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玉山上风光正好,现在正是猎猎春风吹来时,师乐特意挑了一个鲤鱼纸鸢,按她的说法,鲤鱼有吉祥好运之意,她之前走了太多背字,现在需要鲤鱼消消灾。
“别的姑娘都是求姻缘、求良人,你倒是实在!”南尧芃半撑着身子躺在草地上,看着转圈跑的师乐施施然说到。
师乐手里一边调整着风筝线,不时回头瞅一瞅南尧芃,喜笑颜开:“我倒是想求姻缘来着,奈何这条路早就被堵住了,行不通啊!”
“怎么就行不通了?”
南尧芃不就是想听好话吗,那就索性讲几句给他听呗:“二皇子都说了,我是旻月宫的人,是你的人,没有你的允许奴婢哪敢造次啊!”
南尧芃对此很是受用,又加了几句:“难得你这么有觉悟,那就赏你……”
听到有赏赐,师乐跑过来倚在南尧芃怀里,手里也没忘了及时调整风筝线,她一边望着天,一边期待地问到:“什么赏赐啊?”
“看不出来你还是个财迷!”
“那可不!”师乐觉得人生在世,就不要太过执着,冷欣怡的死和霍文晋的出逃让她想清楚了太多东西,有些东西是时候该放下了,“你以前没发现我是个财迷?”
“以前……只觉得你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不过现在好了……”南尧芃将她耳边一缕碎发拨至耳后,眼神温柔地看着她,“现在,你终于肯看看我了!”
师乐自然知道南尧芃在想什么,也不愿多说,便道:“别打岔,赏赐是什么啊?”
南尧芃起身抱住师乐,在他耳畔轻轻说到:“赏赐就是……做我旻月宫的夫人!”
听他这么说,师乐扯着风筝线的手突然悬住了,这句话她等了好久了:“就这点赏赐?做你的夫人还不是每天伺候你,整天还有一众婆子来教我规矩,还不如做我的小丫鬟自在!”
“做小丫鬟有什么好的?”
“小丫鬟怎么不好,想出去玩就出去玩,也没人盯着我!”
南尧芃扶额,要是换了别人像她那样成天往外跑,还能在旻月宫待下去:“你确定没人盯着你,难道不是我一直护着你!”
虽然他说得也对,不过师乐可不愿承认:“你护着我,你怎么不说你之前……欺负我的事……”
师乐没有再说下去,那夜南尧芃打了她一巴掌的事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还罚她在雨里跪了一夜……不说还好,一说师乐就恼了:“你还……”
未等师乐继续抱怨,南尧芃一双薄唇便覆了上来,堵住她的嘴,他力气太大,以至于师乐毫无防备,手中的风筝线被她一扔,风筝便飞得大老远去了!
南尧芃翻身覆上师乐,春风在两人耳畔刮过,带着泥土和青草的香味,沁入师乐脑海,同时混入其间的,还有南尧芃浅浅的鼻息,将师乐裹了个遍。
到了集市,师乐一直埋怨南尧芃让她的风筝飞走了,那锦鲤可是关系着她来年的运势,可不能马虎!
此刻街市上充斥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师乐手里拿着刚买好的风筝,牵着南尧芃的手快步跑着:“赶紧的,要是这阵风吹过了,可得等来年了!”
南尧芃被她拉着,一路灵巧躲开来往的人群,嘴角不住泛着笑意。
待行至桥边,人突然多了起来,师乐踮脚望去,看见桥上一顶轿子在人群中缓缓前进。
街边人群叽叽喳喳吵着。
“谁家的轿子啊,不知道赶集人多吗?桥上又窄,干嘛还要来挤啊?”
“就是,这些有钱人家都生得娇贵,鞋底不沾泥!”
有些怕事的说到:“别那么大声,要是得罪了人家,到时吃不了兜着走!”
……
师乐被堵在桥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转头哀怨看着南尧芃。
就在人群涌动之时,桥上一挑担老者慢悠悠走来,看他步态不稳、蹒跚移步的样子,师乐便觉得这老人或许有眼疾。
可眼下那轿子还在移动之中,那老者又看不见,那不得撞上啊,可如何是好。
师乐拼命向前挤去,可奈何此时人太多,有往桥上走的,也有刚从桥上下来的,师乐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伴随着“哎哟”一声,人潮渐渐涌动地更快了。
人群中有人叫到:“轿子撞人了!”
“拦住那顶轿子,可别让人跑了!”
“走走走!咱去帮忙!”
师乐定睛一看,刚才那老人现下正躺在地上,肩上的担子里的果蔬洒落一地,嘴里不停呻吟喊痛!
街市上的人在此刻都出奇地团结,可能是对于这样的官宦人家他们向来看不过吧,抑或是常人的正义感在作祟,乡亲们将那轿子围了个团团转,不时朝里面人吆喝!
“出来!撞了人了还躲在里面!”
“别想跑,撞了人就要负责!”
那些人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去撩轿帘。
轿子旁的丫鬟看了,连忙拦住那些人:“光天化日,你们想干什么?”
“你说呢,撞了人还想逃啊!”
那丫鬟拦在轿子前,不许任何人靠近,看她那架势,身姿挺拔有力,说话铿锵响亮,完全不像一般府邸那种娇滴滴的丫鬟,倒像是个习武之人。
“没有人要逃,该赔偿的我们自会赔偿,你们还要干什么!”
“仗着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吗?还不下轿道歉!”为首那个男子不依不饶,定是要让轿子上的人下来。
“你别得寸进尺!”那丫鬟看样子也不是好惹的,已经撸起袖子,似乎下一秒两人就要打起来。
师乐正在一旁看好戏,她也说不出该支持哪一边,只能说双方都有理,不过要是那轿子上的人能下来就更好了,毕竟,她也想看看那人长什么样,这么大派头!
双方正争执不下,轿子里那人悠悠开了口,是个女人:“茯苓,不得无礼!”
那丫鬟得了指示,便住了嘴,一脸怨恨看着眼前五大三粗的男人,气不打一处来!
那男人见丫鬟住了嘴,想着好男不跟女斗,也就悻悻闭了口。
里间那人听外面似乎安静了下来,便说到:“小女子今日出行,给大家添了麻烦,还望大家原谅,撞了人我一定赔偿,一定让诸位满意!”那女子的声音温和恬静,如春风拂面,应该是哪户人家的大家闺秀。
说完便吩咐茯苓取了五十两白银,拱手送到那老人手中,那老人就是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用手仔仔细细摸了一遍,高兴地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外头的人仍然不依不饶,嚷嚷着要那女子下来赔礼道歉,为首那壮汉此刻眼睛都直了,方才或许是为了替摔倒的老人讨公道,而此刻怕是垂涎轿中女子的美貌,想要亲眼一睹。
师乐虽然喜欢看热闹,但见着那姑娘被这样欺负,心中的正义感蹭蹭蹭直窜,她拨开人群去了轿前,南尧芃拉也拉不住。
“我说你个大男人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你好意吗!”师乐上来就对着那壮汉一通骂,也不畏惧对方人高马大,胳膊比她大腿还粗。
那壮汉还来劲儿了,伸手将师乐粗鲁推开:“你少管闲事!”
接着又对着轿子里的人喊话到:“你今儿个要不出来,就别想下这桥!”
现在桥上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看热闹,这些人多是方才为那老人讨公道的,众人见那女子已经赔了钱道了歉,便也不再为难,可就那大汉一直拦在路中间不让人走,众人此刻只当看热闹一样聚在这里。
师乐被那大汉一推,险些摔倒,还好南尧芃在身后扶住她,南尧芃示意她莫要多管闲事,她正要恼他见死不救,谁知南尧芃就愤然走到那人身边,当头给了那人一拳。
师乐在后头看着,好生崇拜,心道自己眼光不错,找了个侠胆英雄。
那大汉被这么一打,怎么咽的下这口气,他抹了抹鼻血,嘴里啐了一口血水,便向南尧芃强攻过来。
南尧芃只冷哼一声:“不自量力!”侧身躲过那人的攻击,顺势握住大汉进攻的手,借力一甩,将他扔下了桥,只听河里“哗啦”一声,桥上顿时想起来此起彼伏的吆喝声和拍掌声!
南尧芃将那老人扶起,又领着他下了桥,确定他身上没有多余的伤势之后,方安心让他离开。
师乐朝着南尧芃露出赞许的表情,嘴里连声称赞,南尧芃直捏着师乐鼻子,唤她小淘气!
那丫鬟在轿子侧帘处向里间那人说了几句话,眼睛还不时往南尧芃这边看来,他也没有避讳,得体地用眼神回应了茯苓。
里间那人似乎吩咐了几句,茯苓便走过来对着南尧芃拱手施礼:“我家小姐来此探亲,初来乍到,方才多谢公子和小姐出手相救!”
还别说,这小丫鬟行礼的样子,还颇有些习武之人的架势,师乐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小事小事,不足挂齿!”还未等南尧芃开口,师乐便先将话头劫了过去,可眼睛一直没有停止往轿子里瞥。
茯苓见状,解释到:“我家小姐初来此地,且尚在闺中,此处人多眼杂,不宜亲自来谢,还望见谅!”
师乐心道大户人家规矩就是多,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
“姑娘言重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南尧芃忙解围。
“我家姑娘想请公子去附近酒楼一聚,也可聊表感激之情,不知公子可否赏脸?”茯苓说这话时,轿子侧帘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可却没有逃过南尧芃的眼睛。
“去啊!”师乐一听能一睹美人真容,况且还有酒喝,这样的好事哪里找。
“区区小事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就不叨扰了。”南尧芃复又看了侧帘一眼,眼里平静无波。
“为什么不去?”师乐还想说什么,就被南尧芃拖着带走了,她觉得南尧芃此番举动有些鲁莽,便对着茯苓露出抱歉的表情,不情不愿地跟着南尧芃走了。
路过轿子时,风吹帘动,南尧芃往侧帘处瞥了一眼,便对上一双如霜的杏眼,白纱遮面、眼波流转,那女子正隔着帘子望着外间,与南尧芃目光相对的瞬间,她并没有退缩,反倒牢牢盯着他。
师乐今日兴致颇好,回到旻月宫便去了丫鬟所:“嬷嬷,我给你带了蜜桃酥,我知道你好这口,我懂事吧!”
屋里没人,师乐四处望了一下,便将蜜桃酥放在蒋嬷嬷桌上便出去了,出去的路上正好遇到了盼盼。
“盼盼,嬷嬷人呢?”师乐问到。
盼盼四处张望了一下,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确保四下无人后便拉着师乐进了屋里,掩好门窗,确保不会隔墙有耳之后才俯在师乐耳边悄悄说到:“嬷嬷被青儿罚了!”
“被青儿罚了?”师乐一下提高了音量,眼睛瞪得老大,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盼盼忙捂住她的嘴:“小点声,要是又让她听了去,咱可吃不了兜着走!”
师乐将盼盼的手掰开,又要大喊大叫,可还是极力克制住:“她凭什么罚嬷嬷?”
“她就是看不惯嬷嬷对你好,这才找个由头泄愤呢!听说你今日和二皇子出去了……”盼盼说后半句的时候刻意拖长了声音。
“是……我是跟他出去了那又怎样!她有种就冲着我来啊!”师乐说罢便撸起袖子要去找青儿算账。
盼盼忙拦住她:“嬷嬷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别去惹祸!”
蒋嬷嬷受了欺负,师乐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甩开盼盼的手就朝后院走去。
蒋嬷嬷正吃力地提着一桶水往水缸里灌去,院子里整整齐齐摆了数十个水缸,整个旻月宫的用水都来自这里,而此时那些挑水下人正躲在房檐下乘凉呢,说是乘凉还不如说是监工。
师乐上前一把夺过蒋嬷嬷手中的木桶,往地上一摔,水洒了一地。
蒋嬷嬷见师乐这番胡闹,责骂到:“我刚打好的水,你怎么这番胡闹!”说着就要去捡滚得老远的木桶。
师乐面上铁青,一把抓住蒋嬷嬷的手:“嬷嬷你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能受她的欺负!”
蒋嬷嬷知道师乐是心疼她:“你别管了,少给我惹事就好!”
师乐握着蒋嬷嬷的手并没有放开,她将蒋嬷嬷的手掌摊开一看,手心里磨了几颗大大的水泡,有的还磨破了,此刻正渗着血水,师乐心里不由得一颤。
师乐心疼地看着蒋嬷嬷,用近乎发怒的口气说到:“嬷嬷,您等着,我让她来给您磕头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