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江宁听到这个结论顿时就惊呆了,也顾不得其他东西,梗着脖子辩解道:“…师叔,你这叫偷换概念,我不服。”
“不服?”
三净山门规之一,弟子不服师门判决,可提出质疑,被质疑的师长必须予与回应,不得搪塞。
紫釉作为长老祠掌教之一,自然要遵循门规,便重新坐了下来,语气平淡地开口,“理由。”
“咳…”
江宁一个激灵差点退缩,想到不用以后不用紫釉这个有着“三净山女魔头”之称的掌教日日督导,瞬间乐开了花,轻咳一声,原本泻出去的气势,也有了回升了些许。
“就,就是我的毒方确实是三净山,甚至全天下都没有的,虽然比不得前辈的药方强,但这八份的功效已经足够独特了。”
江宁也心虚,她知道那八个药方很不错,放在三净山司药堂,也是相当有竞争力的,只有作为考核……还真是远远不够。
“再,再者,八个呀,应该算我过的,用字迹的美丑判定压根不成立,我又不是书法家。”
虽是有点气势,但江宁这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货,还是肉眼可见的怂了。
要知道在三净山的时候,三天闯小祸五天惹大事的江宁,最怕的就是眼前这位掌教师叔,一看到对方面无表情的脸,她就忍不住想起幼时抽在身上的戒尺和被罚抄的数百遍门规了。
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样子很怂,江宁眼角一抽,心一横,梗着脖子气势汹汹地直视紫釉。
“……”
江宁的反应明显是在紫釉意料之外,这个总是板着脸的女子,面上短暂地闪过一丝无奈。
“你真以为我是因为你这一手破字判定不通过的?”
“……”
当然知道。江宁眼角一抽,避开了紫釉的视线。
“你的药方很好,若交给司药堂,长老们一定会脑子,但是交给长老祠……他们大概会觉得你疯了。”
“我……”
长老祠的前辈们平时和蔼可亲,很护犊子,关键时候却是个冷面阎王,铁血无私,这八份药方交上去,江宁已经预见会有多少遍门规等着被抄了。
紫釉挥挥手,在整齐的纸张中轻轻扫过,“师门考核是为求精,若是求量,山上早没了考核为过的弟子,莫不是你眼中,你的师兄师姐们都是废物,连几个普通的药方,剑谱都搞不出来?”
“师叔……”
紫釉的话,说的江宁老脸一红,一股子羞愧从心头生起,也不再继续争辩。
“……”
紫釉在江宁低头的时候,抬手揉了揉隐隐作痛的眉心,“我知道你不喜欢有人时刻盯着你,但你也要知道,没有通过考核,长老祠是不认可的,若没人盯着,不管你怎么想,他们迟早会把你带回去的,我想,你应该不想就这么一无所获地回去吧?”
“……”
江宁当然知道,当初反对她下山的,除了傅思弦,更大的阻力便是长老祠里的部分掌教。
若非她家强迫症师父力排众议,加上太子和三净山弟子同时失踪的事儿来的蹊跷,只怕她连自家大门都出不了。
能够在三净山拜师学艺的弟子都是天才,师门考核通过之前,他们都是养在温室里的娇花,有些花移到温室外,可以存活,有些花却离不开温室。
三净山创始人设置考核这道门槛,大抵就是为了将这两种花区分开来。
江宁作为三净山年龄最小的那个,自是被一众掌教师兄师姐宠的无法无天,虽不至于跋扈任性,却也是个活泼调皮的性子。
因而,她的形象在大多数人眼里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即使她的实力三净山小辈之中名列前茅,也依然无法抵消这种印象。
这也就是明明假冒太子这种任务,江宁是最合适的人,却得来一众反对之声原因。
江宁的师父虽是说服了长老祠中反对的掌教,却也不得不替江宁答应掌教贴身监护的要求。
掌教们是好意,但江宁本人不自在,所以才总想着赶紧通过考核。
所以一口气搞出八个功效各异的毒方出来,但这样一搞,就好像把自家师兄师姐的努力视若无睹,这波操作之下,他们数年的努力都显得可笑又多余。
想想山上性格各异却极其关心她的师兄师姐,江宁只觉得羞愧这种情绪已经化作火焰,顺着血液烧红了脸颊。
一时间,恨不得把时光拨回去,彻底抹杀了这事儿的存在。
紫釉以为江宁是在为考核不通过而难过,欲言又止地看了她许久,才站起身说道:“你好好想想吧。”
走到门口的紫釉突然想起了什么,侧头看向江宁。
“对了,你那八个毒方我带走了,今天发生的事儿,我不会向长老祠反馈,但也得跟掌门说明,你……好好想想吧。”
言罢,也不管江宁的反应如何,紫釉抬脚便离开了太子寝宫。
紫釉不说还好,这一说,江宁更是羞愧万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紫釉口中的掌门,即是三净山创始人唯一的后代,傅家珍贵的独苗苗,也就是她家大师兄傅思弦。
江宁倒可以厚着脸皮在长老祠掌教们面前插科打诨,但面对这个总一脸温柔的大师兄就不敢造次,尤其是在自己犯错的情况之下。
江宁用力地拍拍脸颊,哀嚎一声,将桌上一堆被写废地纸推进火盆,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这波骚操作已经让她一人潇洒晃荡的大梦破灭,还得面对大师兄“温和的责备”,想想就觉得头疼。
头疼的江宁一心只想着怎么补救,也顾不得找机会出宫,更是忘了宫内的种种违和。
而离开太子寝宫的紫釉,望着东宫门外跪着一众宫人,冷冷地扫视一圈后,对押着宫人的黑甲侍卫挥手,“把他们送去昭阳殿交给王公公。”
“是。”
黑甲侍卫齐声应到,押送之时,一个瘦小的侍女趁乱挣开了堵在嘴上的麻布,冲着紫釉凶狠地嚎道:“你凭什么绑我们?我们在东宫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你一个横插进来的凭什么扣押我们?”
“凭什么?”
紫釉缓步走到侍女跟前,挥去黑甲侍卫挥刀的动作,俯身对着侍女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语气毫无波澜却暗含杀气。
“凭你父亲是顺王府的门客,凭你是顺王未来的妾室,凭你…窥探东宫,这些理由可还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