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旧时丰镐都城的繁华壮丽、骊山北麓秦始皇陵的千年封印、舍利梵文大雁塔的历史长存、汉长安城未央宫的富丽堂皇等等,无不显露出“十三朝古都”的称号里那刻进骨子里的金贵。
这样的一座城市见过了太多的历史沧桑,经历了太多的王朝更替,见证了太多灿若星河的生命轮回,当然这座城市也埋藏了许许多多的漫天星辰,而其中就有一颗微弱的星辰,尽管不起眼,但也曾如夏花般绚烂过。
有时一份缘分的开始总是在一个不经意之间,当然也有巧合的触碰,就想那一场毫无征兆的大雨从天而降一样,街上不少摊位由于没有准备雨伞,统统被淋成了落汤鸡。君颜站在伞下暗自窃喜,幸好自己的妈妈有远见,非要他撑上这把巨大的遮阳伞,不然现在自己恐怕和隔壁摊位卖煎饼的大妈一样,被大雨淋的惨不忍视,此刻正在骂骂咧咧呢!
他放下手里的《楚辞》,把摊位外面摆的烧鸡往里挪了挪,以免它们被这倾盆大雨淋湿。这是他帮妈妈摆摊的第一天,如果出了什么意外自己还真的不太好交代。
然后他看到大雨中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朝这里飞奔而来。她就是舒窈,一如她的名字,“舒窈纠兮,劳心俏兮”,她身材纤细,个子高挑,扎着丸子头,只是眉眼处的一抹眼影以及小嘴处的口红,破坏了她身上的静美之感,尽管她此时一副小太妹的装扮,但仍然掩饰不了她的好看。
伞边的雨珠滴落宛若一幅珠链,大大遮阳伞硬生生的在这大雨滂沱的世界里隔出了一个安宁的世界,她从另一个世界跑了进来,一抹头上的水滴,雨水沿着发丝滴落,她对君颜说,“给我一只烧鸡”。
一见钟情是何感觉?君颜不太清楚,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的心脏就如同被伞外的闪电突然击中了一般,强烈的,兴奋的,不明所以地想要靠近面前的这个女孩,但自己又不敢正眼去看她的眉眼。
君颜在那一刹那就是被这样的感觉袭击了,愣愣地站在原地,她却以为他没有听清楚,便又重复了一次“喂,请给我一只烧鸡”
他宛若大梦初醒,熟练地从旁边扯出一只塑料袋,选了一只最肥的装了进去,放到秤上去称了下。她拿起苏启放在一边的《楚辞》,轻轻地念出上面的名字,“君颜?”
他答,“啊?”
“君颜是你的名字吗?好奇怪喔,跟女生的名字似的。”她笑了起来
“我妈怀我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个女孩子,所以……”君颜想自己的脸一定红了,烫得像是火烧一般,越说到后面声音就越小。
“那他们肯定很失望咯,取了个女孩的名字,结果用到男生身上。”她咯咯地又笑了两声,
“十九块。”奇怪的是他居然并不反感她用自己介意的事情开玩笑,如果是旁人他指不定都发火了,但对于面前的这个女孩,他丝毫感觉不到她是在嘲讽他,他只觉得这个女孩笑起来的样子好好看!像是初春里初升的阳光暖暖的,把烧鸡递给她。
舒窈摸了摸湿漉漉的口袋,大叫出来,“哎呀,我的钱包呢?”
然后很紧张地翻遍身上所有口袋,钱包无影无踪。她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对不起啊,我钱包好像不见了,不然我先把这只烧鸡拿走,改天路过来给你送钱,我妈妈病了,特别想吃你家的烧鸡。”
他想了想,点头答应,“行,你先拿走吧。”
舒窈感激地连声说“谢谢”,把那只还冒着热气的烧鸡塞进外套里,说“我叫舒窈,欠你十九块钱,我记住了。”
君颜也牢牢地记住了她的名字,在她要离开的那一刹,他叫住了她,从钱箱里拿出十块钱塞给她,“下雨,你还是坐车回家吧。”他愣了愣,又冲她一笑“谢谢你。”
后来雨奇迹般的突然停了,一道绚烂的彩虹挂上了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天空。那个下午,君颜的心里便多了一个倩影,那个骗走了他一只烤鸡名叫舒窈的女孩,
也是在后来君颜才知道,那天舒窈和她的小姐妹们打赌,如果她可以从那个看起来呆呆的男生的摊位上骗走一只烤鸡,所有的暑期作业她们就全部包了,所以她出现了,也成功了。
即使她不知道为了那只烤鸡他差点儿挨了揍,他也深深地记住了——她从雨里出现在他面前,叫了他那个像女孩一样的名字,君颜。
暑假结束的第一天,君颜搬着桌子、椅子去新班级报道,是的,他放弃了自己最擅长的理科,转身去了文科班,理科班的班主任追问了他很久,为什么?他没有告诉那个一直很关心他的班主任,他妈妈生病了,他需要每天放学后帮妈妈去摆摊,没有那么多时间再去刷理工科的题目,平时摆摊的时候就可以顺便看看政史地了。
然后他在踏入教室的那一刹那看见了舒窈。她穿了一件很好看的裙子,素颜朝天,不是粉黛,但是依旧明丽好看,完全不是上一次的那个模样,若非自己实在对她印象深刻,还真的不一定会认出来这个女生就是若干天前的那个小太妹,舒窈站在讲台前面,手里拿着花名册,正好点到他的名字,君颜?
他轻声答到。舒窈抬头看清楚面前的男生,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地说,“你迟到了,坐最后一排去吧。”
君颜想要说什么,但是在与她四目相接的一瞬间,他点了点头,把桌椅搬到了教室最后。
舒窈就是这个新班级的班长,对每个人都很好,很友善,唯独不曾主动跟君颜说过一句话。他其实想要问她,为什么后来再也没出现过,可是却总是没有机会。
老天的安排最大,在他没有安排谁与谁应该说话的时候,他们应该就不会有任何的交集吧!就这样,君颜和舒窈他们开始在同一个教室学习,但却从未开口互相问候一句。
如果不是因为那次学校组织的夏令营,他们可能将这样继续下去。那天,身为班长的舒窈得到指示,要在周末之前收齐全班所有的报名费,全班都必须参加,一个都不能少。
可是君颜却对她说,自己家里有事,不能参加夏令营了。
舒窈说,这是学校的规定,不管有什么事都不可以不参加。
君颜却执意不去,任舒窈怎么劝说都不松口。她最后无奈地说,那行,不管你了。君颜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是没有想到她是个那么坚持的人。那天放学回家,君颜刚刚走进院子,便看到她对他露出狡黠的笑容,“嗨,下午好。”
他突然有些气恼,抓住她的胳膊就往外拉,她使劲挣脱说,“你说你家里有事,我就来看看你到底有什么事,好不容易从入学档案里翻到你的地址,你都不欢迎欢迎我吗?”
然后舒窈如愿以偿地参观了君颜的生活。十五分钟后,他们并肩蹲在离君颜家不远的人工河边,舒窈低声地说,对不起。
君颜笑了笑,耸了耸肩装作无所谓地说,“这有什么关系,倒你是,没有被吓到吧?”
十分钟前,他们一起被赶出了家门,君颜的爸爸好像是喝多了酒,有些暴躁地冲他们吆喝,滚出去,都滚出去,不要来烦老子,赔钱货,看个摊位都看不好!
那天,君颜很难过,像是突然被剥光衣服,条条伤痕都暴露在人前似的,特别是暴露在这个自己对她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的女孩面前。也许是忍得太久需要倾诉,他对尚不知情形的舒窈说了好多话。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存在,是老天跟他开的一个巨大的玩笑。
这个玩笑的代价是数十年来家里愁云惨雾地唉声叹气、怨天尤人。十多年前自己的爸爸生意面临资金不足的问题,本来自己妈妈手里还有一笔出嫁时父母留给她的嫁妆钱,奈何那个时候刚出生的自己生了一场大病,需要这笔钱救命,于是爸爸没有这笔拯救生意的最后一笔钱,生意失败让他上十年的心血付之一炬,他十分痛苦。于是,他的脾气日渐暴躁,而她那个隐忍的妈妈,好像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对所有的埋怨苛责逆来顺受。
而作为罪魁祸首的君颜,在这个家里更加没有任何地位可言。这些年妈妈唯一的坚持就是要他继续念书。她说,只有念书才有未来。她说,君颜,如果没有人靠得住,你就必须要靠自己。
他想这是妈妈对他最大的期待,所以他拼命地学习,也想要证明,爸爸失败的事业他会让它重现的。
从小就被爸妈捧在手心长大的舒窈不太能理解君颜的悲哀,她看到他抬起自己的脑袋不想让眼眶里的泪水流出来,但是热流还是划过脸庞滴落在地面上。就要隐没于地平线的太阳散发着一天之中最后的光芒,投射在这个平凡的男孩子身上,将他笼罩在一种即将落幕的光辉中,有些耀目,又有些悲凉。
她想起不久前跟他开的那个玩笑,想起她们分食那只烧鸡时嘲笑他的话语,想起他单纯清澈的眼神,想起他递给她十块钱时犹豫却又坚定的模样,突然觉得心动了。她心里有个声音对自己说,舒窈,你要保护这个善良的男孩。
于是她握住他的手,对他说,“君颜,如果心里有一个喜欢的人的话,世界就会以新的姿态接纳原本被失望填充的灵魂,最后开出最美丽的花,如果可以的话,你试着喜欢我吧。”
十六岁的君颜第一次听到有让他想要热泪盈眶的话,原本最平凡的生命像是突然有了新的意义,那么热烈,那么充满期待。
君颜在最后一排坐了一个星期之后,舒窈主动提出跟她调换位置,因为她突然发现原来君颜有轻微的近视。那么远的距离,他根本不太能看得清黑板上究竟在写什么东西,所以他的笔记本空空如也,然后他总是找各种理由借舒窈的笔记来抄,却从不肯告诉她真正的理由。
等到她终于发现了,她踮起脚尖用力揉了揉君颜的头发,宠溺地说,小傻子,以后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君颜红了眼睛,觉得有人疼的感觉真好。
他突然觉得世界善待了他,原来从前的坎坷是为了遇见这么好的舒窈。这样想来,他就感激起命运来。
舒窈会在每个周末陪他去摆摊,但他从来不让她起身吆喝,因为他觉得女孩能陪他来到这里就是对他最大的恩赐。看着她给自己擦拭额角汗珠的模样,君颜觉得是那么的温暖。君颜有时候想着想着就会不安起来,他觉得自己在做一场害怕结束的梦,梦醒来之后自己还是什么都没有,舒窈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喜欢,甚至从来没有出现。
他不确定自己能否给她一个幸福的未来,但至少此刻她是幸福的,看着她一脸幸福的吃着自己给她买的酸辣粉,他心里十分满足。
转眼就要到的十七岁生日,舒窈送给君颜一条很好看的手表。而君颜液准备了一份他攒了好久的钱才买的一条手链,他细心地给舒窈戴上,舒窈也反过来给他戴手表,没有昂贵的结婚戒指,但是此时此刻对于两个十几岁的少男少女来说,仿佛是在完成人生中最大的仪式一般,尤其是对于君颜,光线温柔地落在舒窈的脸上,精致的鼻子,尖尖的下巴,好看的睫毛眨呀眨,他仍不住地轻吻了她的额头,舒窈没有躲避,而是有些娇羞地说了句,君颜,生日快乐!
君颜没有告诉舒窈,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收到生日礼物,第一次得到别人的生日祝福。他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孤孤单单地长大,却在十七岁这天收到了最好的生日礼物。君颜在舒窈的一声娇呼之下紧紧地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
舒窈轻拍着君颜尚不宽厚的肩旁,对他说,如果可以,今后每年的生日我都陪你过,好吗?
君颜用力地点头,如果可以,那该有多好。
可是那天放学后,一辆白色面包车停在了君颜的面前,车门猛地打开,他便被一股强大的力抓了进去,他想反击但却使不上力力气,车门一关,疾驰而去,他甚至来不及呼救。尾随出来的舒窈只看见君颜被拖进了那辆车,然后它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里。她想一定是出事了,便赶紧打了辆出租车,沿着那辆车消失的方向找。
直到在一个废旧的工场外面看到人去车空的面包车,她付了钱,对出租司机说,麻烦您帮我报警好吗?
在那一刻她没有任何犹豫地潜进去,然后看到君颜被绑在一根大柱子上,旁边有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男人掏出手机在讲电话。他说,你儿子现在在我手上,八点之前你不把借的钱还上,那就不好意思,拿他抵债了。
他放下手机,对着君颜吼道,你也别怪我们,父债子偿也是天经地义的。
君颜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找这群人借的钱,也不知道借钱来干什么,说实在的他此刻竟然没有多少害怕,他都在想他的身后事了,放心不下的除了母亲还有那个女孩,希望她能遇到一个对自己好的男孩吧……
那几个男人冲君颜狠狠地吼了几声,便在离他十几米的地方铺了报纸打起扑克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君颜的心越来越绝望,可在下一秒他看到舒窈在所有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悄悄溜到他身后,解开他手上的绳子,低声对他说,一会我喊你跑你就跑,不管发生什么都千万不要回头,知道了吗?
她的出现给他干涸的心湖注入一缕活水,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所以在舒窈喊跑的一刹那他便奋力地冲了出去,她让他不要回头,他就没有回头,他以为她会一直跟在他的身后,直到跑了好远,后面再没有那些嘈杂的声音才转身,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那一刻他真怕了,发疯似的往回跑,却不小心踩到一个破酒瓶重重地摔了下去,头撞到旁边的台阶,发出一声沉重的声响。在失去知觉的那一瞬,他听到警笛声从远到近响起来。
像一场冗长的噩梦,随着暗沉的天色灰掉了,再也亮不起来。
君颜困难地睁开眼睛,这是一间充满白色色调的房间,妈妈坐在一旁低声抽泣,看到他醒来便马上抓住了他的手问,君颜,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头晕或者想吐,医生说可能会有轻微的脑震荡,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跟妈妈说,我去喊医生过来。
君颜很努力地回想起究竟发生了什么,然后焦急地问,有个女生呢,妈,你知道跟我一起那个女生怎么样了吗?
尚未得到想要的答案,就被站在窗边的父亲粗暴地打断了。他说,醒了就行了,赶紧收拾收拾出院吧,哪有这么娇贵,磕磕碰碰多平常的事。
君颜没有理会他,拉着妈妈的手又问了一次,妈,你知道吗?
妈妈的脸色有些难看,回答道,没什么事,她家人把她接出院了,倒是你,你真的没有觉得头晕吗?
君颜松了一口气,原本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她没事就好。
那是君颜的爸爸第一次用很和蔼的口气跟她商量事情。他说,君颜,爸爸翻身的机会到了,你也知道我借了一笔钱,老家的朋友想和我一起搞一个木材加工厂,我觉得我东山再起的时候到了,我们一家人回老家好好在一起,你说好吗?
君颜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他半天,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之后说,为什么突然要回乡下,那我怎么念书呢?
他说,回乡下也可以读书的。
君颜说,不。就算他明明知道所有的抗争就像是螳臂当车,毫无用处,可他还是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果然,一巴掌结实地打在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君颜想要说什么,却被妈妈拉住了,她说,我们再商量商量吧,别跟你爸爸吵,他其实也不容易。
然后妈妈端了杯开水给君颜喝,让他喝过之后再睡一会儿。这一觉,睡了好久。
他再次醒来就已经在一辆疾驰的大卡车上了,卡车上塞着各式各样的家具和杂货,君颜认出来这些都是家里的东西。他撑起倚在妈妈腿上的身体,冷冷地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妈妈平静地说,回乡下,你爸在前面的驾驶室,君颜,你不要跟你爸爸争了,你爸爸也不容易,等回到老家你爸爸木材厂开起来,以后我们家的生活肯定就会好起来的。
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一些荒谬的剧情,君颜想起舒窈微笑时候可爱的模样,心里像是有一道迅猛的闪电疾驰而过,他要逃跑,他不可以这样离开这里,即便要离开也要告诉她,他不想就这样没有任何的留言就不告而别。
与此同时,在这个城市的另外一个角落,充满着消毒药水的病房里。
舒窈的妈妈十分心疼地看着躺在病床上,腿部打着骇人的石膏的女儿,声音有些哽咽,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省心一点呢,你说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病床上的女孩子脸色苍白,她问,君颜呢,跟我一起的那个男孩子呢?
舒窈妈妈有些激动地说,你还问他,到底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他自己跑掉,把你一个女孩子丢在那里,哪还有男孩子的样子,如果不是警察及时赶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我警告你,从今往后不许你再跟这种人来往。
舒窈辩驳道,那种情况,是我叫他先跑的,这根本不能怪他,我只想知道他安全吗?
舒窈妈妈一摆手,总之你不要再跟他来往了,如果真是当时情况紧急,那么后来呢,如果他对你有一点点的在乎,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一个男孩子连这么点担当都没有,还有什么出息?
舒窈不再说话了,她在心里想,君颜一定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其实在君颜头也不回地往前跑的时候,她有想过,如果他能回头看她一眼。
病房里充斥着低声的哭泣,舒窈有些烦躁地用被子盖上了头,她不知道在她晕迷的那段时间,医生跟她妈妈说,她在推搡的过程中中伤到了脚踝骨,如果恢复得不好,会留下后遗症。
也就是说,她也许没有办法再像以前一样奔跑、走路了。
君颜在停车加油的空档逃走了。他迫切地需要回到舒窈身边,他想要对她说声“对不起”,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无论是怎样的危险,他也断不会丢下她一个人。
如果真的可以倒流。
他看见对街有一辆公车驶进站,便急切地想追过去,却没有看见左边一辆飞驰的小轿车朝他冲了过来。身后是突然响起的尖叫声,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撞得飞了起来,跌在地面,巨大的晕眩侵袭而来,君颜觉得自己流了好多血,它们迫不及待地想要脱离他的身体。最后的印象,是汽车灯打出的强光中,舒窈温柔的笑脸。
夜晚,舒窈妈妈推着女儿从病房出来,她联系了一家骨科权威医院,想要给舒窈换一个更好的治疗环境。急促的120鸣笛声划破了整个黯淡的苍穹,很多医生护士围在那边,从车上抬下一个染满了鲜血的担架,因为情形太混乱,他们并没有看清躺在上面的人究竟是谁,担架便急急地从她们身边经过。
有那么一刹那,舒窈觉得心脏剧烈地疼痛了一下。
然后没有回头地被妈妈推着离开了这家医院。
我想也许很久很久之后,舒窈会想起一个叫君颜的男孩儿,他很平凡,很懦弱,他曾在最危险的时候丢下过她,也许会微微一笑,当作是曾经做过的无数的梦中的一场,也曾真的喜欢过,却悄无声息地被埋藏在心里。
她永远不会知道,她因为一只烤鸡出现在君颜的生命中,是最初,也是最后,他永远停留在了十七岁,那场名叫舒窈的爱情里,只是来不及对她说,是我先爱上你的,以及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