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朗订的货到了。到了该动真格的的时候,他当然不会真的让单丽瑕去取。不过提货单在单丽瑕手里,他要自己去得先把单子拿回了。想想自己也是无聊,跟个女生斤斤计较,于是他赶忙发微信,想让单丽瑕把单子给他送回来。
打开微信准备发个语音,刚说了三个字:货到了,就有工人跑过来跟他说展柜的尺寸不对,得拆了重做。覃朗心急火燎,手一松三个字就走人了。他骂了句脏话,也没并往心里去,心想就算单丽瑕接到微信,也不会这么快出发,等忙活完手里的活,再补一个信息就结了呗。
不成想单丽瑕刚下课,一打开手机第一时间就收到了这三个字,手气还极好,刷了辆“红包车”,打开百度地图,发现快递点离学校不过一点多公里,于是便一刻没耽误直奔而去。
去程很顺利,让单丽瑕冒火的,是覃朗口中的这个‘件儿’,着实是个大家伙,方方正正的大纸箱子里装的不知是什么破玩意儿,不但重而且很难用自行车托运,快递站点的工作人员直说,不行你补个邮费,让快递员给你送过去得了。
单丽瑕不是没动心,可自打看见这个“件儿”,就气不打一处来,觉得这就是大尾巴狼故意整自己呢!单丽瑕就是要跟他杠了,奶奶的,老娘就是不服软,非把东西给你弄回去,把你挂肋条上的钱挣到手。
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单丽瑕算是把“件”好歹弄车上了。刚开始,她还挺自信,想带着东西骑回去,代价是摔了一个大跟头,膝盖磕在便道牙子上鲜血淋漓,顺带还剐蹭了一辆刚停下来的小轿车。好在车主心善,一来车子也没啥大事,二来美女受伤确实也招人心疼,不但大方的表示不用赔,还主动帮她绑好了摔在地上的纸箱子。
单丽瑕跟人家千恩万谢,后面的路还挺长呢,骑是不敢了,推着走吧。带着两个留着血的膝盖,披头散发的,能不招人注目吗?此时此刻,单丽瑕又后悔又生气,后悔自己无聊任性跟大尾巴狼赌气,生气这个没品、没德的死东西害自己狼狈至此。
终于到了目的地,单丽瑕想了一肚子骂覃朗的词儿准备发泄,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从来都趾高气扬的覃朗,正像个孙子似地挨人训斥——画廊的的负责人以画展存在安全隐患为借口,提出画廊不租了,赶他走!
单丽瑕没心情管闲事,想放下东西就走,可不跟覃朗做个交接,又不成规矩。大厅里工人正折腾展柜,站的地方都没有,没办法,单丽瑕只能在这间局促的画室兼办公室里听着他们谈话。
单丽瑕在一旁对事不对人地听了一会儿就全明白了,一个小小的画展,能有什么安全隐患?不过是画廊这方后悔当初租价便宜了,现在要让出高价的顶替覃朗而已。
单丽瑕最见不得这种欺负人的把戏了,再看看那个招人恨的覃朗,让人连逼带吓唬的,面红耳赤快要爆血管的倒霉样子,不知道是不是怜悯,反正就是说了公道话:
“撤展也行,只是按照合同法,单方面毁约是要赔钱的呀!画展的租期还没到,如果搬走,你们是要赔钱的,还有啊,赔钱的数额可不是退租金这么简单的。到底是几倍,一查法律条文就清楚了。”
单丽瑕的话虽简单,可一样如同醍醐灌顶,覃朗迷茫而又混沌的双眼,顿时有了神采:
“是啊,是啊,咱们双方是通过中介签订的合同,是受法律保护的。我也不跟您多说了,这事儿我得找中介说道说道。”
单丽瑕再接再厉,给覃朗搭台阶:
“您说有问题有隐患,我们不回避,该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改,可让我们走人就不行了。这是商业展览,宣传做了,开幕的信息也发布了。到时候经济损失你方负的了责吗?”
单丽瑕说得有理有据,让覃朗的士气大涨,瞬间恢复了正常人的智商。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跟那干部论战,直至对方败下阵来。
干部临出门悻悻白了单丽瑕好几眼:
“看你眼熟。本校的吧?没想到艺术大学还跑出个学经济的,本事不小,真够厉害!”
覃朗得意地把手搭在单丽瑕的肩上:
“她是我的合伙人!”
干部前脚出了门,单丽瑕立刻把覃朗的臭手扒拉下来,绷着脸说:
“少套近乎!‘件儿’给你取回来了,那个破箱子在门口哪!我活儿干完了,记着,35块钱转我微信!覃总!”
单丽瑕气哼哼地转身就走,覃朗这才注意到了单丽瑕破烂不堪的双膝,还有门口那个硕大无比的纸箱子,一时间脑袋只嗡嗡,心里把自己骂了个遍:这不成了欺负女孩了吗?真他妈的不是人!
单丽瑕累了一上午,腿又受了伤,本想中午回了宿舍,会得到Kelly的抚慰,不成想她和导师一起参加一个年会,下午才会回来,可怜的单丽瑕只能自己呲牙咧嘴地在卫生间好歹洗洗伤口,连中饭都没吃就躺床上歇着了。
虽然只是皮外伤,可一样疼的人心烦,弄得单丽瑕想睡会儿又睡不着,正烦呢,手机提示音响了,拿起来一看是覃朗发的,以为他只是给自己转过钱来,结果后面还有一条:
“单同学,打扰了,非常不幸,你驮回来的箱子出了大错,打开一看里面不是我要的货。拜托了,换货还得你跑一趟。”
单丽瑕腾地坐起来,玩命忍着才没飙出脏话。本想不理这个狗东西,可躺下又觉得不行,毕竟是自己经手的事儿,就算不去换货,也得给人家交代清楚了,就算这个人是个混蛋,可也是干着正事呢,耽误了人家的正事也不合适。于是强打精神起来,给自己泡了包方便面,吃完了就奔了画廊。
到了画廊,覃朗早就在门口候着了。单丽瑕懒得多废话,直接问:
“怎么会错了?单子都核实了没错呀?会不会发货发错了,你打个电话给卖家吧。”
覃朗没回答,拉着单丽瑕往他简陋的办公室走。单丽瑕一惊,忍不住大声嚷嚷:
“干嘛!你干嘛!”
覃朗不吱声,进了办公室就按着单丽瑕坐。
“别嚷嚷,弄得跟我要图摸不轨一样。你这膝盖摔得不轻,不赶紧处理,疼,感染不说,还得落疤。这么好看的腿,来两块大疤,也算破相了!”
说话间单丽瑕发现覃朗手里不知啥时候多了管药膏。知道他的用意,不等于就可以原谅他,单丽瑕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
“我搽药了,不用劳您大驾了。钱我也收到了,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单丽瑕想要站起来,却被覃朗给住了。
“听我说完,这不是一般的药,我从法国带来的,神药,无比好用,消炎止痛,关键一点是不留疤。来来来,我给你搽!”
说话间覃朗举着药膏,单腿跪在了单丽瑕的跟前。单丽瑕看着他憨脸皮厚的无赖相,好像也没那么气了。
“平身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覃朗抬头看看小脸还绷着的单丽瑕,噗嗤一声笑了:
“嗻!”
单丽瑕忍了又忍,也笑了。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覃朗还是坚持由他来搽药,单丽瑕也没再推辞。伤口不算很深,但面积挺大,尽管覃朗小心翼翼轻手轻脚,可好几次还是感受到单丽瑕因为疼痛下意识的颤抖。这让覃朗更是自责,能做得就是更小心,更认真。
两个膝盖用了半管“神药”,耗时也不短。涂抹完成,单丽瑕顿觉轻松了不少。
“真是神药,凉凉的,一点不疼了。”
单丽瑕的话让覃朗颇有些得意。
“没吹牛吧。我亲自试验过的,不看广告看疗效嘛!”
覃朗嘻嘻哈哈的边说边立起身,可就在起身的一瞬间,突然身体摇晃,单丽瑕反应快,一把扶住了他,他竟然完全站不住,栽倒在单丽瑕的怀里。
此刻的覃朗瞬间没了朝气,面色苍白,双眼紧闭,面颊脖颈上都是汗水。单丽瑕吓蒙了,不停地呼唤着他名字,让他醒醒睁眼说话。
就在单丽瑕准备喊救命,要打110、120的当口,覃朗缓过劲儿了,摆摆手,虚弱地说:
“可乐!可乐!找找看还有没有可乐!”
这话听着就可乐,可当时的单丽瑕却没顾上乐,四处寻么找到了一瓶开过盖,撒了气的可乐。覃朗一点没挑,拿起来咚咚咚都倒嘴里了。
可乐跟刚才的“神药”差不多,喝下去一分钟不到,覃朗便有力气站起来了,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四处乱翻找了两个撕了包装的干面包,就着半瓶子矿泉水瞬间吃完。
所有的一切,让惊魂未定的单丽瑕看呆了,饿死鬼托生的,大概就是指覃朗这样的吧。伸手从随身带的小包包里翻出半袋吃剩下的饼干递过去:
“要是不嫌弃,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