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追肖蔓菁是有过深思熟虑的。
首先我要考虑该用什么方法来追她。按说她都二十九了,而且正在考虑找个人凑合的问题,不会再像那些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一般扭扭捏捏。
既然是这样,我就该直接一点。接下来又分两种情况。假如她同意和我凑合,考虑到她身材高大而我弱不经风,我是不是得先锻炼一下身体,免得真凑合的时候让她笑话。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又得分两种情况。如果凑合得差不多了,她还要求继续凑合下去,我是不答应呢还是答应呢。不答应的话她会不会寻死觅活,答应的话我是不是会被搞得要死要活?万一她不同意和我凑合,那就拉倒,反正我也没啥损失。这么一想头都大了。
于是在还没有追肖蔓菁之前,我就得了脖子抽筋眼睛斜视和头脑发胀三个毛病,几天下来眼圈都黑掉接近病入膏肓。
后来我想再这么整下去人没追到自己倒先死翘翘了,那还凑合个屁。肖蔓菁估计也没兴趣跟一个马上就要死了的家伙凑合,就算她愿意也凑合不了几天。那么就干脆一点好。
正好那天九线返工产品,原来的座位全部被打乱,我和肖蔓菁坐到一起。做事的时候肖蔓菁说厂里宿舍蚊子很多床又小晚上都睡不好。
我赶紧告诉她:我租的房子里面床很大很结实,怎么折腾都不会散,而且没蚊子。她要是想过去我一定没意见。
说这个话的时候班长正好经过,他听到聊天,就站住了死盯我们。
他的意思是这样子的:上班不好好工作,总是聊啊聊的聊个****毛。他死盯我们看也是有原因的:我在这里干了三个月,我是个什么东西他很清楚。
如果他质问我们为什么要说话,我就会问他我们说了啥,谁能证明我们说话了?当然没人可以证明。
他要是说他亲耳听到了,我就会建议他去医院检查检查,年纪轻轻就得了幻听的毛病,八成是精神病的先兆。
他要是敢说让我滚蛋,我就会直接翻脸然后半夜提刀踹他家大门去。这事情我已经干过一次,那次去踹门穿了双拖鞋,结果门没踹开反而扭伤了脚脖子,无功而返。到第二天上班我笑眯眯的告诉班长他家门真他妈结实,问他知不知道是哪个公司产的,等买房子了也弄个去。
所以碰到我这么个东西他就只能用盯的。
一个男人死盯着另一个男人模样很傻,两个男人对盯那不是二就是同性恋了。我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于是只能蔫下来不吭声。
肖蔓菁说她第一次到工厂上班,发现上班的时候不准说话,她是完全不理解。做事情用手又不用嘴,说说话有什么问题?人长一张嘴除了吃喝打哈欠,不就是用来说话的吗。
别人告诉她事情不能这么看,厂里面请我们过来是做事而不是说话的,你要说话可以,厂里不给钱你愿意吗?
这个解释很有道理,肖蔓菁勉强接受了,但是我们上班的时候居然不准上厕所。
原因是流水线上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工位,一个人去厕所了这个工位就空掉,于是整条线都得停下来。万一便秘拉上半个钟头,这一条线三十来号人就得等半个钟头。
想到三十来人坐在那等着我拉屎,就算不便秘我也拉不出来。肖蔓菁说她一开始对这一点非但不理解而且完全没法接受。不过规矩就是规矩,没什么道理可讲。
肖蔓菁是个守规矩的人,和几乎所有同事一样,她千辛万苦的更改了自己的生物钟,把拉屎放到吃饭时间,两者同时进行。她说一开始很恶心,拉不出吃不下反而吐了不少。后来次数多了憋得太厉害也饿得太狠了,结果就变得很顺利。一边进食一边清理肠胃,饭量比以前大不少,身体也变得更棒,上八楼蹭蹭的就窜上去一点都不觉得费力。
我说几乎所有同事都是这样的是因为我就是个特例。
我在线头负责用超声波机器压盒子,压一个就朝流水线丢一个。
那机器是国外生产的,有一个人高。压的时候站地上,左手拿没有压好的盒子,右手从机器里掏压好了的盒子。
看起来非常人性化,也不会显得累。问题是生产机器的国家大约是欧洲,那里的人比咱们中国人都要高出一个头不止,于是机器的高度就比我们要高出一个头的样子。而且我本身才一米六,在中国男人里面也是矮的,这么一算下来我就要比机器矮了两个头的高度。
于是我做事的时候就要掂着脚,手臂举过头。这么搞一天下脚酸得要死,手也痛得要命。正如挑担子的人都走得比较快,我一直掂着脚举着手就不能慢了,太慢的话完全没得休息,根本就受不了。
做一个月后,我已经练到可以压半个小时休息半个小时而不影响流水线的作业。
闲下来看别人做事本来没什么问题,但是三十来号人都在干活,就我一个闲着,班长说太难看。他的意思是要么我继续干活,要么找个没人的地方呆着去。
工厂里面能去哪,当然只有厕所。从那时候开始,我便每压半个小时就到厕所里呆半个小时。一开始厕所里的气味熏得我很难受,于是每次进去都死命的憋气,到实在憋不住了才小心吸上一口。
又一个月后,我时常觉得胸膛里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身体好像在召唤什么,完全就是烟瘾发作的模样,但是连抽几根烟斗解决不了问题。后来我又发现一进入厕所闻到里面的臭味,以上症状立刻消失,闻上半个钟头后,马上就变得生龙活虎。我这才意识到自己闻上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