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五下午的自习课,是我们高一年级固定的大扫除时间。
我们班的任务,除了教室,还有室外的两处卫生区,还要负责高一语文组的办公室。所谓能者多劳,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为了避免再次出现像上次因为分配问题而产生的口角之争,我们已经改为轮流值日了。这次的我呢,就负责教室的地面,也就是扫扫地,拖拖地。
刚开始的我自然是很清闲的,就在教室里瞎逛。
习蓓在那很认真地擦着一张桌子,手边两块抹布,桌上还预备着一堆纸巾,那桌子可不是别人的,是顾里那家伙的!自己桌子都不擦,擦别人的,真是无私奉献!
撇去个人感情因素,习蓓还是挺可爱的,只是身材有些胖胖的,然后有时候有点公主病,班里很多人都认为她有些难以深交。
其实,这也不是她的错。她的家庭很富裕,家里也只有她一个孩子,所以她自然就得到了所有的爱。她的爸爸很宠她,经常会带着一些肯德基或麦当劳之类的来帮她改善伙食。刚开始,她都会热情地邀请我共进午餐,可是随着了解的深入,慢慢发现,两个人对于一些事情的认知不同,态度不同,三观渐渐差别开来。时间久了,我和她也就慢慢走远了。总之,我和她的关系,有些复杂。
有两个同学在旁边追逐,一个没站稳,手撑了一下顾里的桌子。
“干嘛,我好不容易擦干净的,赶紧起开,一边闹去!”习蓓说完,一脸嫌弃,然后又骄傲地望了一眼站在后门正在擦玻璃的顾里。
大傻个子最适合干这种登高望远的活儿了。
心里有点儿堵,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我去涮拖把总可以了吧。
那两个打闹的同学真是精力充沛,从前门追到后门,手里还攥着两本书。
“妖怪,看你哪里跑!”说着,那两本书就飞出去了,姿势优美,非常标准的抛物线。
哐一下,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伴着那两本书,后门的玻璃也掉到了地上,摔得稀碎。周边的同学也都闻声赶来。我心里还别扭着呢,走到后门,只是简单瞥了一眼,没有留步,直接出门去了水房。
拖把其实根本没有认真洗,只是沾了沾水,都没有拧干,我就快步往回走。一路上滴滴答答,楼道里一排水滴,拐进了我们教室。等我进去的时候,只剩下刘妙文还在认真地扫着碎玻璃,顾里已经不见了身影。
“是伤着了吧?”
“你看玻璃都碎成这样了,能不剌一下吗?”
“没事,能有多严重啊!”
“不是都流血了吗?”
……
七嘴八舌的讨论声我没有再听下去,直到班长插了一句“不重,去趟医务室,马上就回来了。”似是故意说给我听,听完之后我才回了神。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会有意无意地关注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我们都很喜欢大扫除的。因为只要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完,卫生委员检查放行之后,就可以随便安排自己的时间了。
要知道,高中生都是很容易满足的,对于我们来说,最大的快乐就是可以提前到食堂吃饭。因为不仅就餐学生少,而且所有座位随便挑选,最重要的是,还可以多在几个窗口前晃晃,决定今天要宠幸哪道菜。
只是今天的心思……
在我路过篮球场的时候,看见顾里正和班主任打着羽毛球,看上去状态还不错,我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心里没事了,自然就会有其他的问题,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只是,他体育课跟我打羽毛球的时候可不是这般,那个时候的他简直跟饿死鬼一样,柔柔弱弱跟个女孩子似的,不见他这么有力气。
呼一挥拍,那个羽毛球径直从老班头上越过,老班举直了球拍,依旧够不着球边。好吧,他确实是厉害。
最近,去食堂吃饭总会遇见一个话很多的男生,他是9班的。
他总会坐在我旁边,然后吧啦吧啦说个不停,丝毫不在意我是否愿意听。
我真的很讨厌跟不熟的异性接触,而他也是真的很烦。“哎,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啊?是哪个班的,没准班里有我认识的同学呢?今天这个菜不错啊?你这个饭卡上的贴纸挺漂亮的,送我一个呗?一个女孩子吃这么多的吗?”
“旁边座位有人占了,你走开,不要影响我吃饭的胃口,谢谢!”现在的我没有丝毫的客气。
“这不是没人吗,再说了,人来了咱就一起吃呗,我不介意。”总有人脸皮比城墙还厚。
林夕和同宿舍的两个人走过来,一脸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模样。
“幼稚的套近乎,实在老套!”
林夕还是满脸好奇,只是我一直专注地吃饭,她也自知无趣。
不知道顾里什么时候从哪里听来了另一个版本。我只知道,几天后的一个中午,他和刘妙文带着班里其他两个男生,找到了那个“话多男生”的宿舍里。
要知道,这个年龄的男孩子什么都没有,唯独不缺的就是勇气和冲动。
两拨人,话不投机,就打了起来。
“哎哎哎,你们听说了吗?咱们班长和9班的干起来了!”
“为什么啊?班长不是一直很温和吗?”
“谁知道呢,夺妻之仇?”
“别瞎说啊,我在那站着听了很久,好像是因为吃饭,或许是抢座位吧。”
“就因为一个这个就能打起来,别人说什么你也信?”
“这是我亲耳听到的。刚开始两拨人只是拉扯,比划比划拳头。后来不知道说了什么,顾里那家伙直接急眼了,顺手抄起旁边的一个暖壶就要摔过去。”
“后来呢?”班里喜欢热闹的人追问。
“好像被教导主任逮住了吧。他们也是倒霉,赶上刘天佑查寝,不知道哪个孙子喊了一声‘老师来了’,围观的人就一哄而散了。幸亏我跑得快,不然现在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不过,好像有笨蛋没跑脱……”
这个正在慷慨激昂讲着故事的叫王明皓,他是一个百事通,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总能第一时间知道,并且绘声绘色还原现场,当然,不排除添油加醋。
第一节课已经开始十分钟了。可是班里却少了三个人,我以为只是迟到,直至第二节课座位上还是空空的,我的心里开始有点慌。
完了,我大概知道那个没跑脱的笨蛋是谁了。
这一下午的课我几乎都没有听进去,心里有个小锤一直在敲着,不安,焦灼。说不清楚是担心自己还是担心那个笨蛋。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跟老师解释的。”我还是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哎呀,实话实说呗,这本来就是对方错在先,是吧?”林夕安慰说。
那如果不是对方错在先呢?
其实林夕也害怕,她和刘妙文之间,可不是一句两句就可以说清的。不过也很正常,一个地方出来,在一个班里学习,暗生情愫只是早晚的事,或许这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可是,一群男生为吃饭打架,实在是荒谬。
终于,一下午的课都结束后,我和林夕还有另外两个女生被叫到了办公室。我一下有点慌,之前所做的心理建设,此刻全盘崩塌。
我这个罪魁祸首要怎么解释,才能让老班暂且息怒呢。
我小心翼翼地跟老班说明了关于吃饭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字字斟酌,句句属实。只是我还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男生打架的事情。
我没想到的是,老班态度出奇的好,没有怪罪,没有埋怨,更没有责骂。
“叫你们过来就是了解一下情况,那个9班的男生我认识,他啊,没有什么坏心眼,就是嘴贫了一点,跟谁都是。”老班脸上还挂着熟悉的笑容。
“老师,不好意思,给您惹麻烦了。”然后,旁边两个胆小一点的女生,还象征性地挤出了两滴眼泪。
老班看了也动容,更加坚定我们的弱势地位。“没事啊,没事,老师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只是咱们班的男生实在是精力旺盛,正好借这件事杀杀他们的锐气,我得给他们找点事干。你们都先回去吧。”说完,用她那并不长的臂环着我们,送我们出了办公室,正好跟往办公室跑的顾里撞上。
他拎着一兜面包,难道是给老师赔不是的?小脑袋瓜还挺灵光。
我刚舒了一口气,老班把我叫住了。“安安,你过来,把这点面包拿回去分着吃了,知道你们都没吃饭呢,快去吧。”
一时间我不知道是该接受还是该推辞,毕竟心里还挺对不住老班的。我刚要开口,老班就把吃的塞我手里,然后推我出来了。
“你们吃面包,我一会儿出去吃好的。”说着,老师的笑更明媚了。
回到班里,一人一袋面包,别说,还挺好吃。
耳边还传着他们的光辉事迹,越说越离谱。不行,我还是得找顾里问个清楚。
“你为什么揍他啊?”
“为什么,为民除害,这是民众的心声!”他倒是一如既往的硬气。
“你听见什么了,你就找人家打架去!”
“没有什么,我能找谁打听去?”
“嗯?说!”
“就是,有人说他在食堂,总是……总是……”
“你打架的时候也这么犹犹豫豫吗,不是挺潇洒、挺威风的吗!”
“没有,他总是……骚扰你……”他倒是不好意思了。
“大哥,谁跟你说他骚扰我了!前因后果都没搞清就打架!你下次听见什么关于我的事情,能不能先来找我对对词。这样下去,我倒成了年级一霸!”
“我不管,在我这没有因果,我就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反正我收了你的保护费,我就得保护你!”
“啊?”我什么时候交了保护费?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童叟无欺,诚信经营!”他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还不明白吗?你的反射弧真够长的,都可以打一个蝴蝶结了。作业就是保护费啊,你赶紧写,写完借我……”
我瞪回去,“抄作业上瘾了,是吧!”
“不,不,对对答案。”
虽然这件事不是很光荣,不过,这种被人不计因果偏袒的感觉,说实话,还有点小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