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车抵达小区的时候还是个艳阳天,此刻,天空却阴晴不定的下起来蒙蒙细雨。
陈素几乎是下意识的,返回房间拿伞,然后给老白撑着。
但是当她昨晚这一系列动作时,忽然顿住,恍然大悟,手僵硬着收回。
自始至终,老白看陈素的眼神都像是在看一个旁观者,就好像,她所做的这些事根本就跟他无关。
白泽站在我身侧极力隐忍,我紧抿唇,缓缓摇头。
“姐!”白泽忍不住开口。
“白泽,这件事不是你跟我能插手的事。”我无奈的吁一口浊气。
白泽呆愣几分钟,不再吭气。
最终,老白是被白泽高举着一把雨伞推着,直到上了一辆出租车。
民政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阴雨天的关系,今天民政局的人并不算多,三三两两,大多都是二十多岁到四十五岁之间的人。
像老白跟陈素这把年纪的,他们俩是独一份。
“哼,这把年纪了,还得跟你来这儿丢人现眼。”老白厉声。
陈素身子抖了下,但是眼底的目光却变得坚定。
“陈素,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真的要跟我离婚?”老白脸上神情开始松动。
陈素扭头眺望了下马路对面的风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然后转身看着老白,“你觉得,下半辈子整天面对一个你不爱的人,有意思吗?”
面对陈素的发问,老白只是抿了下唇,脸色微冷,“一把年纪了,整天把爱跟不爱挂嘴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这群年轻人的想法,你就不能活的现实点?我爱你能怎样?不爱你又能怎样?咱们俩都在一起过这么多年了,爱跟不爱还不都过得好好的?”
老白压根就没懂陈素的意思,一个女人越是在这个时候,也是需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但老白,很显然,他就是一个钢铁直男,根本就不屑于跟陈素说这些男女之间情情爱爱的问题。
两人就这样对持了十多分钟后,陈素突然迈步,走向离婚登记处,看着面前的工作人员,“我要离婚。”
工作人员估计也是很少见像他们这把年纪的人还离婚,怔了下,问,“阿姨,您确定是要离婚吗?这离婚可不是儿戏,如果真的离了婚,以后您跟我大爷可就要各过各的了 。”
工作人员十分尽责的把离婚这件事通俗的说给陈素听,陈素笃定点头,“我已经决定了,帮我办手续吧!”
见陈素这么笃定,工作人员也不好再说什么,看看她,又看看坐着轮椅的老白,取出两张离婚登记表。
陈素是六零年生人,文化水平不高,听她早些年说起过,那个时候她们上学,主要就是以工作为主,至于念书,就是偶尔听一听,不听老师也不会打骂。
让她看这一张离婚登记表,其实是有些为难她,陈素回头看我,“白首,你过来帮陈姨看一下。”
“好。”我应声,上前,在途径老白的时候被老白恶狠狠的瞪了两眼。
我走上前耐心十足的一步步教陈素怎么填,在填写到最后一步的时候,老白突然滚动轮椅上前,一把将她手里的离婚登记表夺下,在手里撕碎,“你这个死老婆子,一天到晚不知道在瞎想些什么,你是不是嫌弃我瘸了,就想离开我?”
陈素被老白妈的一头雾水,回头看他,“你……你……”
陈素连续说了两个‘你’字之后,再也说不下去,因为,老白已经泪流满面。
面对这样的老白,别说是陈素,就连我跟白泽都有些吃惊。
老白依旧板着脸,温怒开口,“你不就是嫌弃我现在是个累赘吗?一天到晚爱不爱的,你是个傻子吗?我爱不爱你,你难道感觉不到吗?在一起过日子这么多年了,如果不爱你,你以为我会事事顺着你?”
说到这儿,陈素脸色开始缓和,试探着问,“老……老白,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老白还在气头上,不悦的承认,“说这些做什么!我一个大男人,我是你吗?我像你一样脸皮厚吗?”
两人毕竟是多年的老夫老妻了,话说到这份上,余下的话就可以不说了,陈素破涕为笑,上前,扶住老白的轮椅,“你不是说不爱我吗?你不是说跟我在一起其实就是搭伙过日子吗?”
“离婚!我才不要跟你这个死老婆子过日子,越来越翻了天了,居然跟我儿子女儿合起伙来欺负我!”老白脸色阴翳,但是能看得出来,他此刻的心情是好的。
走出民政局,白泽反手挠头,舔着脸说:“爸,今天中午我跟我姐回家吃饭?”
“滚滚滚!两个不省心的玩意,还想回家吃饭。”老白摆手,看向陈素,“你冷着做什么,赶紧推着我回家啊!怎么?你难道准备跟这两人过日子?”
在场的我们三个人明知道老白这个时候是憋不过面子在较劲,但谁都没说破,我给陈素使眼色,“陈姨,您跟我爸先回家吧,等过两天我却看你们。”
陈素点点头,推着老白离开。
老白边走边嘴里碎念,“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闹离婚,闹离婚也就算了,还居然跟孩子们一起闹腾,你以后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老白不停的碎念着,陈素唇角扬着,心情大好,完全不跟他计较。
我跟白泽站在民政局一出大门口的位置,对视,浅笑。
“姐,我从来都不知道咱爸是这样拧巴的一个人,我以为他应该是那种坦坦荡荡的男人,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我还从来都不知道陈姨是这个少女心的一个人,都这把年纪了,还必须得确认老白是爱她的。”
“也是,呵呵。”
其实我后来想过关于老白的问题,按理说,就算是他嘴上不说,行动上也应该让陈素感觉到他的爱意才对,但是他都没有。
原因,我觉得应该跟我和白泽脱离不了关系。毕竟每个孩子骨子里都是希望自己的父亲爱的人是自己的母亲,没有人希望自己父亲会爱上别人。
我跟白泽在民政局门口站了会儿,下台阶,走到马路边打车。
趁着打车的空档,白泽撒娇,大半个身子倚在我身上,“姐,我听姐夫说你准备自己开一间律师事务所?”
“他怎么什么都跟你说?”我略有不高兴。
“你开事务所是好事,为什么不让我姐夫跟我说?再者说,我姐夫这样不是为了讨好我吗?他只有随时随地跟我站在一条战线上,我才会在他失势的时候帮他。”白泽说的一本正经。
白泽说的话真假参半,虽然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实话,可我却一丁点都不愿意接他的话。
“姐,你自己开律师事务所之后,是不是就要从我姐夫的公司离职了?”白泽继续问。
我点头,轻笑,“嗯,对。”
“这样子啊……”白泽拉长着语调,思考了一会儿,冲我殷勤的笑,“姐,如果你不在我姐夫的公司上班的话,那我还能继续在我姐夫的公司呆着吗?”
“你猜能不能?”我皮笑肉不笑的说。
“应该能吧,毕竟,现在你们两不是已经和好了吗?既然都和好了,我自然就能在我姐夫公司呆着了。”白泽自言自语。
“你这是什么逻辑?我们俩和好,跟你在他公司呆着有什么关系?”我嗤笑的看向他。
白泽耸耸肩,“姐,你想啊,如果你跟我姐夫没和好,我去我姐夫公司实习,那就是属于给你添堵,但是如果是在你们和好之后我去我姐夫公司上班,那概念可就不一样了,那就成了我是去替你看着我姐夫的。还可以促进你们夫妻之间关系的和谐。”
“看着他?我为什么要用你看着他?”我挑眉,哭笑不得。
“你当然得用我看着我姐夫啊,你想想,我姐夫那么受欢迎,万一有女人想勾引他……”白泽说着,冲我挤眉弄眼。
白泽说的煞有其事,但我却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你确定你能看得住?”
在很小的时候,我常听邻居家的老太太说一句话,她说,夫妻之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如果非得靠一个人时时刻刻警惕着另一个人出轨、劈腿,那样的婚姻未免太累,不要也罢!
那个时候,老太太整天把这句话挂在嘴上,我就静静的听着,虽然那个时候我的还不懂她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总有一种感觉觉得她说的很有到底。
我问话完,白泽一本经济的看着我说:“姐,像我姐夫这样优秀的男人,你一定要有危机感,不然,哪天如果被人抢走,你一定会后悔的。”
“行了,你想在那里实习工作我不管你,但你不用帮我看着谁,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你就算是看得再紧也没用。”我一口气说完,走到马路边打车。
白泽冲着我背影吐舌头,“姐,你别这样啊,你就不能听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