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如晦真人的脚步跨出大桥村村口,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脸上的肌肉却直抽搐着。今天下午的经历实在太过曲折,反转实在太过迅速,以至于自己老江湖都不知道该做何种表情。
好在宝贝的已经得了手,接下来的便是要迎接一场大富贵了。想到这里如晦真人的嘴角再次上扬,只是刚刚上扬了一点,却又抽搐了起来,疼的嗷嗷地大叫了一声。
身后的众弟子还以为真人这是发号施令,赶忙高声唱到:“元妙上仙,法力无边......”
如晦真人先是嘴巴抽搐,而后又被这大叫声惊了一跳,差点宝贝盒子再次落地。
急得连忙转身,歪着嘴,结结巴巴怒道:“嚎.......嚎什么嚎,以后都低调点。”
说完,依旧觉得烦躁,又狠狠给了领头的道童一巴掌。
这才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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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如晦真人离去的背影,大桥村的村民也渐渐散去。老人在熊大熊二的搀扶下也离开了院子。
此时的药圃小院中再次只剩四人。
沉默片刻后,陆凌霜率先开口问道:“为何要把那么珍贵的仙丹妙药送给那么个江湖妖道。”
此时的她也才回想起,自自己昨日毒火攻心,伤口溃烂,奄奄一息,到今日,已经可以下床走路。这药就算称九转还魂丹,却一点也不过分。
“珍贵吗?倘若社会发展好了,这药一粒一块两毛五,成本价。”江晨把玩着一包阿司匹林道。这是刚刚趁那道士不注意间,偷偷私藏下来的。
“一块两毛五,成本价?何解?”陆凌霜始终看不透看不穿眼前这男子。
“没什么。”江晨收起笑意,然后一脸严肃地继续说道:“没办法,除非我们能屠杀掉整个大桥村,这样才能保守住窝藏朝廷重犯的罪名。把药给那道人,在此时此刻便是最好的办法。”
见几人依旧有些疑惑,江晨叹了一声道,“自如晦真人那见陆姑娘起,我见他颤颤巍巍地往门上贴符时。我便猜想他应当多多少少是认出了你来。毕竟大桥村附近十里八乡的,唯一道路便是通往大研镇。”
“就算此刻没认出来,等到了大研镇早晚也会认出来。要么我们动手杀人灭口,但是牵一发则动全身。看道士的打扮以及说话的口吻,应当身处朝廷高位,说不定与皇帝老儿多少还能有些瓜葛。若出了事,朝廷必定会来调查。这一调查,一定会来大桥村,抽丝剥茧,最终一定能追查到我们身上来。”
“所以我才说除非我们能屠掉整个大桥村的人,此事才算是最稳妥。不过此事既不现实,也不愿意。”
说到此处,江晨不由一顿,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别说是整个大桥村了,即使是那如晦道人,他又有什么罪该万死之处,非要以命偿之?”
“如今他收了我们东西,便有了帮我们保守秘密的情分。倘若更好些,待他到了京城见了皇帝老儿,说不定还能还姑娘你一个清白身。这样,便有了我们的一线生机。”
“那倘若他不愿承认这个情分,直接告了秘又如何?”陆凌霜眉头微蹙,开口问道。
“那就更好办了,大研镇来往大桥村需两日时间,一来一回,再算上招募江湖武夫的时间,怎么都需要三日左右。这三日陆姑娘好好休息,之后再在村外躲个三五日,假如有人来抓陆姑娘,到时候至多抓住我们仨。”
“之后,陆姑娘只需前往大研镇,抓住县太爷或者那道士做人质来交换我们。再之后,我们便躲进深山老林当野人度日。不过只要那如晦真人还带一点脑子的话,就应当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来。放心吧,发生这种情况的概率不会很高。”
陆凌霜依旧是眉头微皱,心事重重的样子,最后微微点头道:“倘若那妖道真的告了秘,我定当先救了你们,再杀了他。”
江晨呵呵一笑,有些戏谑到:“陆姑娘武功很高?”
“很高。”陆凌霜答道。
“比大研镇的庙塔还高吗?”江晨笑继续戏谑地问道。
“......”陆凌霜一时无语,不知如何作答。
江晨收起笑容,继续说道:“虽然那道士看着的确有些讨人厌,也不如我英俊。但总归罪不至死,不知为何,总感觉陆姑娘对他有着满满的敌意。”
“只是讨厌吗?倘若你此时走趟东南江浙一带,这世间有多少人,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陆凌霜语气有些冰冷。
江晨依旧是搬来一张小板凳正对着陆凌霜坐下,抿一口热茶问道:“细说说。”
无忧见两人又要谈正事,便继续拉着平安下棋。
时间好似又重新回到了数个时辰前一般,宁静安详。
“如今朝廷大肆运输花石纲,东南江浙一带百姓苦不堪言。苏湖熟,天下足,本是天下米粮之仓的苏杭,如今却因为妖道迷惑圣上,要修建什么艮岳,又需要什么奇花异草,灵石仙木。这些年来,为此,家破人亡者数不胜数。”
陆凌霜闭上眼睛,开始慢慢回忆起一些往事。
“一年前路过杭州时,曾借宿在一户姓刘的叔伯家中。一日半夜,几个差役突然闯入屋内,说他们院中井盖上的那块顽石,最是神奇,乃是供奉皇帝上品。便立即以黄纸封之,让刘大叔必要好生保管,否则便是‘大不恭’之罪处之。”
“我本想出手,好生教训那几个不知死活的差役。却被刘大娘拦了下来,说自己一家好生照顾便是,不要多生事端。此后那一家人哪敢懈怠,日日夜夜守着块破石头,连秋收也顾不得。”
“我因有要事离开数天后,再回来看望刘叔伯时才知道,那之后应奉局又一次上门。不过这次他们居然以黄纸破了一个口,石头上少了角为由,趁机勒索,逼得刘叔伯掏空了家当才打发走人。”
“所以,你没气过,就去杀了那几个衙役?”江晨手指摩挲着问道。
“没有,我只是出手好好教训了他们一番,逼他们把吃进肚子的银子再吐出来,还给刘叔伯一家。”说到这里,陆凌霜神色不由暗淡了下来。
“没想到,这一顿打却是打出了祸事。之后我又离开了半月有余,再次回到刘叔伯家中,想要感激他们一番后再做告别。却发现这句感激,他再也听不到了。”
“那帮该死的衙役为避免搬运时,石头会有所损伤,竟活生生地拆了刘叔伯家的屋子,破屋而出。我还回去的那些银子,也再次被他们抢走。这好好一家子人竟给活生生地逼成了乞丐。”
“当我再次找到他们时,只看到刘大娘好似入了魔怔呆呆望着天空,奄奄一息,怀中只抱着个七八岁的儿子。我实在不忍心,便带着他们娘俩回了寨子。也是在很久之后,刘大娘的病情稍微好转后,我才听她说起了刘叔伯。原来刘叔伯为了给他娘俩弄些吃食果腹,上了山去采野菜,天湿漉路滑,跌入山崖,活生生摔死了。”
“拆墙破屋,断桥毁墙。呵呵,这天下黎民,居然不如一块顽石。倘若没有那些妖道,何至于此。”
“天下何至于此啊。”陆凌霜神色渐渐迷离,好似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