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个儿相当高,但是威尔士比他还高。这使多尔处于不利的位置。尽管多尔知道他是故意收敛起脸上的冷笑,有点演戏的成分在里面,但他还是被吓得四肢冰冷。
“这个,我……”他想往下说,但是被军士长打断了,这倒是救了他,因为他脑子一片空白,想不起什么词来。
“要是有人跑来找到‘大屁股虫’斯坦,要求在我们连里搜查被偷的手枪,那会怎样?哎,说啊?”威尔士拽住枪套将多尔提了起来,让多尔只好踮起脚尖站着,“你想过会有这一天吗?哎,说啊?”他奸诈地压低嗓门故作斯文地说,“要是我知道这支枪在谁的手里,被迫去向‘大屁股虫’报告,说出枪在哪里,那又会怎样?哎,说啊?你有没有想到这点?”
“你会那样做吗,我的老哥?”多尔怯生生地说。
“你这蠢货,你说我会吗!”威尔士突然对着多尔的脸大吼起来,让人为之一怔。
“那么你认为会有人来找吗?”多尔问。
“不会!”威尔士简直在咆哮,“我认为不会有人来!”接着,他那奸诈可怕的冷笑就像当初慢慢消失一样,又慢慢回到他的脸上。他让冷笑在脸上停滞了一会儿后,猛地把多尔往下一放使踮起脚尖的脚全脚落了地。几乎在同一瞬间他把有枪套的手枪一把拽过来,仿佛手枪没有系在谁的身上。多尔打了个趔趄,往后退了半步,见到威尔士站在他面前,双手搁在屁股上,阴险地狂笑。“把它擦拭干净。”威尔士说,“它肯定很脏。那个把枪随便乱扔的家伙准是个混蛋兵。”他继续站在那里对着多尔狂笑。
多尔再次感到无法正视那双眼睛,转过脸去看离他较远的铺位,心里憋着一股怒火。事实上,他已从战场上败下阵来,他的自我被打得遍体鳞伤。最糟糕的是这一切发生在密密的铺位区,众目睽睽之下,这一点深深地刺痛了多尔。虽然事情发生得很突然,迅雷不及掩耳,除了附近几个人之外,大家都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的那一切。真他妈的,这家伙有一双鹰眼,明察秋毫,什么也逃不过去。现在留在多尔心头唯一的思想,也是压倒一切的思想,就是威尔士说的那一句话:把枪擦拭干净。这句话让多尔感到一惊。他想都没想到过。说来也奇怪,多尔发现自己对威尔士心里有火却发不起来,反倒使他自己窝了一肚子火。那种没有发泄对象的、让自己垂头丧气的火。不过,谁敢对一个失去理智的人发火?人人都知道他是个狂人,一个地地道道的疯子。在部队里混了十二年使他失去了理智。如果威尔士要利用手枪一事整他,那么为什么他不提前一步盯上他,把枪拿走呢?头脑正常的军士长都会那样做。仅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是一个狂人。多尔在他自己的铺位上放下那支手枪,看看它是不是很脏。他多么希望事实证明威尔士错了。他满心喜悦地发现手枪一尘不染,擦拭得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