。”
说得对,有因必有果。
若是当年厉天凉不主动献身,也不会造就今日场面,厉天凉不会预料自己的死亡,更不会料到这具身体会有另一个灵魂的进驻,来替她承受这些混乱难言的烂摊子。
天凉听着他的话,想忍,可却忍不住,越忍,那眸中灼烧的火色越是加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