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重新找到投资商以后，季怀皎再度忙碌起来。
然而她发现自己的生活再度变得如从前一般混沌。她甚至越来越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比如说像昨天的那一幕：当她装办成一个怀孕的女人跪在地上死死地握着假装要离去的男演员的衣襟时，一刹那她觉得这好像就是当初的那个季怀皎。她不断地流着泪，抓紧对方的手指节变得苍白。她叨叨地呢喃着不知道还是不是那些已经写好的台词，反正当导演喊“停”的时候，她的意识早已不甚清晰。
姜小姐连忙走过来把她从地上扶起，愉快地对她说道：“怀皎，刚刚导演还对我说来着，‘季小姐的演技真是很好’，这么夸赞你呢。”
季怀皎雪白着脸笑笑，用姜小姐递过来的纸巾擦拭着打湿的脸颊，同时对一起搭戏的男演员抱歉地笑笑。
她走过去搭好的休息棚，姜小姐跟在她身后。突然她听见姜小姐惊讶地叫了声：“那是纪先生吧？纪先生来了呵。”
季怀皎闻声看向前方，纪南风一身笔挺的浅色西装靠在白色迈巴赫旁边，显得极度得风liu倜傥。看见季怀皎，纪南风微笑着向她走了过来。
“季小姐，你好啊！又见面了。”
姜小姐笑着冲纪南风恭敬地点点头，说道：“纪总你好！”
纪南风非常有风度地回应着，姜小姐笑嘻嘻地看了季怀皎一眼，接着说了句“我还有事先走”就独自走开了。
“纪总怎么来了？”季怀皎问道。
“专程来探班啊！”说完他笑笑，“我们年纪相当，就别一口一个‘季小姐’，‘纪总’了好不？叫我名字吧。”
季怀皎正有些为难，就听到他爽朗地笑起来说道：“能否赏脸一起吃个饭？”纪南风幽默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她不好推却，只得沉默地点点头。
……
他们一起去了一家看起来安静并且有些昂贵的西餐厅。纪南风给她点了丰盛的法式菜，但是她看了看满桌子的西餐，只是偶尔举着刀叉随便吃吃。
“怎么了？不爱吃么？”纪南风看看她盘子里零星的食物一脸关切地问道。
“不是，我只是没什么胃口，最近一直都这样。”她撒了个谎答道。
窗外的耀眼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射在她身上，纪南风看着她低着头的样子，皮肤几近透明，苍白得叫人忍不住怜惜。她长长的睫毛低垂，仿佛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子。
纪南风有一刹那的失神——他想要这样看着她一辈子。然而她恭敬到有些过分的举动，昭示了所有人她是一个永远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子，不容许自己出去，也不容许别人进来，早已习惯拒人于千里。
“南风，”有人叫了他一声，“真没想到纪少爷也会来这么有情调的地方吃饭。”
季怀皎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刀叉触碰到盘子发出清脆的鸣声。她自嘲地笑笑：看来对声音太过敏感也不是什么好事。
“哦！子衿！采薇也在呢。”纪南风兴奋地冲来人摆着手喊道。
“哦？是季小姐？你也在？”她听到他明显停顿了一下，冷着声音问道，好像她是一个无比邪恶的存在。
“你好，寒先生。”季怀皎放下手里的刀叉，站起身说道。
“子衿原来认识怀皎，省得介绍了。”纪南风没听出两人对话中的其他意味，十分愉快地说道。
“认识，我怎么会不认识季小姐呢？”寒子衿语带它意地说道。
“季小姐真漂亮，我看比你以前认识的那些女孩子强多了！”站在寒子衿旁边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孩插话说道。
“哦！怀皎，这是我妹妹纪采薇。”纪南风指着那女孩介绍说，“纪采薇，废话还是这么多！”
纪采薇眨眨眼甜甜一笑。
纪南风转过头看了看季怀皎，问道：“子衿，既然碰巧遇到了，就一起吃饭吧。”
纪采薇兴奋地说道：“好啊，我也这么想呢。”她马上坐了下来，把纪南风推到季怀皎的身边坐下，自己和寒子衿则坐在两人对面，纪南风不好意思地冲季怀皎笑了笑。
寒子衿盯着放在季怀皎面前的盘子看了看，又扯起嘴角露出一抹莫名的笑看看她，她只觉得背后像冒出了很多的刺，坐立难安。
这一顿饭怀皎吃得异常地辛苦，本来就不对胃口，现在看到寒子衿正坐在自己对面与纪采薇愉快地谈笑，她更觉得味同嚼蜡。
好在没一会，寒子衿就对纪南风说要先走了。纪采薇也跟着站起身来，对她笑笑说：“怀皎姐，我们下次再见啦。我哥就交给你了。”说完挽着寒子衿的胳膊一起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西餐厅。纪南风嗔怪地喊道：“这丫头！又乱说话！”然而嘴边却禁不住溢出一抹笑容。
她盯着寒子衿的背影，觉得胃开始一阵阵抽痛，原来那次在宴会上挽住他，轻轻叫出他名字的人，就是纪采薇。
纪南风在她旁边说道：“采薇那丫头，胡乱说的话你别介意。”
季怀皎没有回答，只是发呆地看着好像爱了很久很久的两个人边走边谈笑风生，指尖的长指甲戳痛了她的手心，她不以为然。她也曾那样亲密地挽着他谈笑，笑声都似要飘到天边——然而那一晃有多久了？季怀皎问自己。好像过了一辈子的时间还长。然而好不容易花费了如此长的时间来适应这一切的她，真的可以过得很好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