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
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茶馆里人声鼎沸,言昭几人随意寻了个包厢坐着。踱一这人继续坚守自己的职责,往门外一站,好像是打手一般。
下方,说书先生拿着折扇一打,叫道:“竹下忘言对紫茶,全胜羽客醉流霞。叹息老来交旧尽,睡来谁共午瓯茶。咱们这琅琊啊,一直便流传着一个故事。”
“相信在坐的各位都知道。”
“张老头,今日又讲那个呀!”
“是呀是呀,都有些腻了。”
那说书先生姓张,大约七八十岁,他摸着胡须笑道:“莫得打诨!”
“你们这些人呀,在这里长大的,自然对我们琅琊这个传说是清楚不过了。但禁不住有些外地人自从进了村子便是两眼一眯,啥也不知道。这我指不定得讲解一些。”
他又笑了几声,开始讲道。
“话说啊,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曾住着一位神仙。”
神仙们向来自诩清高,不愿与凡人打交道,所以凡人们从未见过神仙,但这位神仙却有些不同。
张老头的祖上也是在这琅琊混饭吃的,听他祖祖辈辈流传下来,说是这位神仙待人亲和,住在琅琊山上的一个山洞当中。当时正值琅琊发大水,冲了许多城镇,琅琊城中来了许多难民。
神仙是一颗慈悲心,见状,他破了天命,也顾不上什么规则,径直用了灵力来为这些难民们治伤。久而久之,这方圆十里的人们都知道这里住了一个神仙。
神仙喜好清净,独居于琅琊山上的一个山洞里。一些得神仙相救的人们,为了报答神仙,时常便会在神仙居住的山洞外放下一些吃食。可神仙已经辟谷了,这该怎么办呢?
于是,神仙想出一个法子。他又将这些东西拿去救助另一帮难民,时间一长,这琅琊便再也没有难民了。也因神仙的这一善举,琅琊信神的信男信女们是越来越多了。
琅琊充满了灵气,整个镇上也欣欣向荣。神仙瞧见了也高兴,于是,他得空便在琅琊山上给这些信徒们讲解佛文灵法,久而久之,竟出了件奇怪事。
原来,神仙座下的一颗灵草因日夜听他将佛,竟启了蒙,化为一山野精怪。
神仙瞧见有些欣喜,便为这颗灵草取了名并且收他为座下弟子,传导他仙术教养他成人。
“后来呢?”
“后来啊。”张老头说到这里有些义愤填膺:“没成想那个小精怪竟是个忘恩负义之人,他趁神仙渡劫时吸了神仙的精气,并且害死了神仙!”
“神仙死了,这小精怪也再也没出现过!”
“你说说,这家伙真不是个东西!”
下边一片骂喊声,连抚流也听得有些愤怒:“忘恩负义,宵小之人!”
韶歌抿了一口茶,道:“这故事传了这么多年,你又如何知晓他的真伪?但凭这说书人的一面之词,你便这般气愤?”
抚流气冲冲道:“是也不是。”
“这故事自是他们祖先那代口口相传下来的,定然是真。这小精怪也必然是害死神仙的人!可怜神仙一颗慈悲心肠,竟教养出这么个东西。”
他说完后又颇为有些感慨:“这世上当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
韶歌眨了眨眸,眸间波光潋滟:“非也非也。”
“恩?”
韶歌挑眉看了看旁边那人一眼,随后冲着抚流道:“那按你这般说,眼前这家伙也不是个好人咯?”
“你觉得这家伙像是个好人吗?”
言昭挑起眉没有说话,反而端起茶杯缓缓抿了一口。
韶歌若有所思的唔了一声,“那按你这般说的话……”她偏过头对着言昭笑,“你好呀,祸害!”
“噗。”抚流猛地笑了出来,一抬眼却见言昭似笑非笑的瞧着他。
几人喝茶后又行了几里,瞧见远远有一座庙。
抚流感慨道:“这便是这里的人们为那个神仙建的庙了吧。”
韶歌道:“或许是。”
她刚说完,耳尖轻轻一动,一转身便瞧见踱一拔了剑向身后的树丛中刺去。
身后的树丛又忽然冒出来一人,这人一身黑衣头发高高束起。他一个轻点便飞身上树,随后拔出了剑与踱一打了起来。
言昭眉眼挑着,桃花眼半眯,道:“这人已经跟踪我们几日了,没想到踱一现在才反应过来,啧,真是有些迟钝了呢。”
抚流眨眸有些不解:“什么意思?狐狸你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
抚流道:“知道这家伙跟着我们啊。”
狐狸别有深意的看了韶歌一眼,随后瞥过眼,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是。”
抚流一顿,他歪了歪头看向言昭,“你……你刚刚竟然叫小踱一的名字了。”
狐狸失忆这些日子,从未承认过踱一,见了也是不认识。可他现在竟叫踱一的名字了,这难不成是恢复记忆了?
想到这里抚流便欣喜,他道:“狐狸你恢复记忆了?”
“想起了一点。”言昭眸子含笑,偏过头凑近韶歌轻声道:“恩……只不过是几天时间,便让我恢复了一点呢。”
他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深沉,看着韶歌的眸里也不知在思索什么。
韶歌嘴角戏谑:“哥哥很开心吗?”
言昭睫毛微颤,他嘴角噙笑,桃花眼半勾:“开心什么?”微顿,他话音一转继而道,“不过,我或许很快就能全部恢复了。”
这样,我也能知道你费尽心思到底在隐藏什么。
韶歌面色依旧笑着,可心里却沉了半分。她的双眸似水,清冷淡然看不出什么意味。
韶歌现在灵力尽失,对言昭的封印自然也起不了多大效果。想必,再过几日,凭着这人的妖力……
他定然会记起全部。
韶歌眉头微蹙,但却在言昭看过来时立即转化成笑脸。
踱一跟那人打的难舍难分,不分上下。
韶歌见状,抬步上前,轻声道:“住手。”
声音不大,但却让两人都停了下来。
韶歌双手环胸迈了几步,随后伸出修长手指指向跟踱一打斗的那家伙,缓缓道:“这人叫聂景琸,是我的……”
她含笑看了一眼言昭,继续道:“侍卫。”
聂景琸颔首作揖,片刻后他收回了剑,沉默上前跟在了韶歌的身后。
踱一哑然,片刻,他也收回了剑上前冲着聂景琸报之以礼。
抚流眨眨眼:“你还有侍卫?”
韶歌抬起眼皮,眼尾内敛:“怎么?不行吗?”
抚流连忙摇头:“我可没说不行,我只是有些惊讶。”说完,他上前道:“不打不相识嘛。好了,我们现在可以继续上路了。”
言昭偏过头,狭长的眸仔细打量了聂景琸一眼,片刻后他走向韶歌,嗓音慵懒耐人寻味:“妹妹家中还有侍卫?”
“自然是有。哥哥难道忘了,我可是白骨夫人啊。”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传到了几人的耳朵里。
抚流眨着眼片刻,心里却多了几分同情。他游历江湖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白骨夫人的来历的。想到这里,他看了韶歌一眼,心道,以后一定要对这人好点。
踱一面色没什么表情,只是想着,回去后还是得问问长老,跨种族可以结亲吗?
倒是聂景琸有些愕然,他面色一变,心里竟是奇怪。
这人不是上神吗?
怎么又成了白骨夫人了?
“哦?是吗?”言昭道,“只是,妹妹这侍卫身上的味道倒与我几日前见的那个东西身上的味道一样啊。”
言昭没有明说,但韶歌就是知道。
他指的是那条魔蟒。
韶歌咬咬牙。
这家伙才恢复了这么一点记忆与灵力,怎么就这么厉害了?
她眸子微沉。
不愧是……妖王啊。
几人继续行着,韶歌却退了几步和聂景琸走在了一起。言昭走在几人前边,见状,也只是回头望了一眼,眉眼间似笑非笑。片刻后,他转过头继续行着,一如往常。
“他叫你妹妹。”聂景琸忽然道。
“我知道。”
聂景琸有些奇怪的望了两人一眼,道:“可看你们这副模样,似乎又不像是兄妹,或者说是……逾越了那个线。”
韶歌颔首,双手环胸继续走着,她的眉目精致且漂亮,嘴角挂上一抹笑容更让她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她的嗓音清淡,自有一股轻灵之气,“那又如何?况且,我们本来也不是兄妹。”
她说完后,聂景琸便不在说话了。
倒是韶歌继续道:“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你可莫要给我暴露了。”
聂景琸颔首:“属下知道。”
“恩。”韶歌继续道:“以后唤我小姐就成,可千万记住,那两个字不许从你口中说出。”
她的容貌晶莹如玉,肤色白皙,可语气中总带着一丝恍如天成的高贵。听她这般,聂景琸又似乎感觉到了一种从天而上的压力,这种威压他曾感受过。
“是。”
韶歌满意的点头后,伸出漂亮而纤长的手指,指着走在最前端身形颀长的那个男人,她眉眼带笑,神态悠闲:“那个人啊……可是妖界的妖王呢。虽然现在被我封了灵力记忆,但依旧聪明的很。你可要小心,莫被他发现了你的身份。”
“属下定当小心。”
“这里便是那座神仙庙了吗?”抚流的声音传来,韶歌这才抬头望去。
只见一座深深庙邸坐落于眼前。
“真是……奢华啊。”
这神仙庙并不像是外人所描述的那般雅致,倒是被金银玉瓦漆着,为这神仙庙添了几分奢华。
抚流心痛道:“又是一个被凡人包裹成了……”他嘟囔几句,韶歌倒是没听见,但也知道,想必应是什么不好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