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长白皙的手像一把锋利的刺刀,直插入面前那人的胸口中。
那人的胸膛霎时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几秒钟之后,一股鲜红的血水像喷泉一样喷涌而出。
那人僵硬的身体摇晃了几下便向后倒去,空洞的瞳孔映出柳冬旭冰冷的面容。
柳冬旭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自己沾满血污的手,那上面赤红的鲜血突然像冰见了火一般,瞬间便蒸发殆尽。
地板上的尸体也慢慢消融成了一滩粘稠的液体,在魔力的作用之下很快便蒸发在空气中。
地板变得光洁如初,而空气中却留下了几缕腐臭的味道。
这是一间普通的单身公寓,只有一厅一室,虽然小,却很整洁干净,基本没有装修,白粉墙皮瓷砖地板,却在客厅简陋的墙壁上挂了一幅油画,房间的各个角落也都堆放着颜料、画笔等绘画用的工具。
这屋子的主人是个落魄的职业画家,在这个物质财富大于精神力量的时代,没有人欣赏他的画作。
人们只会在旅行时用相机咔咔拍下大好河山,却宁愿让它们永远压在箱子最底层沉睡,也不愿去凝视一幅定格在纸张上的风景。
这大概是一种悲哀。
只是柳冬旭不懂得这种悲哀,他想要一处可以暂时落脚的住所,于是他杀死了画家,以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剥夺了他唯一的财产,心安理得地成为了这间屋子的新主人。
事实上他杀对了人,画家早已与所有的亲朋好友失去了联系,即使他在这世上消失,也不会在别人平淡的生活中掀起一丝波澜。
柳冬旭面无表情地走进厨房,打开角落那台老式冰箱。
冰箱里除了几捆挂面、几个鸡蛋、几棵青菜以外,便空空如也。
柳冬旭翻遍了整台冰箱,也只在最底层翻到一根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香肠,早就不能吃了。
他重重地关上冰箱门,来到客厅,看着站在客厅中央不住打量四周的中年男人,冷冷地说:“我饿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
“哦?”中年男人又露出了那种令他讨厌的玩味的笑容,“你怎么不自己去,没有人能伤害你吧,难道你……在害怕?”
柳冬旭盯着一处无人的角落,没有回话。
他当然不必害怕这世界的任何人,只是他现在成了荣国、警察、两大灵人组织的公敌,蝼蚁虽然弱小但胜在数量多,一旦被他们发现了,一个一个杀过去也是颇费力气,而且麻烦的很。
他虽喜欢杀戮,但普通人的性命他根本提不起兴趣收割,他更喜欢强大的对手。
将强大的人踩在脚底下,那种快感,是杀一百个蝼蚁都无法比拟的。
“废话这么多干什么?”他的眼神几乎冰冷到极点,“让你去你就去,否则我先吃了你。”
中年男人举起双手做出让步:“好好,马上就去,不过你也需要吃人类的食物吗?”
柳冬旭不屑地说道:“你以为我愿意?人类的食物又脏又难吃,真怕会吃坏肚子。不过,”他的神色变得有些尴尬,“肚子会饿。”
中年男子依然笑着:“那可真是委屈你了。”
“毕竟这个身体是人类的,”他一拍胸口,“等到我的灵魂将这具身体同化,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了。”
楼道里很安静,中年男人悄无声息地从走廊尽头的住户内出来。
在踏入电梯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离开的地方,更准确的是,他的目光透过厚厚的防盗门,直射到明亮的客厅内,停留在少年静默的脸上。
……
花林市的夏天向来多雨,但是今年似乎是个例外,入夏以来只下了几场大一些的雨。
只不过在不下雨的时候也很少有晴天,天空总是堆积着厚厚的云层,没有太阳,城市却被压抑得更加闷热。
叶铭站在超市里,低头看着一盒罐头上的标签。
开发区果然还是太冷清了,居然连一家像样的大型超市都没有,买个东西都要千里迢迢地跑到老城区。
这几天叶铭一直跟着格桑冬仪四处巡逻,有时候也会帮蒹葭姐姐捎带点东西。
前几年他年龄太小,蒹葭不敢放他一个人去老城区,直到现在才会把一些跑腿的活交给他。
叶铭在一片喧嚣中走出了超市,将买到的东西收入空间法器。他越发觉得这空间法器是个好东西,能存放相当多的东西不说,还不会造成负担。
从这里到公交车站还有很长一段路,其间要经过中心大厦。中心大厦旁边就是707凶杀案的案发地点,叶铭对这地方有阴影,不想多做停留。
然而走到附近的时候,他只觉得汗流浃背,阴沉的天空似乎要将这城中的空气滞留,慢慢挤压成一潭停止搅拌的水泥。
他不得已停下脚步四处张望,希望找到一个歇息的地方。
他的目光在左前方的巷弄口扫过,只是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他就愣在原地。
他看到了林子辰。他穿着一身黑色T恤,胳膊上的肌肉都被箍得紧紧的。
真是,他想着,不是冤家不聚头。
林子辰站在巷弄口,头发似乎剪短了一些,可是明显不能让他感到更加凉快,因为他后背的黑色布料已经湿透了,出现一块块白色的痕迹。
可怜那一件几百块钱的衬衫,在起白碱这件事上,跟地摊货没什么差别。
在他面前站着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女孩,两人拉着手,很亲密的样子。
女孩不算漂亮,但是打扮很时髦。
叶铭打量着那女孩露出大片白嫩胸脯的吊带T恤,超短裙和紧绷在腿上的黑色网面丝袜,想了很久,终于想到了那个用来形容她的词是什么。
嗯,骚。
两人在巷子口纠缠不休,林子辰看着巷弄尽头那座破旧的平房,露出些胆怯和犹豫不决的表情,估计他也对那地方有阴影。
那女孩则显得很不屑,眼神隐隐有些鄙夷,叶铭能够猜到她说了些什么话来刺激林子辰那颗男人的自尊心。最后,在女孩的步步紧逼之下,林子辰终于妥协了,咬咬牙和女孩一起走进幽深的巷弄。
呵,这么快就有新欢了,叶铭嘲讽地笑笑。
虽然很想冲他那保龄球般浑圆的脑袋上踢一脚,但在理智衡量两人之间的战斗力差距之后,他果断放弃了这个念头。
就在他举步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听到自己身上传来一声响。
“滴滴……”
他以为是手机,拿出来一看,屏幕却是黑的。怔了几秒钟,他才后知后觉,发出响声的是空间法器里的罗盘。
罗盘前部的红灯亮了起来,“滴滴”的声音越发急促。红灯是警戒灯,响声是警报声。
附近有罪。
叶铭神色微变,而当他看到罗盘前部的红色激光刺破沉重凝固的空气,笔直地投射到已经走进巷弄的女孩身上时,简直是惊讶得无以复加了。
他的脑海中噗的冒出几个字——人形罪。
他没想到,这个几天前还停留在耳畔、轻描淡写地挂在口头、从未形成一个完整印象的词语,今天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叶铭想到那天格桑所说的话,人形罪拥有思想、意识,甚至会用折磨、虐待的方式残害它的猎物。
这样看来,林子辰的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这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可是反应过来,叶铭却发现自己的双脚正不受控制地向那边移动。
我要干什么?叶铭被自己的反应吓了一跳,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却像陷入了更深的梦境一般,一阵恍惚。
我要去救他吗?还是想要去目睹他的惨状?
想着想着,叶铭已经来到了巷弄口。
与此同时,他看到那二人的身影消失在尽头的平房内,罗盘的红色激光也被隔绝在摇摇欲坠的木门外。
叶铭深吸一口气,稍稍抑制了下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脏,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木门虚掩着,透过十公分的缝隙,叶铭向里面小心地扫了一眼,却没敢细看,只瞟到几缕飘逸的金黄色发丝。
叶铭悄悄地绕过房门,来到平房侧面。他把后背紧紧贴在粗糙的墙壁上,感受着后背传来的坚硬酥麻的触感,侧耳倾听着屋内的响动。
短暂的沉默之后,平房里突然传出一声惊骇的尖叫,但这尖叫的声波就像在半空中被一把无形的刀劈断一般,戛然而止,转而变成了低沉的呜咽。
断断续续、如同人在低声絮语的呜咽只持续了几秒钟,便也消失不见。
狭窄幽暗的巷弄重归平静,刚才那一阵短暂的骚动,除了叶铭以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晓,连此时停在平房上空纠结缠绕的电线上的鸟儿,都没有被惊动。
叶铭把耳朵紧贴在墙壁上,想要捕捉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响动。
但是没有,平房内一片寂静,一丁点呼吸声都听不到,似乎连空气都没有流动。
当叶铭以为他们像影视剧中一样,用魔法阵到达另一个空间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一个声音,却不是从背后的平房里传出的。
“滴——”就像车的喇叭,声音并不响亮,只有短小急促的一声,但在这安静的小巷尽头,却如雷贯耳一般,直冲进叶铭的耳膜。
这响声来自他的手腕,他一时忘记了手腕上戴着电子表,一到整点就会报时,而现在表盘上正显示着这样几个数字。
5:00。
叶铭感觉那一瞬间自己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明明是闷热的天气,冷汗却涔涔地从自己的背上额头上胳膊上掉落,头发一根根竖了起来,身体僵硬地立在那儿,如同磐石一般,一动也不敢动。
而那罪魁祸首的电子表,却依旧安静地躺在手腕上,如果它有表情,那它一定在无辜地笑。
过了一会儿,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叶铭握紧拳头,大气也不敢出,确认没有惊动屋里的人之后,他稍稍松了口气,随即离开了墙壁,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狂奔着离开这里。
而就在他身形微动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头顶传来一阵酥酥麻麻的痒,好像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掠过他的头顶,带起一阵细小的微风。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从房顶上垂下来的头颅,金色柔顺的发丝正好落到他的脸上。
那人有雪白的皮肤和一双泛着光的眼睛,正对着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