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个叫法,却引起当事人这么大的反应,Kelly一时没太明白:
“峭峭,很好听的呀,是显得太过娘了吗?”
单立峭无可奈何,同时又觉得有趣。
“姐,你真牛!中国通!就是这个意思,太娘了,不适合我。”
Kelly从善如流。
“OK,叫大峭。大峭你不要担心的,你很man,跟娘完全不搭嘎。这样吧,苓苓已经有男朋友,你俩再合适,也只能做普通友人了,干脆考虑一下我吧。中国有句老话,叫女大三抱金砖,我比你大三岁,正好符合这个民俗,怎么样大峭?小婶婶你觉得呢?”
Kelly语不惊人死不休,她那个人来疯的脾气一旦上来,神仙也治不了她。单立峭再次被噎得咳咳咳,求救的眼神投向单丽瑕,单丽瑕乐不得看笑话呢,理都不理他,只顾着吃,只顾着乐!
单立峭气得脚底下带了动作,单丽瑕挪挪身子,接着笑。小婶先是愣了,砸么出Kelly开玩笑呢,赶忙笑着回应:
“我当然觉得好!只是怕我家大峭更加高攀不上了呢!”
“咦,您这么说我可不爱听,更加高攀不上,那您的意思就是我家苓苓比Kelly差喽!”
单丽瑕嬉皮笑脸地起哄,小婶使劲儿给了她一巴掌。
“臭丫头!敢捡我说话的漏儿!嗨,这也就是便宜便宜嘴,咱家的小倔驴,俩闺女咱哪个也高攀不起。”
三个人又是一阵大笑。单立峭彻底被这三个人搞崩溃了,站起来指着满桌子的菜愤愤地质问到:
“今天的主角到底是鱼虾蟹还是我啊?华姨,您……”
单立峭的目光转向齐美华,大伙这才发现,闹了老半天,齐美华愣是一句话没说。
小婶有些不好意思了,以为是自己带头开的玩笑冒犯了齐美华,赶忙转过身给她赔不是。
“真是不好意思了美华。就是开个玩笑,我也是真的稀罕苓苓,好长时间没见怪想的。”
见小婶有些尴尬,齐美华连忙摆手。
“说哪儿去了,我没事的,我……我只是……好长时间了,这孩子一走半个多月,平时打个电话发个信息都不方便。她长这么大,这是离开我最长的一次,平日里叽叽喳喳的,总嫌她烦,这一静下来还真是受不了。唉,其实就是我……想她了。”
齐美华说着说着,不知怎么,一下子就失控了,眼泪突然就涌出眼眶,哗啦啦的直流。
这下子可把大伙给吓住了,还没等他们问,齐美华哽咽着说:
“我可能快更年期了,情绪不正常,吓着大伙了,抱歉,抱歉!”
单丽瑕跑到洗手间给齐美华投了个温热的毛巾,齐美华接过来擦擦脸,努力笑了一下:
“没事了,没事了!接着吃,接着吃!”
谁都看得出齐美华是强装笑脸,坐在她身边的小婶关心地凝视着她:
“是不是有啥事呀,他华姨,说说,看看我们能能帮你宽宽心。”
齐美华轻轻叹了口气。
“唉,我心里藏不住事,老王刚到工地上,忙得不可开交,我找不到合适的时候跟他说,也不想说,怕他烦影响工作。其实……那个谁……就是苓苓的生母,昨天来了。”
齐美华的话音一落屋里瞬时安静了。半天没人说话。这一刻,除了Kelly,他们都理解齐美华的失态。
齐美华的个人情况特殊,她的父母是近亲结婚,只有她一个孩子,从小到大身体和智力发育得都很好,家里人对于近亲这事也是有意淡化,所以齐美华也没有意识到这个潜在的危险,直到她上了护校,成了医务工作者,才开始对自己不同一般的出身有了警觉。
毕业以后,齐美华一直在产科工作,看到那些天生有生理缺陷的不幸的孩子,以及他们带给家庭的痛苦,联想到自己的特殊情况,齐美华没法不恐惧,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下了决心,这辈子不婚不育。生一个不健康的孩子,不但是自己灾难,对于那个孩子来说,也是不公平的。
这个想法一旦有了,就成了执念,不管谁劝也没用。就这么着蹉跎了一年又一年,错过了不少好机会。直到后来遇见了王沐辰,齐美华一脚踏了进去,无法自拔。不过她还是有自己得的底线,和王沐辰的感情,从同情开始,慢慢有了友情,再到了爱情,再到谈婚论嫁,临门一脚之前,齐美华什么都没跟他隐瞒,明确表示,结婚可以,但孩子不能要。
这个要求对一个健康正常的男人来说,不是件随口就能答应的事。王沐辰不是没有犹豫过,但感情还是战胜了理智,再说俩人不是还有如苓吗?
每当想起这些,齐美华就很感慨。不是没人笑话她当后妈当的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就是有病。每每听到这样的话,齐美华都会一笑置之。确实是有病,确实是要不了孩子,能有如苓这么个聪明漂亮的女儿,就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屋子里的气氛沉闷了好一会儿。小婶憋不住了。
“那娘们儿这么些年没个影儿,现在回来干啥?一准没按好心眼儿!她说啥了没有?”
小婶话糙理不糙,齐美华深深叹了口气。
“倒也没说什么,可这时候回来能干啥?临走她找我要沐辰的联系方式,我没给。可后来想想,我这也算是无理取闹了,苓苓是她的骨肉,见也好,认也好,她有这个权利。”
说到这儿,齐美华的眼圈又红了。
Kelly除了知道齐美华是如苓的养母之外,其它的情况并不了解,听了齐美华的话,她跟着点点头。
“华姨你这么想的是对的。苓苓的妈妈来找她,是好事啊,以后就是多了个人疼她了,你那么爱苓苓,你应该觉得开心才对。”
齐美华还没表态,一边的小婶先不乐意了。
“当初她屁不放一个,扔下孩子就走了,是你华姨一把屎一把尿地把苓苓拉扯大的,现在闺女成人了,她跑来认亲,这叫啥,这叫抢胜利果实!这叫下山摘桃子!哼,这世上哪有这美事!她华姨,这事你咬住劲儿,跟他王叔商量好了,说啥不能让她姓赵的见苓苓!”
“您这么做是不对的,作为母亲,她当初弃子出走,或许有她不得已的苦衷——OK,就算她当时一时糊涂好了,如今她能迷途知返,我们应该鼓励啊!”
Kelly就事论事,却让一屋子人都听着不舒服,小婶更是忍不的,立马就要反驳,被一直没说话的单立峭拦住了:
“打住,都打住。咱们不争论了,Kelly和我们站的角度不同,她不了解事情的经过,也不了解我们的国情。华姨,您也别把事想复杂了,其实,这事究竟怎么发展,苓苓的态度才是关键。”
单立峭话说得到点,单丽瑕点头称是:
“我也这么觉着。苓苓不是三岁小孩儿,认谁不认谁,后面的生活该怎么过,她都会有自己的想法。我跟她一起长大,对这个家,对爸爸妈妈是个什么样的感情,很多事该怎么做,她肯定不会让您失望,真的,华姨,您要相信苓苓!”
单丽瑕的话让齐美华冷静了,心也舒坦了许多,红着眼眶一个劲儿地点头,小婶跟着附和到:
“瑕瑕说得对,苓苓是好孩子,随你们俩口子,心眼好!善!老话常说,亲娘不及养娘大!这话没错!话说到这儿,我还真有话说,瑕呀,你也得记着,到啥时候都得记着你王叔和你华姨的恩情!先别提你那没良心的爹,就说我们这些血亲,又有哪个有人家这样的善心!闺女啊,没有他们就没有你的今天!他们就是你的再生父母啊!”
小婶动了感情,说到最后还流了眼泪,单丽瑕哽咽了,眼睛红红的紧紧抱了抱华姨:
“这辈子,我和苓苓,都是你的女儿,不会变,永远不会变。”
包括Kelly在内的几个女人都哭了起来,单立峭尴尬地站在一边,不知该劝谁才好,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怎么都那么能煽情啊!别哭了行吗?就算可怜可怜我好不好?守着一桌子好吃的,也不好意思吃,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单立峭的话把大伙逗乐了,齐美华率先擦干眼泪:
“吃饭吃饭!都赖我,把气氛给搞砸了!今天大峭提供的都是顶尖的食材,我做得也精心,大伙得捧场,多吃多吃!”
从王家出来,单丽瑕和Kelly陪着单立峭母子回了宾馆,没多一会儿小叔就开车过来接他们了。
临别的时候,小叔塞了单丽瑕一个厚厚的红包。单丽瑕推辞不要,小叔急愁白脸地跟她嚷嚷:
“叔的钱不要,你要谁的钱!给我拿着!”
小叔横眉立目的样子挺吓人,小婶和单立峭也跟着帮腔,单丽瑕没再推辞,红着眼眶收了红包。小婶和单立峭都上车了,小叔开车前放下车窗跟单丽瑕说:
“没事常回家,有事记着给叔和婶说。你小时候叔做得不好,亏了你了,以后叔会补给你的。一笔写不出两个单,到啥时候,咱都是一家子!”
小叔又说了句走了,就关了窗,一脚油门把车开走了。就在他转头的瞬间,单丽瑕看到了他眼角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