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炊烟自高高的窗棂飘出,萦绕在小屋上方。那股令人垂涎欲滴的绝味顺着空气飞入白莲花小姐的腹腔,更加催促着白莲花小姐举步向前。
这是白莲花小姐第一次看到古代的厨房,门是大大敞开的,不同于起居弯弯绕绕的院子,这里的院子格外的朴实,仿若置身田园,四处正是湿湿润润的土壤,上面栽种着五色的瓜果蔬菜,时节蔬令一应俱全,正在田地中央,矗立着一个土墙堆砌而成的屋子,在广大田地的映衬下,很是娇小,却又厚朴,踏踏实实的守护着田。
白莲花小姐正向屋子里走时,耳边突兀的传来恭敬的称呼声“小姐”,吓得白莲花小姐差点滑了脚,不知是丝绸面的绣鞋太滑,还是地面的泥多了,总之白莲花小姐还是在婢女的扶衬下堪堪立住了脚。
这一下,她有些恼怒的超那声源看去,这才发现竟然是几个憨厚老实的庄稼人私养在府邸里种菜的,此时正憨笑着,对着白莲花小姐。
几人粗布麻衣满是泥泞,脸上也都是泥污,看不清岁数,手上提着锄头、水桶之类的农具,正赤着脚立在距离白莲花小姐十几米开外的土地上。
若不是白莲花小姐只顾着那馋人的香味,或许也不会被这几个憨子吓到了,白莲花小姐仍是怒着的,不知是因为自己想食物的念头被打断了,还是因为这几个人憨笑的安然给气到了,总之她现在生气极了。
总归自己是个小姐,发脾气下人们还不能应着么,再不济,就赶他们出门,死死活活自己捯饬去。于是,在这样的想法下,白莲花小姐可谓是中气十足的喊到“你们立在这干嘛,看着我来想偷个闲吗?”
这一下,那几个憨子可算是不笑了,着急忙慌的提着东西就开始干活,连给小姐拜别的规矩都忘了。
不知怎么,看到这些手足无措的憨子,白莲花小姐内心所有的不畅都消失的无影无踪,竟生出了闲心,想看看这些憨子怎么干农活的,顺道,还想再戏弄戏弄这些/老实人。
无意间,她也成了那些欺压民女的恶霸了。此时正逢阴云天,天气既不是乌压压湿气逼人的暴雨前夕,也不是湿潮潮温热热让人更燥热难捱的密雨前,而是微风徐徐,清凉舒泰的午后,云层厚实挡住了所有紫外线的灼热感,白莲花小姐很是自得,这天气宜人,人也俱全,如此不顺应东风,失了实在可惜。
于是就能看到,白莲花小姐像只无赖,竟然毫不顾忌小姐的端庄,在一个大汉正在掘土的跟前,席地而坐,姿态是优雅的,气韵是豪放的,可偏偏吐露的言辞确极为苛刻。
林氓就这样看着面前娇兰佳人含笑仰看着自己,粉扑扑的小脸像他无意间看到的那些贵人白玉首饰般,也是晶莹剔透的,让人为她的色泽和精致心动不已,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弯成了勾一般,长长的睫毛卷成了花瓣扑闪扑闪,密密麻麻的像是贵夫人们用的墨粉染在眼皮子上的线,衬的那眼睛水润润又魅惑勾人,他被勾的心肝脾肺肾都颤颤的。
她似嬉笑却又不失端庄满是官家小姐的气质,好整以暇的对自己说,“此番我就坐在这里,看看你是怎样锄土,锄的好了,有赏。”
语音一顿,她乐呵呵的笑着,忽的眸光闪动,有些狡黠。“但,若你锄地时,那带出的土扑到我身上一点,你都要领罚。不过,这赏嘛,无非是些碎银子,但这罚,却要,被扫出府,好了,锄地吧。”
白莲花小姐看着眼前的庄稼人眼神由初初的闪躲、羞窘,自她开始说话时逐渐由欣喜转变为惊恐,乃至于现下他提着锄头,可手都抖得不成样子,锄头都快禁不住要飞到地里头。
白莲花小姐看着,心里更是开心,于是身子又微微向前,青葱玉指伸向锄头,在快要碰到时,又立在那里,不再向前,反倒是锄头抖得像小姐的手指还在前进。
白莲花小姐眉眼带笑的看着面前这个实在的庄稼人。
“你可想好了,我可是一丁点都不能碰到土的。”
她有些似娇似嗔的看着林氓,神态倒像是受了欺负的小女子。
可对于林氓来说,她口唇轻启,便决定着自己的命运,那食不果腹的日子让他不寒而栗,他眼下再不敢看那仍是盈盈笑意的女子,只是沉重的压制着自己颤抖的手,使劲强迫自己冷静,努力移动着锄头。他从未觉得锄头有一天会如此沉重。
白莲花小姐看着男人粗壮的手臂,却把锄头握得颤颤巍巍,如驮九鼎,明明是温柔的冷风,却吹的他满头大汗,汗珠浑圆,一滴接着一滴不见尽头。
白莲花小姐突然暗骂了自己一句,自己干嘛要拿别人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对自己让别人陷入了险境很是生气,此刻的她几乎是一瞬间就连想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情绪有些失控了,于是蓦然起身。
林氓被身边倩影突然飘起,吓了一大跳,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竟就这样翻到在地,锄头落到了底下,溅起一片尘埃,在白莲花小姐的裙子上落下不少痕迹。
男人一时间竟忘了言语,满眼都涌上了泪水,宽大的手掌狠狠抓着身边的土壤,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即将多舛,他深深的惧怕,远超过此刻理智正叫嚣着的礼节。
白莲花小姐的面色仍是阴沉的,可她发出的声音却是威严的。
“抬起头,看着我。”
“你堂堂七尺男儿,本该有傲骨,此刻竟瘫倒在地?若是你处境艰难,你便要身死来躲避那些困苦了吗?那你又如何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父母,又如何对得起这些年你吃过的每一粒粮草?你明知他人多有生存艰难,可你却想为了避免这些放弃你在人世上所有的快乐,那他们可曾想过被你抛弃?你若不是那无情无义之人,午后便来我院子,选哪个你自己定。”
白莲花小姐几乎是伴着怒气,冲口而出,最后也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再说林氓,只有最后说完时,面色沉的像要打雷的天,看着都让人冷汗连连。
而随着白莲花小姐的走远,林氓才愣愣回神,仿佛刚刚是去湖里游玩,整个人都像刚打捞上来的,脸上的泥都被汗水冲淡了些许。
被她教训时,他竟真有一丝羞愧缠绕于心间,可是,他毕竟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刚刚他只是有些不知所措,也更加害怕回到以前那种暗无天日,可以被人肆意谩骂、恶意殴打的生活。
他有些奇怪竟然在白莲花小姐的怒气中,感受到了一丝,曾经他只有偷窥才看到过得,那些母亲对于孩儿的恨铁不成钢,他那时不知有多羡慕那些孩童。
白莲花小姐现在就像一道光芒一样,照耀着林氓的心田,而他也沐浴着温暖,走向白莲花小姐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