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宸佑宫内。那风姿依旧不减年轻时的妇人站在大殿之中背对着门口,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轻轻拂过发髻上的珠翠,使得珠翠互相碰撞,叮当作响。没错,这正是当朝圣母皇太后娄笑。
叶谦一行人匆匆跨进殿中,其他人皆屈膝下蹲,只有叶谦立而不跪。“参见太后。”叶谦淡淡道。“太后千岁千千岁!”其他人道。“谦儿不必多礼。其他的也平身吧。”娄笑一副亲切状。“皇帝今天去哪了,宫门都落闸了方才姗姗来迟。”娄笑脸上挂上一副慈母般的微笑问道。“太后无需担心儿臣私事,儿臣自有分寸。”叶谦不想与她纠缠。娄笑非叶谦的生母,她是先帝亲封的继后,亲生儿子则是安亲王叶城即昭朗月姐姐昭明月的夫婿,叶谦的生母早些年已驾鹤西行被封为继后的她便有幸成了太后。当然,她做梦都想让自己的儿子登上这皇位,可是碍于先帝那一封遗召她只能忍气吞声。她一直在找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叶谦跌入万丈深渊的机会。见叶谦无心与她纠缠,则云淡风轻的一句:“好好服侍陛下休息。”长袖一甩回了她的懿祥宫。
上次的抢人风波过去半月有余,老鸨子便派人联系了翠翠,说是花魁大赛待沁春园收拾妥当后便会继续进行,翠翠回了朗月后,这鬼主意多多的无聊小姐又开始琢磨怎么才能在大赛上搞出点新花样了。刚开始,她不怎么有头绪,便叫翠翠准备准备,上街上逛逛。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小贩用力吆喝着,天上挂着大太阳让人心情愉悦。这不看不知道啊,街边的茶馆酒楼青楼,全都开始流行朗月半月前所跳的那只白鹤舞,耳边还时不时有看客低声评论:“啧啧啧,这姑娘跳的美则美矣,但远远不及那天沁春园的月影姑娘啊!”顿时之间某小姐就觉得自己简直被夸上了天,心情越发的好了,走着走着都快要蹦哒起来了。
“小姐,前面就是胡姬乐坊啦!咱们要去找小姝姑娘吗?”翠翠笑着问。“走!好久没见过她了!”两人一身男装打扮,朗月稍稍易了容,防止被街上的路人认出来她就是相府的二小姐。乐坊门口,都是一些各有特色的异族女子,服装也与天盛的大不相同。胡姬乐坊可不是青楼,来这里的人都只是听听曲,看看胡舞,甚至还出售一些胡族乐器。跨进大门,这里的姑娘们并不想沁春园的那样一拥而上,而是各自忙着手头上的事情。她们径直向一个叼着烟斗的姑娘走去。“姝姝!”朗月边唤她边挥着手。“朗月!”小姝转过身子。
然后就是姐妹温情拥抱加长时间叙旧叙旧叙旧……一只叙到旁边的翠翠打起哈欠,朗月才意识到自己今天来的真正目的。“那个,姝姝,我来问问你一下有没有什么比较少见的舞步或者乐器,就是...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怎么,你要学吗?”姝姝一边喝着乌梅茶一边问。“嗯,过段时间不是家宴嘛,母亲让我在大家面前表现表现。”朗月尬笑,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去沁春园参加花魁选秀不得把自己掐死。“说起这胡舞,我可是一把好手,我倒是可以教你。”“行!那就这么定了,姝姝师傅请受徒儿一拜。”朗月开玩笑的假意下跪,被小姝弹了一下额头,大家相视而笑。
接下来的半月,朗月带着翠翠,天天往外跑,不是去沁春园泡着就是去胡姬乐坊找小姝练舞,她悟性挺高,不过七八天就记熟了所有的舞步。“那接下来就应该是比赛的服饰啦!”心想。她向小姝借了几件胡姬的舞服,自己拿出纸笔写写画画,又让小姝换上衣服转过来转过去折腾了一个时辰,才吩咐翠翠把她精心设计的图纸送到了霓裳阁。
此时,瑶华殿上。宫人尖着嗓子喊:“宣北羌使者觐见!”叶谦坐在龙椅上,放下刚托着头的修长右手。“臣巴其参见天盛皇帝。”他恭恭敬敬的叩头。“平身。爱卿不必多礼。”叶谦不咸不淡道。他知道这北羌使者是为何而来。北羌素来觊觎天盛宽广的国土,但是因为自己国家资源匮乏无力与之抗衡,只得匍匐在其脚下每年老老实实上贡。怪只怪北羌王东烈风自上位以来一直行事乖张,从先帝开始就在边境多次骚扰,先帝仁慈,不让边境两国的无辜百姓受苦则压下了战事。新帝登基,北羌王见他根基不稳又开始在边境蠢蠢欲动。这次派使者到来就是想借着上次叶谦暗卫团灭北羌商人的事做点文章。
巴其先让随从奉上了带来的礼物,叶谦给他赐了坐,他便开口:“陛下可知半月前在盛京城中发生的事?臣为此而来,只因牵连不少无辜北羌商人,他们的家人已经闹上王庭,王上特此派臣前来向陛下求取解决之策。”他明知这北羌王只是想借着这事向天盛捞一点油水,但叶谦对这些趁火打劫的举动着实感到厌恶。“哦,爱卿这话的意思是要天盛向死去的北羌商人给予赔偿咯?”“不...陛下误会,只是想让天盛协助解决这问题。”巴其开始冒汗。“如何解决?你提出来孤便按你说的做。”叶谦漫不经心。巴其一时语塞,只低着头未回话。叶谦从龙椅上起身,乌黑色华光缎龙袍拖在地上,上面用纯金绣线勾勒出的五爪金龙熠熠生辉。狐狸一般的眼眸转向北羌使者,眼神冷的仿佛使人置身冰窟。“我天盛子民为何要手刃那些个北羌商人你不知吗?因为他们强抢民女。天盛人保护天盛人孤并不认为要替你们解决什么问题。你北羌一再挑衅,你认为孤要如何处置?”叶谦的眼睛危险的眯起。“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东烈风是否就是不懂?既是如此,来人,传话下去派五万铁骑到北羌边境集结,隔日出发。”“陛下请收回成命。我们王上也是新王登基年轻气盛处事还有所不妥待臣回去覆命在好生劝说即可。”“如此甚好,不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孤派五万铁骑前往北羌边境也只为当地百姓休整农地兴建村庄,如果发生任何有犯我天盛之事,那孤也一定让他们付出代价。送使者回驿馆。”说罢,叶谦背过身去,黑色的背影让整个大殿充斥着压迫感,巴其更是不敢多停留一分钟,在侍从的引导下匆匆退出大殿。
叶谦回到宸佑宫,褪下了黑金龙纹的朝服,换上了白色月华缎制成的常服,长袍拽地,宫人为他绑上腰带,放下盘在头顶的发髻,任由那发丝垂落肩头,衬的他那不苟言笑的脸庞多了一丝柔美。“去和亲王府。”他沉声道。一辆华丽的雕花马车摇摇晃晃地停在了和亲王府门口。叶谦快步下了马车进府。“二哥?”粉衣公子迎了上来,现在称他为和亲王叶娴。“阿娴好些了吗?”“劳二哥挂心,我好多了,说起来还得感谢那位姑娘,我到现在都不知她的芳名。”叶娴笑着说,眼神中闪过花火。叶谦注意到了他的神情。“你这病发作一向要用御医配的方子,那姑娘是如何医的你?”“她递过来的药丸我吃下了。比御医配的方子有效多了。”叶娴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道。“如此,便让小厮再去一趟沁春园买了那姑娘的药方子。”叶谦低头饮茶。叶谦和叶娴并非一母同胞,但自幼感情就好,叶娴自小便是个药罐子,宫里的皇子皇孙都叫他“病娇王爷”,他就像个琉璃制成的精美罐子,弱不经风一摔就碎,也只有叶谦愿意陪着他,带他爬高上低他摔下来的时候做他的人肉垫子,从没让他受过一点伤。“要不我们再去一趟沁春园吧!”叶娴笑着道,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柔,叶谦仿佛又见到了当年的那个柔弱少年。“堂堂天盛皇帝怎能去那等地方。”叶谦低头抿茶。“如何去不得?上次二哥是在何处寻得我的?”叶娴狡黠一笑。叶谦朝他笑了笑不语。
一晃,又过去几日,翠翠在街上晃着要去霓裳阁取朗月定做的舞服。霓裳阁的老板见是翠翠,进了里间抱出了一个大纸包,可怜的翠翠一路捧着,累得满头大汗。回到相府便迫不及待的送到朗月房里。“小姐,我...回...回来了”翠翠差点没瘫倒在地上。朗月兴致勃勃地从里间跑出来接过翠翠手中的纸包拆开来看。“嗯,不错,不错。”朗月赞叹道。翠翠看了衣服差点晕倒。
比赛的日子渐渐临近,朗月最近跑胡姬乐坊跑得更勤了,简直堪比拼命十三妹每日早出晚归。这日朗月贪睡,等她意识到时太阳早已高高挂起,她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家门,一路飞奔,几个急刹车撞在了一个粉衣公子身上。她直道抱歉抱歉,无意间眼神撞上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两人都是一惊。朗月只觉这双好看的眼睛怎的如此熟悉,又忙着赶路没多在意,只是叶娴站在原地望着她飞奔而去的背影久久没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