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此时正是一天中的迟暮。
当徐卿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张小床上了。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整间屋子只摆了两张床,两张桌子,一扇柜子。再除了天花板上的吊灯以外,已别无他物。
徐卿缓缓从床上起身,看了看自己的身子。已然不是此前的一身布麻衣,而是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这衣服整体呈蓝色,胸口处还用白色的线缝制四个小字和一个奇怪的图案。
“黎…明……学院……?”徐卿看着胸口的小字,低声念了出来。这四个字给他的第一印象并不怎么好,因为这让他想起了在临时医疗地上,对自己短刃相见的梦黎明。
可黎叔明明是一个温柔的人。徐卿想道。
……
这是一间规模不是很大的别墅小栋,三层高的楼,十二个房间,如果那名女孩还在的话,便刚好住得下他们十二人。
在一楼大客厅中,一处壁炉内的火光闪闪,劈啪作响。而这里有八个孩子一些围在壁炉前,怔怔地看着火光,另一些或是瘫躺在沙发上,或是瘫坐的椅子上,气氛寂静死沉。
此时,一个看上去年长的孩子从二楼的楼梯处走下来,环视了一圈后道:“咦?徐卿还没有醒吗?”
闻言,一名褐色卷发的女孩微微摇了摇头,接着又道:“子真,你还是去继续休息吧。今天早上也多亏了你和凯尔还有白起他们,否则我们就要在森林中睡一天了。”
丁子真微笑道:“没关系的。凯尔他人呢?还没有回来吗?”
双叶顿了顿,略显忧愁地点了点头。
丁子真听罢也默然不语。
“我去找他!”
这时,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抬眼看去,是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
“若薇……?”双叶惊疑道。
…………
‘凯尔少爷,老爷他正在处理公事,您就别打扰他了……’
‘凯尔少爷,您要不嫌弃老奴,那我陪您荡秋千好吗……’
‘凯尔少爷……,您就听老爷就话,别再跑出去了,老爷很担心你……’
‘凯尔少爷,您别管老奴!您快走!快跑啊,少爷!’
‘凯尔少爷……’
……
凯尔独自坐靠在河堤岸边的一颗垂柳树上,双手环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埋低,眼神飘忽在平静的河面之上。
“少爷吗……”凯尔闭上了眼睛,“现在算什么呢……你们都死了……”
“我又是谁的少爷……”
此时的凯尔如此落寞,很难叫人把和众人眼中的那个活泼闹腾的凯尔联系在一起。
凯尔想了很多,在这十几天之中,地位落差最大的莫过于凯尔,但是凯尔真正在乎的并不是这个。从前,凯尔能说上话的只有一名老实的管家,而凯尔的父亲,自凯尔记事起,说话的次数便寥寥无几。
“我如今……活下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凯尔微微睁开眼睛,看向自己的脚尖。
可就在自己脚尖前方不足半米出,是另外一双脚。这双脚不大,很小巧,穿着一双紫色的布鞋,上面简简单单地印着几个花纹。
凯尔认得这些花纹和颜色,那朵花叫紫薇花,生长在很安静的地方,原先自己家的花园的角落中,便有这种花的存在。
但凯尔对这朵花的印象并不局限于这朵花,更多的是曾经认识的那个女孩。
凯尔顺着眼前这双脚向上看,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那个少女。
她好像叫李若薇。
“是你啊……”凯尔将目光挪至一旁,“你来干什么……”
李若薇笑了笑,缓缓地也坐了下来,坐到了树的另一边,同样背靠着树干。
凯尔默然不语,片刻后才说道:“你这女人……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李若薇摇头否定道:“不是哦,凯尔少爷。”
凯尔闻言垂下眼帘,低声道:“别叫我少爷……我已经不是谁的少爷了……”
李若微低声道:“不是的哦……凯尔少爷在我这里一直都是凯尔少爷。”
“无论过多久……都不会变。”
“……”凯尔眼中秋波骤起。这句话,好像牵动了凯尔内心深处的一根心弦似的,让他再度回想起了那个女孩。那朵花。
……
‘嘿!本少爷批准了!既然你肯和我做朋友,那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叫我少爷了!’
‘凯尔少爷一直都是凯尔少爷啊!无论过多久就不会变的哦!’
‘好吧,随便你了!’
‘凯尔少爷,我们明天去看紫薇花好吗?’
‘好啊!可是我家的花园里……没有紫薇花。’
‘没关系,我知道一个地方,那个山坡上面,全都是紫薇花哦。’
……
她是凯尔父亲的府邸中一名女佣人的孩子,那是凯尔年幼时唯一的玩伴。凯尔不记得她的名字了,只知道与紫薇花有关。自从那名女佣人病死,女孩被送到了抚养院后,凯尔就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女孩了。
此后每当凯尔看到紫薇花时,便都会想起她来。每当凯尔想起她时,脑海中,浮现的总是那张像是紫薇花一样稚嫩,可爱的面孔。
但便是由于时间的缘故,这朵藏在凯尔心中的紫薇花,愈来愈模糊,直至他再也没有见到过那朵花。
“是吗……”凯尔想到这儿,心情更加低沉。
“凯尔少爷……我其实……”李若薇缓声道,眼中犹豫不决,正当她准备开口时,凯尔突然站起身来。
“回去了!”凯尔背着身子招手道。
李若薇怔怔地看着凯尔逐渐远去的身影,抿了抿嘴唇,眼中似有波光流转。
…………
“呦!徐卿!”丁子真见徐卿身体摇摇晃晃地从楼梯上下来,打招呼道,“你醒了!”
双叶也回头看去,正是满脸无精打采的徐卿,笑道,“小徐卿,睡了一天了精神还这么差啊。”
徐卿看着客厅中的众人,除了李若薇和凯尔不在这里,其他人倒是都在,但皆是一言不发。
“还是……没有找到她……”徐卿伤心地低声道。
“……”丁子真和双叶听到这句话,也默然低下了头。
“嘁!”白起不乐意地起身,想门口走去。
“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已,至于吗……”
白起像是很不喜欢这样的气氛,满脸厌恶地走出门。
“可有可无的人?!”徐卿眼中噙着泪水,不可置信地质问道。
“对你来说,是不是所有人都是可有可无的人!!”
可是那里早已没有白起的身影,只剩下还在晃动的木门。
众人诧异地看着徐卿,虽然相处的时间还不到一天,但是徐卿不像是会发怒的人,相反的,在他们眼中,徐卿是一个很温柔,或者是软弱的人。
虽然众人没有像白起一样如此暴躁,但是其实在他们心中,那个小女孩的存在感并不高,即便丁子真也是如此。
真正让众人伤心的是,他们刚刚从灾难之地逃生出来,还没达到牧城之时,就又失去了一个伙伴。虽然只是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家伙,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个不怎么好的兆头,很是让他们苦恼,但也仅限于此。
“小徐卿……”双叶担忧地看着徐卿。
徐卿也无心拭去泪水,转身便上楼去了,
“……我没事。”
徐卿又怎会看不出来众人的态度,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在乎那名女孩的,只有他知道那名女孩心中的绝望又有多深。
“唉……”丁子真看了一眼离去的徐卿,随后叹气道。
双叶也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好奇地问道:“子真,那个消失的女孩……你是在哪里找到她的?为什么我在临时医疗地上从来没有见过她。”
丁子真扶来椅子,缓缓坐下,“我也不知道……准确的说,是我在接到那位大人的消息,要把你们救出来带到岩柱殿后,那个女孩就已经在那里了。”
坐在沙发一旁的陈求道这时点头出声道:“没错,吾是子真队长第一个救出来去岩柱殿的人,等我过去的时候,那个女孩就已经在那里了。”
古浮川也应声道:“我是第二个到的。我去以后,每天和她打招呼,她也从来不理会。甚至不吃不喝,到昨天已经是整整第五天了。”
张仪这时推了推眼镜,“普通的孩子不吃不喝,怕是连三天都撑不过去的……”
“……”丁子真满脸沉毅道,“时值多事之秋……”
“可明明是春天……”双叶也面露消沉。
“我认为……”张仪思考片刻后道,“她的莫名消失,或许和那阵风有关系。”
“那阵风……?”丁子真轻声跟道一遍,随后也陷入了沉思。
张仪继续说道:“没错,那阵风甚是古怪,虽然风力强劲,可我当时并未听到树叶草丛被吹动的声音。”
“而且……”张仪看向客厅角落的艾尔撒。“艾尔撒好像也有很特别发现。”
一向默然不语的艾尔撒,此时见众人纷纷看向自己,也无奈地站了出来。
他冷声道:“那阵风中有元气流动。”
“元气流动?”陈求道也参与了这个话题,“世界上随处都充满着元气,一阵风中有元气的流动,也不算奇怪吧?”
艾尔撒眼中冷光闪动,继续道:“不,那是一种很特殊的元气,带有些许的血腥味。”
“带有血腥味的元气……?”陈求道低念着艾尔撒的这句话。
片刻后,陈求道眼中惊疑不定道:“吾记得,有一本古书上好像记载着这种特殊的元气……”
“什么?”丁子真连忙问道。众人也纷纷惊异地看向陈求道。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陈求道缓缓地说出了那四个熟悉的字眼。
“暗黑术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