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步履蹒跚,四周漆黑一片,没有人,没有一个人。
我清楚地明白自己是在做梦,因为这个梦曾经缠绕我好多年,还是到丽香身边才渐渐不再做这个梦。
但是现在为何突然又开始了?
我镇定地坐在地上,不再走动,从前的经验告诉我,再怎么走,都一直在这无边的黑暗里,我只要等,等自己慢慢醒来就好。
这时,一个少年从黑暗中走来,他径直坐在我身旁,沉默着。我不看他,说道:“王彦,你这样动不动故意进入别人梦的习惯可真不太好!”
王彦说:“我没有故意,我只是身不由己。”
张北的声音传来:“蜜糖,你怎么了?随我的声音醒来好不好?”
我大惊,一般来说,我沉睡在这个梦里时,谁的声音也听不到,就像一开始说的,除了我自己醒过来以外,毫无办法。
但张北温和的声音仿佛生在我心里一般穿透梦境到达我的意识中。
我猛地惊醒,看见张北和娜娜心急如焚的样子,见我安然无恙地醒来,他们同时松了口气。
“你刚刚全身蜷成一团,脸色发白,眉头紧皱,我们吓一跳!”
娜娜仿如心有余悸,拍拍自己的胸脯。
我扑哧一声,笑道:“娜娜,你可别再拍了,再拍你的胸就要凹进去啦!”
娜娜恼羞成怒,双手叉腰,挺挺胸脯,道:“我哪里凹了?我哪里凹啦?看清楚!”
张北弱弱地说了句:“我是个男人!”
娜娜横眉冷对:“正好,你在,你说我的胸小吗?平吗?你说哪个国家有我这么此起彼伏的飞机场?”
阿七这时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打着哈哈说:“我们娜娜身材最棒啦!”
就这样,噩梦的事就算揭过去。
张北迟疑着斟酌字句说道:“蜜糖,你想去看看你自己吗?还有你不想知道这么久以来是谁在照顾你吗?”
我有些懵,并非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不让自己去想而已。
其实很紧张,一紧张就忍不住握紧拳头,我就是这样子,当遇到自己不想面对的事情,首先想着回避。
娜娜坐到我身边,掰开我的手,然后握紧。她什么都不说,可是我知道,她会一直在。
心中不禁一片明朗,我抬起头对张北坚定点头:“好,我去,我还没见过自己呢。”
我看着床上的女孩,她摆在两肩的乌发足有一尺长,穿一条白色丝质连衣裙,赤着双脚。脸色因长期卧床苍白无血色。这间病房是这家私人医院的VVIP,每天有四个女护工两班倒为女孩全身按摩,保证她的肢体不会僵硬退化。保安有六个24小时轮班。
我走上去,闭起双眼坐上她的身体躺倒,想看看会不会像电视里演的因此醒过来。
我在心中挣扎了一会,下定决心蓦然睁开眼睛,虽然我睡在她身体里,但是很明显,我还是我,她还是她,我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刚从她的身体出来,监视仪却突然嘟嘟警报声,她心脏骤停,病房立时兵荒马乱,几个医生奔进来急救。
待心跳恢复正常,医护人员满头大汗。
不一会,外面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哒哒声,一个中年女人脚步匆匆走进来,她声音微微发颤道:“李博士,我女儿怎么样了?”
此言一出,我如遭雷击。
女人满脸焦急地望着为首的医生,他沉吟道:“周总,令千金植物人状态已经一年之久,我们也竭尽全力,目前看来,虽然偶有波动,但身体状态都很稳定,一般来说,植物人醒来主要靠自身的意志力,以我的判断,她似乎自己并不想醒来。”
女人听到这话,脸上神色悲凄,冲医生们点点头,不再说话。
我火烧眉毛般逃出病房,那个女人说什么?她为什么说我是她女儿?
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可自拔,不理会等在门口的张北和娜娜,自顾自走出医院,张北不顾旁人抓住我的手就要说话,我一时挣脱不得。
王彦忽然出现在我们身边,他轻轻牵起我的手,张北就被动松开了手。
我眼前一花,仿佛电影里场景转换,我们蓦然出现在郊区山顶。
王彦皮肤白皙,身材瘦高,有点像青春电影里的校草模样。小阎王长得真不赖,认识他这么久从没见过花痴鬼出现在他身边,想想也是,小阎王脾气如此臭,除了阿七,哪只女鬼敢随便捋虎须?
他拉着我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我开始走神。
王彦问:“你在想什么?”
我说:我在想,难道可爱的都教授是你假扮的?
王彦看着我无语的模样嘴角扯出一丝笑容,他说:难怪娜娜说你的大脑构造很奇怪,按照剧情发展你现在明明应该很纠结身世问题,怎么还有闲工夫去想你的大学教授?
我弱弱地回复道:都教授不是我的老师。
他皱眉:那都教授是谁?难道你又去偷看别人洗澡?我记得我警告过你,不准再去看别人洗澡。
说着他危险地眯起了眼。
我忽然觉得说话有些困难,实在没必要跟中国的小阎王去解释棒子国的电视剧,反正他又不会看。
于是我转移话题,说:这里空气真好,没想到你还有瞬间移动的本事,你这么厉害咋不去送快递?保证秒杀所有快递公司成为行业龙头。
他无奈,捏捏我的手心,不说话。
正值仲夏,阳光密密的透过树叶洒下来印上他英俊的面容,他的眼里闪着光,那一瞬间,我有一晃神的工夫,差点以为他只是个普通人类少年。
据张北提供的消息,这个被人称作周总的女人,名叫周青。全国知名女企业家,若伊集团董事长,丧偶,育有一子,名江山,是一名游泳运动员。
我发生意外后医院联系不上监护人,没多久,周青找到医院,出示了DNA检测结果和公安证明,将我转移到现在这间她自己开的私人医院。
医院内部传闻我是周青婚前的私生女。
其他的事,张北也不清楚。
我无所谓地摆摆手,说道:不管她想怎么样,我现在也醒不了,就这样呗。
这天,张北下班,说是同事给了几张游泳锦标赛的门票,让我们一起去看。
我原本没兴趣,娜娜附在耳边说:“听说,游泳运动员的身材都超级棒,人鱼线,八块腹肌,而且我们有隐身优势可以随便摸喔。”
我一听顿时两眼大冒绿光,连连点头。
正流口水无意间瞥到小阎王的冷脸,有些扫兴,我压低声音说:“小阎王在,我估计一根汗毛都摸不到。”
娜娜道:“放心,有阿七呢。不过,你这么怕他干嘛?”
我愣了愣。
晚上七点,果然,阿七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拖住了王彦。
我们来到游泳馆,馆内人声鼎沸,比赛七点半开始。
运动员们已经脱了外套在做准备活动,我和娜娜翻过观众席围栏,走到他们身边。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很有做鬼的优越感,观众席上的女粉丝还在激动尖叫,我和娜娜已经在交流每个男运动员的肌肉手感,弹性度有什么差别。
我们两只正讨论得津津有味,忽然觉得周围气温骤降,我问娜娜:“你不觉得空调开得有点太冷吗?”,娜娜不自觉抬头张望了一会,无奈地说道:“蜜糖,我们还是回座位吧,不然要是游泳馆内忽然下冰雹就不太好了。”
我一听心道不好,转头,果然小阎王一脸风雨欲来的站在张北身旁,一身黑衣更衬的他白发俊颜,就是一副全世界欠他几百亿的模样。
恰此时,广播里播报出场运动员顺序,“第六道,江山。”
我愣了愣,原来张北带我们来看游泳比赛用意在这里。
发令声响,比赛开始。
一百米的赛程,很快结束。广播正播报成绩,运动员一一上岸,我跟娜娜正准备溜回座位,突然,泳池边传来一片嘈杂,很多人向泳池跑去,竟是刚刚上岸的江山捂着心脏倒在地上。
江山有心脏病,游泳队一直知情所以很快就有人拿来急救药。
一只男鬼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人群,他瞄了一眼王彦,想迅速逃离现场,谁知小阎王心黑手快,也没看清他到底怎么做的,反正那只鬼就乖乖立在他身边不敢动弹。
江山被送往医院,王彦带着那只鬼回到侦探社,我们坐在一边看小阎王审鬼。
那只鬼看起来三十多岁,肤色暗黄,眼神狡黠。
他嘿嘿干笑两声,主动靠近王彦,王彦嫌恶的皱了皱眉,他立马识趣的后退两步。
他说道:“我叫邓加文,不小心冒犯了几位,还希望您老人家海涵。”
王彦道:“我没你老,你倒是说说到底为什么要惊吓江山?”
邓加文有些讪讪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怎么知道他能看见我呢?”
王彦冷笑:“你这戏倒演得不错!”
男鬼低下头,不敢再说,王彦不耐,叫了句:“阿鬼!”
黑衣少年阿鬼自虚空中显现,那只鬼大惊,道:“小阎王饶我,是我错了,那江山平时趾高气扬,颇有些仗势欺人,我看不惯,想做弄一下他而已,我真不知道他有心脏病!”
王彦扬了扬手,阿鬼上前用一根绳索捆了邓加文带着他离开。
娜娜望着阿鬼离去的方向有些晃神,阿七奇怪地问:“难道那江山也能看见鬼?”
王彦说:“不是,那只鬼不知从哪弄来的牛眼泪涂抹在江山的眼睛上,江山陡然看到鬼,就被惊着了。”
张北紧挨着我站,我一抬头正好撞进他的眼神,他温和地望着我,安静清澈温暖。
我好像有很多话想对他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安排这一切,是想要我慢慢了解自己的身世。
其实我早已接受自己,我已经知道自己的生身母亲是什么样子,我并不遗憾,也不想做周青的女儿,如果我一定要有一个母亲,那么就只会是丽香。
这样想着,我忍不住对张北露出微笑。
张北摸摸我的头。
江山心脏病发入院的消息很快被媒体爆出来,电视里周青一脸凝重的样子。
夏季夜幕下的城市风流又多情,空气中躁动不安的气息流窜。
周末晚,张北正给侦探社大门喷黑玫瑰logo,是阿七手绘的一朵黑色玫瑰花,我们几只鬼围在旁边指手画脚。
娜娜:张北,花瓣上的露珠要喷好。
阿七:诶诶,你行不行?可以请专业人士来做吗?
王彦不语,我正想说话,忽然觉得头晕目眩,眼前渐渐模糊。
从迷糊中慢慢清醒,强光刺眼,我努力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眼前事物渐渐清晰,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有好几个穿着手术服的人围着我。
到底怎么回事?我在做梦吗?难道我莫名其妙回到身体里?如果是这样,那些人要给我做什么手术,我十分害怕,很想尖叫出声,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等等,那几个医生在说什么?
主刀的正是那天见过的李博士,他举起双手准备开始,我绝望极了,正在这时,一个身影凌波微步一般掠过所有人,他们瞬间仿佛被点穴,停顿在原地。
那身影停在我面前才看清他的脸,我忽然就流下眼泪。
王彦握紧我的手,轻轻一扯,我走出身体,回头看躺在床上的自己。
手术室的门从外面打开,身穿手术服,戴着口罩的张北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男医生,他们快步上前,拔掉我身体上的各种管子,从手术床移到医用床上,然后推着车从货梯离开。
我看了一眼另一张手术床上的江山,他的面容姣好,可能因为麻药的关系安祥地睡着。
他就是那个女人救我的原因吗?
王彦二话不说,横抱起我,消失在手术室。
我双手交握在他的颈上,问:“你抱我干什么?”
他依然面无表情:“因为你想哭。”
医生刚才说的话回荡在脑海里:
“这女孩真可怜,虽然是植物人,还是有清醒的可能的。”
“周总要给儿子移植心脏,这次比赛突然病发,加重了江少的病情,不得不提前手术。你们说周总会不会是为了儿子才救女儿的?”
“我们做为医生只管救治病人,其他的事情不要管。”
正想着,王彦皱眉说:“别想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早就该想到,小阎王带我去的地方一定比一般男生泡妞来的惊悚,不过比我想象的稍好点,在我的想象中,他应该是带我去地府见识一下刑房,认识一些像阿鬼一样帅气冷酷的鬼差,还有新一任孟婆,以及她那碗闻名世界的孟婆汤。
但以上都不对,我们现在月亮上,没错,就是字面的意思。不过作为特殊生物,不用戴氧气瓶穿笨重的宇航服,就可以飘来飘去,还是很爽的。
我玩了一阵,学着电影里女神的样子自带仙气地停在难得露出微笑的小阎王身边说:“这里倒是一个偷情的好地方!”
是错觉吗?我觉得王彦的表情瞬间有些僵硬。
我自顾自继续说:“要是这里还可以飘一些棉花糖啤酒炸鸡可乐等等就好了,我就不用回去也可以。”
王彦认真地想了一会说:“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给你弄来。”
我扑哧一声笑道:“你还当真?你没上过学吗?太空不能制造垃圾。”
他微笑不说话。
太空有不少卫星,空间站啥的,我飘过去把五星红旗插端正,又到另一边把星条旗拔出来,说:“我们可以走了。再不回去,娜娜会着急的。”
王彦点头,假装没看见我将星条旗偷偷带回了地球。
我觉得有个小阎王做朋友其实是一件十分方便的事。
女儿在医院失踪,周青选择了报警,医院监控“恰到好处”地坏了,警察自然什么都查不出来。张北将我的身体安顿在张爷爷的别墅里,他说那里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有钱人做事就是方便,这么大的医院病人失踪案,网络电视媒体居然全部缄默,毫无消息。
阿七开始不再找我的茬,娜娜陪我喝酒撸串逛街,绝口不提周青江山。
醉酒的夜晚,王彦总是适时出现,抱着我回家。
以至于那间酒鬼酒吧那一段时间除了我们再无其他鬼客,哪只鬼也不敢没事去见小阎王,万一一言不合被抓回地府投胎怎么办?
这间只服务于鬼的酒吧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营业的,也不知道大老板是何方神圣,反正所有在人间的鬼都可以去消费。
按理我和娜娜长得都不丑,但不知为何从没有色鬼前来搭讪,我们也乐得清净。
那一阵很是过了一段醉生梦死的好日子,从前看王家卫的电影,很羡慕主角有一坛名唤“醉生梦死”的酒,这名字听着就让人心动不已。
这一天,张北值夜班未回,阿七打开电视,早间新闻赫然是周青前一夜被绑架,而且嫌疑人故意毫无遮掩,五官清晰地出现在监控视频里。
绑匪名叫郭军,刑满出狱刚刚一个月。郭军因20年前一桩绑架杀人案入狱,当时绑匪一共有三个,其中一个扛下所有罪名被执行死刑,其他两个被判无期,一个服刑期间病死,郭军因表现极佳几次减刑。
这个刚刚刑满释放的郭军为什么要绑架周青?
他到现在都没有对警方或周青家人提出任何要求,舆论普遍认为郭军是为求财。也有人提出异议,如果他只为求财就不应该故意暴露长相,但很快就有网友反驳说他在监狱服刑20年,可能根本不知道现代科技的进步,当然这些都是好事网友的无聊分析。根据监狱提供的资料郭军在监狱里一直勤奋好学,看书写字,还会用网络搜索资料。
张北说:“这件案子没有那么简单,你们知道20年前那三个绑匪中被执行死刑的犯人叫什么名字吗?”
大家茫然地看着他,张北接着道:“是邓加文。”
如果是这样,那邓加文就是故意针对周青,郭军和邓加文周青这几人之间会有什么联系?邓加文20年前就死了,如果他也针对周青,那么20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周青与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张北查阅旧案卷宗,整个绑架案的脉络十分清晰:
20年前的中国还不是太富裕,邓加文郭军等三人是同乡,他们来到这座城市打工。几个人整天在工地做工,虽然工资比家乡高很多,但看着别人当老板出门有小车,怀里抱小妹,不禁满心不是滋味。
一个偶然的机会,三个人决定干一票大的,拿到钱就走。
他们盯上了一个外地富商,跟踪他的车跟了一个多月,在他一次准备下车吃饭时,他们用自制手枪和匕首威胁对方回到车上,绑架了他。
三人威胁受害者说出银行账户密码,受害人是个精明的生意人,那个账户上并没有钱,几个人一怒之下杀人撕票。
然后各自逃亡,警方找到受害者尸体时,受害者生前被虐待过,杀人后还纵火焚尸,其状凄惨。距离尸体不远处发现凶器匕首,包裹匕首的是一份过期的厂办报纸,这一重大刑事案件警方就凭着这份报纸追查到凶手并进行全国通缉,不久后三人落网。
这个案件的带队刑警正是张北的师傅赵智斌,因为成功破获这个案子,几个刑警都得到了升职。
整个案件看起来与周青并无什么关系,那么郭军到底为什么要绑架周青?难道就因为出狱了想捞一笔?
周青唯一的亲人就是江山,所以警方监控了江山,江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还需静养。
周青被绑架的第61小时,子夜0点,网络上忽然放出一个视频。周青被绑在一个椅子上,郭军坐在她对面。
郭军不说话,却无端端让人觉得阴沉可怕。他冥想了一阵,忽然发话:阿瑶,这些年你过得很不错。
周青头发凌乱,垂着头,一言不发。
郭军继续说:你为什么要改名字呢?你以前叫阿瑶比现在这个名字可好听多了。
20年前,我们三兄弟绑架那个台湾人,我们只想要钱,那个台湾人每次外出都是用那张卡结账,我们拿到那张卡,小邓和老三一起去取钱,密码对了,结果你说卡里没钱。
我一怒之下杀了那个人。最后被枪毙的却是小邓,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青虽然还是沉默,但却忽然握紧了拳头。
郭军眼神飘忽,仿佛看着她,又仿佛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当中:
小邓是自愿赴死,他死前告诉我一件事。我猜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
周青的脚轻微挪动了一下,但很快,她镇静下来,抬起头说:我不知道你讲的这个故事是什么意思,但是,如果你想要钱,我可以让人给你,只要你放了我。
郭军嗤笑,道:当年我们几个会栽在你手上,现在看来并不意外,我倒是看走眼了。
你大概还不知道,当年小邓谈了个女朋友,还说在银行上班,我们都不相信他,他一个离异单身男还有个生病的儿子,怎么可能交得上这么好条件的女朋友?他大概是真心喜欢你,忍不住偷偷带我们到银行门口看过你一次。
现在想来,你心思缜密至极,有意不在我们面前露面,跟小邓谈了半年恋爱,一张照片也没照过,为的就是要与我们撇清干系。甚至那个台湾人也是你有意无意在小邓面前提起的,说起来,我们这个绑架杀人案还是你一手促成的呢!
小邓曾经告诉我,那张卡里本来有30万,他原本是想跟你独吞这笔钱,因为你答应过他,拿到这笔钱就给他5岁的儿子治白血病。
没曾想,你不仅私吞了这笔钱,还不管他儿子死活。得到孩子的死讯时,他跟疯了似的,后来就一个人扛了杀人罪。
听说你老公就是当年的江景行长?你能顺利私吞这笔钱,看来他也出了不少力吧?
郭军说到这里,有些怔忡,他感叹道:
我自认不是个好人,杀人也不过头点地,但是论起阴险毒辣,我也只能对你甘拜下风。
所以我领了小邓的情,就是要活着出来,找你算帐。一日兄弟,终生兄弟!
周青冷笑:你这故事编得挺好,你现在想怎么样给我痛快点!一个大男人别磨磨唧唧的!
郭军侧身对着镜头说;我要警察带钱来交赎金,30万,一分不少。噢,对了,希望来的是老朋友,否则我一个不高兴,20年前的事再做一次!
这个视频很快被和谐,张北有得忙了。
假设郭军说得都是真的,有几个问题:
1.周青是怎么躲过警察的调查成功转移的钱?
2.邓加文知道儿子死后,为什么不对刑警说出周青的事?
3.他说的老朋友是谁?
4.江山的父亲江景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江山已经出院回家静养,我一个人偷偷溜进他的豪宅,江家有保镖,客厅还有好几个警察守着。
江山坐在书房对着桌上一副照片发呆,凭心而论,他样貌不及小阎王五官精致,也不及张北气质温暖,但可能因为是运动员的关系,身材巨好。
做为一个资深女色鬼,当然是先扫描一遍外貌,看着他T恤下隐现坚硬的腹肌,想到他是我同母异父的弟弟不能随便摸,就觉得十分无趣。
照片中有四个人,其中一个是周青,男孩是缩小版江山。还有一个男人年纪很大,应该就是江山父亲江景,另外一个女人,看起来比周青稍大几岁,气质温婉,不知是什么关系。
书房大而空旷,江山的运动气质与书房格格不入,但他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过了一会,他长长呼出一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站起来,推开门走出去。
他的步伐不紧不慢,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搁在楼梯扶手上,下到最后一节,他脸上略带歉意的对值班警察说:“有些闷,我去附近散散心。”
几个警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提出陪同,江山默认。
我跟在他身后,假装踩着他的脚印前进,同行的警官大概觉得不说话太尴尬,开始找话题聊:你心脏不好,怎么还去游泳呢?
江山顿了顿,说:小时候身体不好,我妈为了锻炼我的身体,送我去的。后来慢慢体质变好了,又不知怎的患上了心脏病。
警官点点头,又沉默下来。
江山苦笑一声道:“其实这两年已经越来越严重,本也计划着参加完这次比赛就退役,谁知突然又发作,看来是天意如此,我大概不能再游泳了。”
警官拍了拍江山的肩膀,男人之间有些话不用说出口。
江山低头行路,身体不好,事业受挫,母亲又被绑架。这些事,压得这个还不到20岁的年轻人十分辛苦。
不知为何,我对江山和周青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我可能只是漠然,因为从不曾相处,所以无所谓。
很快,张北就查到了周青的一些隐秘资料,周青原名周瑶,20年前曾在银行工作,丈夫江景曾在同一间银行做行长,那时,周青26岁,未嫁,江景45岁,离异。
在郭军入狱半年后周青辞职,并与江景结婚,据说那时周青已怀上江山。
半年后江山出世,江家对外宣称早产。江景有个小16岁的妹妹,名叫江若伊,一直未婚,据说因为是江景父母老来女,在家中备受宠爱。而且因为江若伊的出生,江家的生意开始蓬勃发展,江家二老认定若伊是上天派来旺自己的,因此正式更名为若伊公司,后来的若伊集团,足可见有多么爱重这个女儿。
江若伊长大后,家里的生意也是交给了这个幼女打理,周青嫁进江家后因为年龄相仿,两人关系十分好。
可惜的是,不久之后,江若伊因受情伤,情绪崩溃,患上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无法再主持公司大局,江家父母年事已高,幼女又患病,不得已将公司交给了江景夫妇。为此江景辞职,回到公司。至此,江景夫妇正式掌控了若伊集团。
娜娜吐吐舌头:“确定这不是TVB八点档剧情?”
我暗想,这个江若伊看来就是照片里的女人。
阿七哼一声,对张北道:“你说这些,与这个绑架案有什么关系?你查人家的豪门是非干嘛?”
张北皱眉:“周青的资料与郭军描述的基本相符,现在我们一组在调查20年前的绑架案及银行纪录,另一组在跟进周青绑架案,明天就是郭军定的交钱的日子,师傅已经决定他亲自去。他认为郭军说的老朋友就是20年前曾办过此案的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