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未晚回到家,沈蓉正软趴趴地躺在沙发上,某卫视放着肥皂剧,男女主人公抱作一团,哭得死去活来。
这本该是沈蓉最爱看的剧码,但是今天她显然注意力转移了,从宋未晚进门的第一刻开始,目光就始终跟随。
宋未晚被她看得受不了,问她:“怎么了?”
“那个——虽然我是个毁三观无节操的娱乐小记者,我也常常看财经栏目,关心关心股票……”
“然后?”
沈蓉手里把玩着遥控器,慢慢地说:“所以呢,我对一些商界新贵、世家名流神马的,还是有些了解的……刚刚路灯太暗,我一下子没想起来,后来想想……和你说话的那个男人,好像是……顾,召,南?”
“你肯定是看错了,不是。”
“怎么可能?绝对没有错!”
“……”
“是吧是吧?你不说话是不是代表默认?他就是顾召南,对不对?”
“唔。”宋未晚含糊地应了一声,说,“你不要管这么多,看你的电视。”
“喂,我可是你的好朋友,你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管。”沈蓉迅速进入角色,“话说,顾召南可是召南实业的老总啊,最近几年在云城也是混得风生水起,他怎么有空大晚上开车到我们家楼下等你?”
宋未晚没办法,只好继续编话说:“我们公司刚刚签了一份合同,和召南实业达成合作意向,所以,他有事情来找我谈谈。”这样回答,绝对合情合理,没有什么可以让她猜测揣摩的余地了。
“骗人!我明明看到你们两个靠得那么近,那么暧昧,人家堂堂一个大公司老总,为了工作的事情大晚上找你,相信你是脑瘫!”沈蓉毫不留情地拆穿她,“而且,聊工作需要甩耳光这么激烈?老实交代,你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
“喂,沈蓉!你是不是当狗仔当出职业病来了,居然从楼上偷看我!”
“我这是关心你!”
理直气壮的指责换来更理直气壮的辩解,不得不说,有个这样关心自己的朋友,真是幸福的负担呀。宋未晚被她追问得头都大了,连忙摆手说:“我们真的没有什么关系。你看花眼了。”
“不可能!”
“太刨根究底咄咄逼人的女人,是不可能有男人要的。”
“吾爱男人,吾更爱真相!”
宋未晚受不了地摇头说:“我得去放水洗澡。没有什么所谓的真相,你不要纠结了。”她起身到浴室打开水龙头,调了调水温。
沈蓉站在她身边,两眼放光地八卦说:“你不知道,相比于许劭严,我对这个顾召南的所有事情实在是太好奇了。他真的是太低调、太神秘了。你想啊,顾氏唯一血脉,身份高贵,理所当然应该是继承如今顾氏所有基业的不二人选。当年莫名其妙离开顾家,所有人都说许劭严一个外姓人取而代之,鬼知道顾老爷子是不是年纪太大脑袋都不清楚了。至今在云城还是个解不开的谜团。”
宋未晚的手指正在浴缸中拨弄水花,听了她的话,手上动作不由得一滞。
沈蓉站在她旁边,看到她异样的反应,忍不住激动了,“你不会,不会是知道内情吧?”
“什么内情?我怎么会知道!”宋未晚白了她一眼。
“不可能,你的反应不正常!”
“……”
“告诉我嘛,求求你了,你一定知道对不对?”
宋未晚推开她,往卧室走。
沈蓉一路跟随,不死心地继续说:“哎呀,豪门这些事儿真的是好精彩,未晚你以前是许劭严的男朋友,他们表兄弟关系到底怎么样?你要是知道更多八卦,告诉我好不好……关于顾召南当初被赶出顾家,云城各种说法传得铺天盖地,有人说顾老爷子最疼自己的女儿,所以要把顾召南踢走给许劭严铺路。还有人说,其实顾召南的父母当年感情并不好,他父亲从不在家,他母亲生的不是顾家的血脉。更有人说,顾召南当年犯了一个特别大的错误,触及了顾老爷子的底线,导致他一怒之下将其赶出家门……”
她的话刚说到这里,宋未晚脚下就一个踉跄,撞到了椅子角。她深吸一口气,痛得眉头都皱起来了。
“要不要紧,怎么这么不小心?”沈蓉连忙扶住她,注意力也被分散了一下。
“没关系,撞了一下。”宋未晚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大惊小怪,“还不是你害的?你别再跟过来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被沈蓉从客厅追到卧室,又从卧室跟到客厅,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趁着对方这会儿不再步步紧逼,赶紧拿着睡衣躲进了浴室,反手关上了门,以洗澡为借口,谢绝骚扰。
躺在浴缸里,温暖的水流立刻将身体包围,她舒服地闭上眼,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浴室外,门被捶得哐当响,沈蓉锲而不舍地大声叫嚷:“宋未晚,你开门,我告诉你,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老娘我一定要知道八卦,一定要!”
“你们两个有什么奸情,居然瞒着我!”
“靠,前几天你夜不归宿,到底是跟许劭严还是跟顾召南啊,你不要吓我!”
“喂,我也不管你和许劭严会不会复合,和顾召南是不是有什么暧昧了,好不好?你哪怕告诉我他们关系好不好,也行啊……顾召南为什么会被顾老爷子赶出去,和许劭严有没有关系……”
宋未晚被吵得脑仁都疼了,她深吸一口气,往下深深一躺。
清澈的水流打着旋儿,很快就没过了头顶,也将一切声音淹没,终于,听不到了。
她在水里睁开眼,一个个气泡翻滚着,涨得她眼睛微微有些疼痛,终于,在别人看不到的水下,她可以放任自己的眼泪。
白花花的浴室灯光在头顶,隔着水面晃得她眼睛发花,人在缺氧的时候,就连脑袋都陷入一种真空状态,那些封存着不愿意再想起的东西,总是在她最脆弱的时候不停地冒出来,关也关不住。
回忆,像一把冰冷的匕首,锋利地割开时间。
如果问许劭严和顾召南的关系,宋未晚自己也说不清楚。
说他们是表兄弟,呵呵,怎么会有那样相对生厌的表兄弟?他们真的是用尽所有时间与力气在互踩啊!哦不对,应该是顾召南用尽所有时间和力气在踩许劭严,而许劭严,则是用尽所有时间和力气在……被踩?
她还记得,自己倒追许劭严一直没成,直到某一天,许劭严只问了她一句:“你以后如果腻了,不喜欢我了,会不会和顾召南在一起?”
“啊?”她当时瞪着一双眼,完全不能理解他的思维逻辑,“我为什么会腻,会不喜欢你?而且,就算腻了,不喜欢了,为什么要和顾召南在一起?”
“我只是问问,会不会有那个可能?”
“顾召南不是你表兄吗?”她不大确定地问,说实话,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都是从同学那里听来的。她甚至连那个男人见都没见过。
许劭严点点头。
她脑筋有点转不过来,只能随口说:“我好像还没想过这个奇怪的问题,跟见都没见过的人……”
这话说完,她就成了许劭严的女朋友。
然后,第二天,她就见到了许劭严的表哥,顾召南。那么准时。
那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甚至连正眼都懒得瞧她,不可一世地问:“离开许劭严,跟我在一起。他,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外人,而我,以后整个顾氏都是我的!”
她讶然,后来,才听人说——顾召南对许劭严的态度,是一种玩弄于掌心的不屑,以至于许劭严的每一任女朋友,最后都会被他抢走。
她终于明白,许劭严之前为什么不肯谈恋爱,甚至那么抵触。在那么强势,甚至有些蛮横的顾召南面前,他没钱、没势,更没有任何竞争力。
可是,她不是为了钱,也没有想太多以后,只是想要和这个阴郁、寂寞的男子在一起。所以,她对于顾召南更张扬的帅气、更大方的手笔都没有任何感觉。
许劭严时不时望着她出神,甚至露出忧虑的神色。
她知道他的担心,握着他的手安慰说:“以前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现在我只想告诉你,那些明知道顾召南只是玩玩,还抛下你和他在一起的女人,才是真的奇怪。”
许劭严苦涩地笑着说:“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对女人,多有一套。他什么都做得出。”
宋未晚耸耸肩,淡定地说:“那他就尽管试试吧,总会有人叫他失望。”
那时候的她,真的很天真,真的相信自己,坚定地相信,会一直和许劭严在一起,没有任何人可以将他们分开。
直到,许劭严二十岁生日那年,她的美梦全部醒来。
那一年,她那样简单单纯,滴酒不沾。
那一年,顾家大少顾召南和许劭严还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表兄弟。
许劭严的生日宴,请了好多朋友。她作为女朋友,去参加生日宴。
许劭严被朋友们劝着多喝了几杯就醉了,接着就轮到身为女朋友的她。
那一夜,是她这辈子也难以忘记的一夜……一点酒就让她醉得不省人事,她被丢进房间,然后被顾召南……
昏睡中,她被一个沉重的身体压住,衣裳撕裂。
她以为,那不过是一场噩梦,终究会有醒来的时候。直到他深深地贯穿她的时候,第一次的痛楚伴着血腥味,让她瞬间一个激灵醒来,一切,都是真的。
“不要——”她想要推开他,想要大声喊人来救自己,可是,为什么声音都像是卡在了嗓子眼里,发出来的声音只能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回荡。
全身软得无力,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只能任由顾召南胡作非为。
她喊着许邵严的名字,可惜对方听不到,她只能骂:“我是他的女朋友,你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顾召南与她贴得这样紧,他似乎完全被欲望笼罩,连眼睛都泛着红,喘着粗气说,“你是我的,他配不上!”
她被他碾压,撕裂,揉碎……哭喊着求饶……可是,他像是发了疯,狠狠折磨着她,像是猫玩老鼠一般。
后来,她哑着嗓子喊:“邵严,救我,救救我——”
他眼睛通红地骂她:“贱人!你不是自愿的吗?身为他的女朋友,你不该是自愿为他付出一切的吗?”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他想要她离开许邵严。可是她拒绝了,所以,他要用这么赤裸裸的方式掠夺。
那一夜绝望,漫长。
再长的噩梦,也终有醒来的时候。
如果可以,她宁愿死在那场梦里,永远不要醒来。
那些血腥、丑陋、肮脏、不堪,都与自己一起埋葬在时光里,再也不要被开启。
可是——
宋未晚从水中猛地探出头来,大口大口呼吸,外面的空气瞬间一下子涌入肺管心腔,有些胀痛的感觉。
那个黑暗的房间,那个狂暴的人,还有所有疼痛的画面,瞬间消失。
白花花的灯光依然在头顶笼罩,一下子有些看不清,她的眼角有水滚落。她慢慢地回过神来,回味刚刚那种窒息到极致差点死去的感觉。
有些遥远,却又如此逼近,真实得让她战栗。
原来,谁都是惧怕死亡的,哪怕被逼得无路可走,依然有本能驱使。
浴室外面,沈蓉把门捶得快碎了,大声喊着说:“未晚,你还在洗澡吗?是不是睡着了?听见就给个回话呀,不然我要破门而入了!”
“沈蓉,我在呢!”宋未晚连忙回应她,“等一下,等一下我洗好就出来。”
浴缸里的水已经渐渐凉了下来,她仓促地洗了几把出来,正碰到蹲在门口表情无比幽怨的沈蓉。
“妈呀,终于回答了!”沈蓉拍着胸口说,“你在里面洗澡,一点水声都没有,吓死我了!”
宋未晚红着眼睛解释:“哦,可能是白天工作太累,一不小心居然睡着了。”
“你的眼睛,怎么肿了?”
“哦,刚刚洗澡的时候,浴液不小心进了眼睛。现在已经没事了。”
沈蓉瞧着她一脸疲惫的样子,终于放下好奇心,妥协道:“好吧好吧,我不吵你了,你早点休息。”
一夜无梦,睡到天亮。
早上起床,还没出门就突然接到部门秘书打来的电话。
对方说:“宋未晚,你早点来公司,你之前和盛华签订的一份合同,出现大问题了。经理请你一来就去他办公室向他详细说明情况。”
宋未晚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连忙答应了一声,拿起包就往公司赶。
等到了公司仔细一问,原来她几个星期前与盛华签了一个房地产合作项目,其中涉及一项能源循环利用于房屋的技术,被有关人士在网上曝出涉嫌抄袭另一家有名的企业新锋科技。
事情一经披露,很快就在网上引起广泛热议,甚至还有媒体迅速前往求证,第二天不少报纸头条都是以这件事作为头版头条来报道。
宋未晚了解到这些情况,心里有些吃惊,事实上,她当初也是带了顾氏的技术专家团队去进行项目可行性论证的,可是,一行数人,居然没有一个专家告诉她,这个技术有问题。所以,听说涉嫌抄袭,她第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是,有媒体已经将相关项目的科学原理与技术数据分析详细列在上面,还附上了某几位权威专家的鉴定结论,容不得她不信。
廖凡把一叠报纸狠狠摔在她面前的时候,怒气冲冲,表情恨不得把她吃了。她挑了几份随意翻了翻,就看到一组标题,血红的大字格外醒目:
顾氏集团资金告急,为节约成本低价买进山寨技术
撕开大集团的冷艳高贵,合作背后有何不堪内幕
顾氏集团内部管理混乱,家族企业的明天何去何从
……
她不得不佩服,干媒体这行的,真的需要丰富的想象力,沈蓉那点小八卦的心已经算是很普通了。更高档的是写这种社会报道的,光从标题,都能引发人的无尽遐想。
“这些媒体都在小题大做,对顾氏很不利。我们需要澄清这些谣言。”
“澄清?你怎么澄清?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云城的媒体,几乎就没有在说我们公司好话的!发生这种事情,想让他们保持中立都不可能!”廖凡早就看她不顺眼,这回逮着机会把她骂得狗血淋头,“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个人的不谨慎,害得公司承受多大的冲击,现在整个云城都把目光集中在顾氏的身上,不少媒体添油加醋歪曲事实,让公司形象遭受了许多损失。今天早上,我们的股票足足跌了三个点!”
“这件事是我准备工作做得不够细致深入,对于其中技术环节没有进行详细论证与了解,所以我很抱歉。”宋未晚不得不低头,诚恳地检讨自己。
可是,对方对于她的检讨嗤之以鼻,“你的检讨能挽回公司损失吗?你知不知道公司已经规划了这个项目在新地产上的投入使用,相关材料都已经花了大价钱买了,还请了许多专业人士,因为这件事,所有一切都要推翻!宋未晚,我想你不用再说好听的了,早点递交辞职报告吧。”
“辞职?”宋未晚惊诧地抬起头,她没有想到,自己的上司会在这么敏感的时候,鼓动自己做出这样的行为。这件事情,高层应该也已经被惊动了吧?说不定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她就先提出辞职,几乎是临阵脱逃的行为,以后她还怎么在这行里混?
廖凡冷笑着反问:“不然你以为?就算你死赖着不走,许总也保不住你。宋未晚,都到了这一步了,你何必连累许总为你说情,到头来还要被其他董事误会呢?”
“这话,是蒋梦溪要你对我说的吗?”宋未晚微微一笑,看到对方脸上明显掠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她心里早就有感觉,自己刚进公司不久,自问没做什么让人反感的事情,可是这个廖凡总是刻意针对自己,想想也知道他是蒋梦溪的人。
她这么一想,顿时心中一紧,自己签的这个合同,早不出问题,晚不出问题,恐怕很有可能也是蒋梦溪在背后搞的鬼,目的就是要赶走她。可是,她偏偏是个打不退、吓不跑的性子,要赶她走,她偏要留下。
她坚定地看着他,说:“既然她让你带话给我,那我也请你带话给她,我怎么也不会这么灰溜溜地走掉的!”
撂下这话,她昂着头走出了廖凡的办公室。
往回走的路上遇到了李佳琪,宋未晚瞧她脸上依然没有一丝血色,忍不住责怪,“医生不是让你卧床休息吗?你怎么不请几天假,等情况稳定一些。”
她说着话,忍不住朝对方的小腹瞧了一眼。
“他还在。”李佳琪明白她的意思,摇摇头说,“我还是狠不下心打掉,可是,我也不想留……还有一段时间,让我想想再说吧……”
宋未晚知道对方有了主意,兼之自己现在问题缠身,向她说一声有事就要先走。
李佳琪连忙喊住她说:“差点忘了,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正好我有朋友在盛华工作,她告诉我,现在盛华已经被新锋科技起诉了,他们现在忙着应付官司都来不及,根本没有精力顾得上你。”
“那之前研究这个能源技术项目的相关人员呢?”
“事情被媒体曝出来之前,他们就早已经辞职了。”李佳琪忧愁地望着她说,“据我朋友听来的消息,这次所谓的抄袭事件,与那几个技术人员无关,反倒可能是某几个高层的问题,具体的情况,她也不大清楚……未晚,你这次遇到的问题真的很棘手。”
宋未晚点点头,感激地说:“谢谢你费心替我打听这些消息,剩下的,我自己想办法吧。”
李佳琪拍拍她的肩膀,然后回去了。
宋未晚站在原地,思索了良久,还是不能确定,这件事跟蒋梦溪有没有关系。
但是,她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不管是不是蒋梦溪,这一关,她必须挨过。不然,之前所有的力气都白费了。
在任务完成之前,谁也不能把她赶出顾氏!
“于是,你发了那么多邮件给我,甚至妄图用木马程序入侵我的系统,就是为了这件事?”电话那头的男人,声音清清淡淡听不出一丝情绪,可是宋未晚却感觉得出,他的心情很不好。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联系上谷文森,只好用这些小动作挑衅他,让他发现自己。
距离她从廖凡办公室出来,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了,公司高层一早就在开会商讨稳定公司股价的办法。许劭严在休息的时候给她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董事会的注意力暂时还集中在收拾局面上,让她先去积极想办法联系上新锋科技,看有没有商量的余地,顾氏可以跟他们商谈GEF高新技术的合作问题,希望可以把问题压缩在可控范围内。
可是,宋未晚去了新锋几次,对方听说她是顾氏之前促成与盛华合作项目的人,直接让前台打发她离开。
宋未晚耐着性子跟谷文森解释说:“如果这件事不能妥善解决的话,我很可能没有办法再在顾氏待下去。”
“So what?”
“我希望你能够帮助我。”
“宋小姐,你知不知道我很忙?”
他完全没有耐心听下去,宋未晚生怕他下一秒就会直接撂了电话,连忙说:“原本这件事只是盛华单方面抄袭新锋科技的高新技术,但是却莫名其妙把火烧到了顾氏的身上,我暂时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耍花样。如果你不帮我,很有可能我会因为这件事不得不离开顾氏。你难道不需要我继续寻找机会给顾氏惹出更大的麻烦?”
“现在这件事,不是已经给顾氏惹上了不小的麻烦?”谷文森语气不悦,“我乐得看顾氏陷入这样的丑闻中,他们越乱,我就越有机会。说不定你还能提前完成任务,难道不该为此感到高兴吗?”
“可是你知道,顾氏根基雄厚,根本不可能因为这件事真的伤筋动骨。”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宋未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他冷冷地说,“你也不用费心想要我动用资源帮助顾氏了,这件事归根究底也是因你而起,如果不是你让蒋梦溪有了危机感,她何必要花这么大力气逼你走?”
“真的是她?”虽然猜测过,可是真的从谷文森嘴里听到,她还是忍不住惊呼。虽然不知道谷文森从哪里得知的,但是她知道,他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谷文森对她的惊讶很不屑,冷笑了一声,说:“如果就这样被蒋梦溪赶走,足够证明你没有一点用处,那我何必用你?这件事,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不要再来烦我。”
说完,电话被掐断了。
与此同时,云城某咖啡厅的包厢里,顾召南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手表,说:“有什么事情快说,我只给你十五分钟。”
他刚和客户谈完生意准备回公司,哪知道突然冒出来一个自称是蒋家女儿许劭严女朋友的,拦住他非说要做一笔交易。
他咀嚼着“交易”两个字,怎么都觉得里面充斥着算计,许劭严的女朋友,和他能做个什么交易?
他的对面,蒋梦溪用银匙搅了搅杯子中的咖啡,笑了,“顾总,你很赶时间?可是我要说的事情和宋未晚有关,不知道你是不是能稍微耐点心听我说完?”
顾召南皱着眉头,他很不喜欢眼前这个女人,长得虽然漂亮,行为举止也优雅得体,可是全身上下那股精明劲儿,让他非常反感。许劭严这几年的品位越来越差了,想到这里,他眉头微微舒展开,心中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蒋梦溪从包中掏出一叠纸,递到顾召南的面前说:“这样东西,我想送给顾总。”
顾召南朝纸上瞄了一眼,正上方写着“GEF高新技术项目独家应用授权合同”,他的目光陡然一凝,语气不善,“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样东西,应该是顾氏现在最需要的吧?你送给我?不怕被顾老爷子和许劭严知道?”
“所以呀,这份合同价值几千万呢,我可不是白送给顾总的。”
“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
蒋梦溪白皙的手指在合同上面轻轻点了点,慢条斯理地分析说:“顾总你也知道,现在新锋科技已经正式对盛华提出起诉,这场官司肯定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顾氏无心这趟浑水,可惜却被社会舆论绑架,不得不想办法恢复自身名誉形象,不然,早晚会被像您这样虎视眈眈的对手给扒下几层皮来。”
“那你还把这份合同交到我手上来?”顾召南斜睨着她问,“你不是顾老爷子亲自选定、将来要嫁给许劭严的孙媳妇儿吗?你不为顾家考虑,反而暗地里拆台,会不会有些过了?”
蒋梦溪歪了歪嘴角,露出一个充满讽刺的表情,“我当然要想办法拆一拆台,不然,顾氏发展得太顺利,还怎么倚重我们蒋家的财力?我们蒋家没有了利用价值,许劭严还一定会要我吗?”
她怎么会不知道,顾老爷子说喜欢她,其实喜欢的是她背后的蒋家。而许劭严,对她一直不冷不热,甚至因为宋未晚回来,还更冷了几分。她要是再不主动点,只怕以后真要变成云城的笑话了。
顾召南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这么说来,我可以放心收下蒋小姐送的这份礼,只是也没什么情意需要领了?不知道你需要我和你怎么交易。”
蒋梦溪点点头,称赞道:“顾总果然是明白人,我就不兜圈子了。这份合同,早在这事故发生之前,我就已经想办法买下了,现在只需要顾总你接手即可。我的要求很简单,第一,当然,费用需要顾总自己来出。”
“这个合理。”
“第二,顾总接手后,立即就要向外界宣布这一消息,而且必须帮我保守秘密,这份合同是您自己谈成的,和我可没有半点关系。”
“蒋小姐什么都没做,坏事都是我顾召南做的?”顾召南摇摇头,“这笔交易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到时候外界都要说我顾召南心黑,往绝路上逼顾氏。”
蒋梦溪思忖了片刻,点点头,“好吧,费用打八折,算是弥补顾总,行不行?”
“合理。”
“第三,宋未晚得知这项技术的独家授权合同在你手上,肯定会来找你,你必须答应我,无论怎么跟她虚耗,绝对不可以和顾氏谈成这笔合同。”
“要我替你周旋应付情敌,好让她没有办法继续接触许劭严?”
蒋梦溪没有想到顾召南是这么难缠的角色,她没好气地说:“顾总,虽然别人不知道,可是我在顾家出入这么多年,有些事情是知道的。你对宋未晚的那份心,到现在只怕都还没息吧?”
顾召南脸上的笑意一敛,听她继续诱惑地说:“如果有了这份合同,她只要想待在顾氏一天,就不得不去找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顾召南已经冷笑了,“如果她是为了留在顾氏来找我,难道我会稀罕?”
“所以顾总你手握这一纸合同,不管她怎么求你,都不要给顾氏任何方便。”蒋梦溪笑着说,“不用多久,她宋未晚在顾氏就会待不下去。”
顾召南陷入了思索。
蒋梦溪不急不躁地等待着,轻啜一口咖啡,用杯子掩住嘴角的笑意。她早就分析得清清楚楚,顾召南没有理由不答应她的交易,一切尽在掌握。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顾召南似乎没多久就拿定了主意,摇了摇头说:“这笔交易我恐怕要拒绝蒋小姐了。”
“为什么?”蒋梦溪手中的银匙猛然落在咖啡杯盘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她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这笔交易是双赢的,我们都能达到我们想要的目的不是吗?你不是一直很讨厌许劭严?这是个很好的让他头疼的机会。”
“你说的一切我都明白,可是,我也想请你明白,我并不一定非要接手这份合同,虽然没有人比我更喜欢看着许劭严难堪,但是我还不至于糊涂到要花这么多钱来逼得他更难堪。我有的是其他办法,更加节约成本,更加直接方便。”
蒋梦溪方寸大乱,她头一次接触顾召南谈交易就陷入了这样被动的局面。
她原本想好的计划,一下子全都落空了,她花了几千万买来一个对蒋家完全没有用处的合同,却不能将它转卖给她想要转卖的人。她甚至不能卖给其他任何人,因为不能确保会不会被传出去,如果不小心被顾老爷子和许劭严知道她私底下的做法,只怕她很难和许劭严再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她连忙拉住准备起身离去的顾召南,“七折?七折行不行……六折,其他四折全部由我们蒋家出了,你只需要出百分之六十的资金,这可是份很有潜力的技术合同,对你而言绝对不吃亏。”
“蒋小姐,你要知道,这笔交易,是双赢的。”顾召南眼中的精光一闪而逝,他弯下腰似乎在和她商量,然而口气却不容辩驳地坚定,“既然是双赢,五五比较公平,你觉得呢?”
蒋梦溪点头的时候,快要哭出来了。她没有和父亲商量,就想着要布这个局来给许劭严压力,逼走宋未晚。
可是她没有想到,最难搞定的,居然是顾召南。
她忐忑着,却又不得不按捺住焦急的心等待顾召南细细看完了那叠合同,然后签了字,才逃一样提前离开了咖啡店。
顾召南漫不经心地朝她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到她步履匆忙差点在门口摔倒,心情莫名有些轻快。
然后,他怡怡然掏出手机,按下号码。
宋未晚匆匆忙忙赶去见顾召南的时候,差点把钱包落在的士上。
她一路思索着,为什么GEF高新技术的独家授权合同会落到顾召南的手里,车一到顾召南公司楼下,她丢下车费就往里冲。司机在她身后边追边喊:“小姐,你的包……”
她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调整了心情,站在大楼门口抬头看,不知道顾召南的办公室在哪里。短短三年,他能把召南实业做成今天这番规模,也足以在云城骄傲了。
身边来往进出的人,不比顾氏少,虽然大多数都只是带着各种图纸和材料的年轻人,可是,行色匆匆之间让人觉得,这是个很有人气的公司。
宋未晚深吸一口气,平静心情,去前台告知对方自己已经预约来见顾总,前台小姐很客气地点头说:“宋小姐,顾总在办公室等您。”
她按照对方的指点,乘坐电梯直接到达顾召南办公室。
顾召南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手指在电脑上面飞速跳动,发出很有力的声响。从宋未晚敲门,他只说了一声“进来”,然后就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其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他是故意的。
宋未晚站得不耐烦,打断他道:“顾总把我喊过来,就是为了晾着?”
“茶,还是咖啡?”
“啊?”她一时间跟不上,听到他又重复了一遍,才回答说,“咖啡,谢谢。”
他终于摆出了要与她谈谈的姿态,宋未晚站在他面前,被那样炙热的目光审视着,恍惚间有种错觉,对方是猎人,而自己是猎物。
宋未晚明白对方占尽主动的优势心理,只有先开口:“虽然你在电话里说过,但是我还是想看看,确定GEF高新技术的授权合同是不是真的在你手里。”
对方很干净利落地扔过来一份复印的合同,宋未晚迅速看了一遍,确定是真的。
顾召南不忘在一旁告诉她:“我已经让我们公司的技术人员事先论证检验过,GEF技术绝对是原创,所以才会放心签下合同。”
对于这种间接的讽刺,宋未晚装作没听到,直截了当地说:“顾氏有意愿和你们公司就GEF技术开展合作,不知道顾总要什么条件?”
“合作?”顾召南摇头,“我只是告诉你,我拿到了这项技术的授权,可是我目前并没有要使用的想法。”
“那我换句话来问你,你为什么会有这份合同?”宋未晚脸色一沉,“偏偏在这个时候,顾总,难道最近顾氏被舆论攻击的事情,背后也有你在掺和?”
“如果也有我的掺和,你会怎么做?掉头就走,不再谈合作的事情?”
顾召南漫不经心地看着她,一副不怕她一怒之下掉头就走的神情。
掉头就走,不可能。
她只能耐着性子,放低身段,“你既然告诉我,就是预备我来求你,对不对?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干脆点呢?你开价,我回去跟许总汇报,让顾氏的董事们考虑给不给得起。”
“开价?如果还是和上次那份合同一样呢?”
宋未晚的眼中瞬间闪过愤怒的神色,她暗暗捏紧拳头,劝自己要忍耐,千万要忍耐。
顾召南早就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继续说:“陪我上床这种事情,你也要回去向许总汇报,让董事会替你决策一下不?我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顾召南!”宋未晚打断他,深吸一口气说,“只要和你上床就可以,是吗?”
她眼睛死死盯着顾召南,不过是上床而已,又不是没有过。如果这副身体,他还没有腻烦的话,自己是不是更应该庆幸?
可是,顾召南的表情却叫她看不透。
“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他说,“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见识过比你漂亮的,床上更热情火辣的,你……真的很一般……”
“那你有什么条件?”
“我要你保证,绝对不会介入许邵严与蒋梦溪之间,接下来的时间里,只要我需要,你必须陪吃陪喝陪约会。只要我找你,你必须随叫随到。”
“为什么?”宋未晚不明白地说,“顾召南,你不过就是嫉妒许劭严,他有的一切你都要抢到,真是幼稚!”
顾召南压抑着怒气,面上却不露半点地说:“你不答应没关系,反正你想不出办法帮顾氏解决麻烦,有蒋梦溪在暗处搞风搞雨,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甚至很快就有可能离开顾氏。以后,想破坏许邵严和蒋梦溪的关系也不可能了。”
宋未晚不说话,她知道,自己连说“不”的资格都没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心里,有个声音轻轻响起:“你看,这么多年来,他都没有变过。”
她低头犹豫了一下,说:“让我考虑一下。”
垂下的眼睫让对方看不到她眼中的感情起伏,同时,她也没有看到,对方听到她这句回复时,面上闪过的复杂神色。
拒绝了顾召南一起吃饭的提议,宋未晚独自坐着的士回家。
天气有些闷热,司机却告诉她,车上的空调坏了。她只能慢慢摇下车窗,望着外面已经黑了大半的天空。
虽然透了口气,依然没有一丝风,这种天气已经持续了好多天,不知道是不是在酝酿一场大的暴风雨。
司机说:“这种鬼天气,热得快把人的耐心都耗光了,每天都在期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来个痛快。”
她笑一笑,看着路边一闪而过的五彩灯牌,心想,把人耐心耗光的,岂止是天气。
她离开顾召南办公室的时候,多问了一句:“顾召南,以前你说过,只要是许邵严的女朋友,你都要抢走。可是,我早就不是他的女朋友了。现在,许邵严身边的女人,是蒋梦溪,你下一个目标,不应该是她才对吗?”
顾召南莫名其妙地瞪着她,许久才回答她:“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怎么就没腻味呢?你何尝不是呢,非要死死盯着一个许邵严?你这么明白我,为什么不敢答应和我试试呢,怕和以前那些女人一样——爱上我?”
当年,他也是这样对她说的:“不敢答应?是不是怕和那些女人一样,爱上我?”
她叹着气回答:“我真佩服你,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见不得我和许邵严有半点好。”
有句话怎么说,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如果说,许劭严之前的女友都没能逃得过顾召南的手心,偏偏她宋未晚是个例外,所以,他才会不甘,才会用尽手段。
以前她以为是这样,可是现在,她不敢确定,甚至不敢多想了。
她是在离住处还有一站的地方下车的,家里没有什么吃的,所以,在外面的小面馆吃了碗面。
然后,一个人散步回去。
马路两边种着高高的大树,随意投下一团团阴影,仿佛笼罩在心头的那些杂念。宋未晚觉得有些压抑,抬起头看了看。
今晚的月亮很大,很亮,让人舍不得移开眼睛,只是有一阵子被云彩遮住了,顿时又若隐若现、暗淡无光。
以前她觉得,许劭严就像这被遮住了光芒的月亮,不管多好,也不会有人看到。
而顾召南,就是云彩,永远横亘在他的头顶。
她爱的是月亮,而不是云彩。
顾召南不会明白这个道理。他只会在一次又一次被拒绝后,一次又一次告诉她:“许劭严有的,我都有,许劭严想要的,我都会抢过来。”
感情是没有办法抢夺的。
以前,就算他不明白,她也掌握着选择权。
可是如今,他掌握了顾氏最需要的一纸合同,也掌握了她的去留。所以,他提出了那样含蓄而危险的要求。
一贯霸道直接的顾召南突然含蓄了,她不由得谨慎起来,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回不了头。
对于顾召南提出的要求,她第一次觉得无力,因为知道他要的会比他说的更多,所以,不知道该怎么答应。
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电话响了,她接起,听到谷文森说:“听着,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顾氏的困境,同时你自己也能继续留在顾氏上班。”
她赞同地说:“那份技术合同现在在顾召南的手上。”
“蒋梦溪已经把合同送到顾召南手里了?”谷文森似乎还没有及时了解到这个信息,他笑了,“有点意思,我想知道,顾召南对你提了什么样的条件。”
“……”
虽然很不情愿,但她还是将顾召南提出的要求一一向对方说了。
“为什么不答应?你回来,难道不想弄清楚许劭严心里到底有没有你?如果能借助顾召南刺激他,说不定能够很快就搞清楚。”
“胡说!我没有。”
电话里传来一声冷笑:“这时候还矫情有什么意义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你不是对许劭严还存着幻想,难道是磨磨蹭蹭喜欢上顾召南了?”
宋未晚的额头上冒起了汗,她不得不承认,谷文森的精明让她无所遁形。
他替她做了决定,“你等一下就打电话告诉顾召南,你答应他的要求,这份合同,务必要替顾氏争取到。”
她很不情愿,却很无奈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愿意帮我想办法帮助顾氏了?”
“当然不是因为善良。而是因为,我突然想要更多。”
电话又被他单方面掐断,她深吸一口气,疲倦得恨不得躺在地上。
为什么每个人都想要更多?
前几日,云城各大新闻媒体的头版头条都在报道一个话题,新锋科技就其GEF技术遭人抄袭一事将盛华告上法庭。
情况一目了然,原告方新锋科技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投入人力物力研发GEF技术,经过两年时间逐步完善成熟,期间从未间断过相关台账资料的整理,手握数名专家学者的论断作为佐证,身后也有社会舆论的热烈支持响应,原本占尽风头。
可是被告方盛华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请来了云城赫赫有名的金牌律师杜可风。这个杜可风的确是个奇人,出了名的能言善辩、诡计多端,居然将原本形势对己方十分不利的官司打得风生水起,双方在法庭之上各执一词,争得不可开交,一时之间难分高下。
媒体向来闻风而动,重新在这场官司中找到了新的看点,纷纷对被告方律师杜某产生了好奇,一时之间对他的学历、背景乃至花边新闻各种铺天盖地地挖掘报道。这位杜姓律师年轻有为之余,长得也英俊帅气,再加上是本城夜店欢场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情人玩伴甚至涉及娱乐圈,在媒体的网罗之下,每天几乎都有或真或假的猛料爆出,一时之间成了本城的风云人物。
云城民众大半的注意力,都似乎有些偏了。
在这种情况下,顾氏集团原本承受的“包庇纵容甚至伙同抄袭”的舆论压力顿时减轻大半,虽然还有不少商界对手死抓着这件事不放,非要搞臭顾氏的名声,可是顾氏在云城盘踞多年,人脉资源丰富,应付之间也逐渐显出大集团危机公关的从容不迫。
这份合同当初的签订者宋未晚早在一个星期前就已经向董事会递交书面说明,已经得知GEF技术被新锋科技独家授权给召南实业使用,目前她正在积极接洽召南实业的顾总,希望能够谈成这项技术的合作项目。一旦谈成,必定能够让顾氏迅速摆脱目前遇到的困境。
许劭严也在董事会上暗示其他董事,宋未晚之前也曾帮公司达成与召南实业的合作,能力出色。与会众人大多知道对方老总顾召南与顾氏千丝万缕的恩怨,之前公司不少员工都曾在对方那里碰过钉子,听说宋未晚能够促成合作,也不由得有些吃惊。
虽然对宋未晚给公司带来的麻烦很不满,可是在这种情况下,还需要依仗她在顾氏与召南实业之间斡旋,所以众人暂时按捺住了处理她的心思,采取静观其变的态度。
宋未晚得知这样的结果,非但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感觉到压力。她这几天几乎天天联系顾召南,希望和他再谈谈GEF技术合同,可是对方总是推说忙,没有空见她。
说要她陪吃陪喝陪约会的人是他,可是,忙得消失不见连电话都不怎么接的人也是他。顾召南,你究竟要玩什么把戏?她看着电脑里快速闪动的数字,有些出神。
电脑正在进行各种数据分析,她才不会相信,顾召南会简简单单和她吃几顿饭喝几次酒就把这个技术轻易交出来。这些天,她收集了大量顾氏与召南实业的大项目资料,寻找双方可以就GEF技术达成合作的切入点,想要做一份详细可行的方案,希望能够引起顾召南的兴趣。
下班前十几分钟,许劭严的秘书张瑞希通过公司内线给她打来电话,要她去公司大楼下面等许总。
她从一堆繁复的数据中抬起头来,看了看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一下子有些回不过神,“公司大楼下面等许总?有……什么事吗?”
张瑞希心中也很奇怪,不知道宋未晚是什么来历,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秘书,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过问老总的私事。她只负责传达对方的话,“许总今晚要参加一个酒会,需要你当女伴。现在。”
宋未晚匆匆收拾东西,关了电脑,然后下楼。
果然看到一辆兰博基尼停在公司门口,许劭严从后座下来,朝她挥了挥手。
宋未晚连忙朝他走去,还没来得及上车,就听到长长一声喇叭响,伴着发动机的轰鸣声。
另一辆车,以很快的速度从旁边冲了过来,恰好停在并排的位置。
对于这种几乎是挑衅的行为,宋未晚车门拉到一半,忍不住皱眉看过去,瞧着车型和车牌,似乎有些眼熟。
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来半边,露出男人戴着墨镜不辨喜怒的脸,她没有想到,这个时间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顾召南摘下墨镜说:“上车。”
“可是,我现在要和邵严去参加一个酒会。”
“不准去,你现在必须和我走。”
“……”
顾召南朝她眉头微挑,像刀锋一样锐利,不忘提醒道:“你忘了之前答应我的?”语气隐隐带着威胁,还有几分不耐烦。他自始至终,甚至都懒得朝旁边的另一人看一眼。
她答应过他,要随叫随到的,如果在这个时候拒绝他,天知道再想见他要吃多少苦头。宋未晚太了解顾召南的脾气,更加在意他手中的GEF合同,所以,一瞬间在心里就有了计较。
总要有对不起的那一个,宋未晚朝许劭严投以抱歉的眼神,说:“邵严,我稍后还要和顾总谈一谈GEF技术的合作事宜,你另外找人陪你去吧。”
“未晚——”
她不敢再看对方是什么表情,匆匆坐上了顾召南的车。
顾召南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脚踩油门,车像箭一样冲了出去,将那辆兰博基尼远远甩在后面。
心情,莫名其妙的好。
身后,许劭严脸色铁青地看着那辆车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暗暗捏紧了拳头。
愤怒,无声无息地翻腾,几乎快要抑制不住。
云城有名的餐厅,环境、菜式、服务都是一流的。
悠扬动听的音乐在餐厅里回荡,充满了浪漫的情调,这家店专门请了意大利顶级厨师主厨,精心烹调的菜式让许多美食家都赞不绝口。宋未晚坐在顾召南的对面,举止有些不自然。
顾召南一边点菜,一边将她的样子看在眼里,眼中有阴霾积聚,似乎酝酿着一场风暴。
他刻薄地说:“这么不适应,难道许劭严之前从来没有带你来过这里吗?”
宋未晚表情一僵,不吭声。
这时候,有人匆匆忙忙赶了过来,站在他们的餐桌旁一个劲儿鞠躬,“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是很抱歉,我迟到了。”
声音清脆好听,像一只黄鹂鸟。宋未晚抬头一看,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穿着一身粉色的晚装裙,气质清新甜美,看得出是精心打扮过的。她可能是一路狂跑过来的,头发有些乱了,说话的时候还轻微有些喘气。
宋未晚疑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顾召南,还不明白是什么情况。
顾召南却微微抬起眉毛看了对方一眼,没好气地说:“陆小姐怎么不等到我们用完晚餐了再过来?看一眼就走,那样岂不是更替我节省了时间?”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方大概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到,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低着头声音小小地解释说,“路上堵车,我没有想到会遇上晚高峰……”
顾召南听了她的解释,突然就沉默了。他沉默的时候,比说话时更可怕,顿时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这位陆小姐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的气场会这么强,几乎都快把她眼泪逼得掉下来了。她强忍着,生怕在陌生人面前丢脸。
宋未晚连忙替她解围,问顾召南:“这位是……”
“这位是陆小姐,我母亲替我找来的相亲对象。”
“啊?”宋未晚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想要再问,却对上顾召南幽深的眼神,顿时中途噤声了。她尴尬地朝里边让一让,给陆小姐腾出地方来,“陆小姐,你请坐,坐下来聊吧。”可是,心里不免有许多疑问,为什么带她出现在他相亲的场合,太不合适了。
“还需要坐下来?”顾召南挑了挑眉,“请问陆小姐你以什么身份坐下来打扰我和未晚吃饭呢?”
话一说出来,宋未晚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过于亲密了?
“啊?你们——”陆小姐尴尬地站在原地,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用手在两人之间比画了一下,“你们是?”
“对,如你所想,她是我的女朋友。”顾召南深深地看着宋未晚说,“我们很相爱,不希望别人打扰。”
宋未晚震惊了,相爱……她甚至不敢看顾召南的眼神,脑袋一片空白,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可是顾阿姨说……说你没有……”
“我妈对未晚一直有些意见,她想找个更满意的儿媳妇,所以才会这样说。”顾召南看着她说,“这一点,你能理解吗?”
“理解,我能理解。”宋未晚已经可以看到女孩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了,连声音都在颤抖。对方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说,“祝福你们,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完,她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快跑着离开了餐厅。
宋未晚甚至还看到她因为跑得太急,中途崴了一下脚,却还是一瘸一拐地逃了,好像背后有什么在追她。
宋未晚眼中满是疑惑,“这是怎么回事?今晚你原本是要和这个陆小姐在这家餐厅相亲?”
“不然呢?”顾召南冷冷望着她说,“你以为我让你来做什么的?不过是为了防止被纠缠,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我懒得在她们身上花费时间和心思。你只是挡箭牌,替我把她们一一挡掉的工具。”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宋未晚脸上涌现愤怒的表情,“她只不过是个年轻单纯的小姑娘,什么都还不懂,也不一定会看上你,可是你却一见面就给她难堪。顾召南,你凭什么这么刻薄?”
“刻薄?拒绝一个人就叫刻薄的话,那么你拒绝我呢?是不是也很刻薄?”他的话,让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明明知道他是不对的,可是,自己总是能被他的狡辩绕进去,无言以对。他冷冷地看着她说:“宋未晚,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她的确没有资格。
桌上华丽精致的菜肴都好像失去了味道,宋未晚没有想到,她今晚是来陪他拒绝一个女孩子的。
那个女孩子,都哭了。
她将刀叉摔在盘子上,哐当一声脆响,然后愤怒地说:“你很过分,她只是个小女孩,以为今天会是个很愉快的夜晚,可是你从头到尾都在给她难堪!”
顾召南晃晃手中的红酒杯,浅啜了一口说:“我不喜欢她,没有时间陪她玩。”
“那我也不喜欢你,没有时间陪你玩,还不是得坐在你对面?”
“对,相比于和我坐在一起吃饭,你更愿意和许邵严一起出去。可是,我偏偏不让你们有机会在一起。”
她骂他:“你就是个变态吧,最见不得别人幸福,非要一个个摧毁了,自己也从没得到过幸福。”
“你难道还在幻想自己和许邵严,你们还有可能幸福?”他冷笑,“许邵严什么时候转了性子,被我用过的,他还要?”
一杯红酒劈头盖脸地泼在他脸上,宋未晚忍无可忍地站起身说:“你这个神经病,没救了!”
说完,她起身就往餐厅外走。
顾召南一个人面无表情地坐着,任由红酒顺着他的眉毛、脸颊、下巴流下来,湿透了他胸前的衣服。
餐厅的侍应生听到动静赶过来,认出顾召南,连忙递上毛巾说:“顾总,您擦一擦吧,要不要我帮您把衣服拿去换洗?”
顾召南摇摇头,示意他走开,不要打扰自己。年轻的男子很有眼力见儿,鞠了个躬,然后无声退去。
都走了,清净了。
他轻声重复着宋未晚刚刚的话,声音低沉得只有自己才能听到,“是的,我早就得了病,没救了。”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宋未晚回到住处楼下,意外地遇见了许劭严。
她看到他的时候,他正斜斜倚靠在车门上,抬起头朝楼上看。这个动作,有说不出的萧索落寞。
路灯下,明暗交错的光线将他整个人一半照亮,还有一半隐于暗处,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拉锯战。从宋未晚的角度看过去,他侧脸的样子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多了几分成年男人的硬朗。他将这个动作维持了一会儿,然后低下头,从口袋中摸出烟和打火机,正准备点上,转头就看到了宋未晚。
他把烟又收了起来,说:“你回来了?”
地上散落了许多烟头,宋未晚走近,闻到了淡淡的酒气,许邵严的脸色细看也有些红。她皱了皱眉头说:“你喝酒了?疯了吗,喝过酒怎么能开车?”
“嗯,喝了一点儿。”他听到她说的话似乎心情一下就好起来了,淡淡地笑着,突然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差点吓到她。成年男子的气息,伴着烟草和酒精的味道混在一起,扑面而来,令她来不及反应,只听见他在耳边说:“你喝醉酒那天晚上,他抱着你离开,我也是在这里,在你家楼下等着你。可你一夜都没有回来。今天我想着不甘心,还要来等你,幸好你回来了。真好。”
宋未晚的身体一僵,说:“你醉了。”
“我没醉!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你如果没醉,来找我干什么?”她使劲推他,却推不动,急了,捶打他的肩膀说,“许劭严,我不是你的什么人,你该去找蒋梦溪!”
“别闹!”
“我没有和你闹,放开,听到没有……再不放开,我要喊人了……”
“你喊吧,你喊我也不放开……”他把她抱得更紧,似乎在赌气一般,“我以后也不会放开……”
“喂,放开,我真的要喊的,小区里有保安的……来人呢,来人……唔——”她的声音,全部都被他突然袭来的唇堵住,还来不及反应,对方的舌头已经凶狠地冲了进来,纠缠着她的不放。
浓烈的酒气,熏得她几乎无法呼吸,而眼前这个男人,充满了攻击性,由不得她闪避。宋未晚没有想到,今晚的许劭严热情、强势、主动……一下子失去了他最引以为傲的冷静自持,似乎变了一个人。
她挣不开,逃不掉,却不知道为什么,害怕这样一个失控的许劭严。
她好不容易挣开的时候,望见他热切的双眼。他说:“未晚,我一直没来得及告诉你,你能回来,我真的……是真的很高兴。”
对方的眼里似乎有团火幽幽地烧着,可是她,眼底却是一块沉静的寒冰,丝丝冒着冷气,“我更想知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住处?”
许劭严脸上露出局促的表情,多亏晚上光线太差看不出,他不能说自己曾经找了私家侦探跟踪她,连忙编了个借口,“公司人事处有你的地址。”
宋未晚顿时沉默了。她进公司时,在人事表格上填的地址是她三年前还没离开云城时的住址。
许劭严本能感觉到她的反常,连忙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有点意外,你会来找我。”她的声音有些飘,心却一点一点沉下去,许劭严为什么私下找人查自己?他是真的还对自己余情未了,想要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吗?或者,已经察觉到她回来的原因不单纯?
以前,他们还是男女朋友的时候,她就觉得他像是一个谜,永远猜不透。
如今,隔了数年的光景再见,她更加看不清了。
许劭严仔细看着她,苦笑,“我以为你早就会想到我会找你,像过去那样,相信我依赖我。”
“不要再提过去。”他们之间的过去,那么脆弱。
“晚晚——”许劭严喊她的名字,他知道对方的心结在哪里,试图解释说,“当年,我真的没想到,爷爷会把你送出国。如果我知道——”
“如果你知道,你就会来见我?”宋未晚冷笑着摇头,“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你和他们一样,以为是我主动爬上了顾召南的床,勾引了他,是吗?”
“……”
三年前,她从顾召南的房间里醒来的那个清晨,崩溃地惊叫着,挠破了对方的脸,然后跌跌撞撞冲出来。
她的脖子上还带着昨晚疯狂后的斑斑痕迹,头发散乱着,就这么被楼下用餐的顾老爷子和许劭严看到,那一刻,她吓得差点从那么高的楼梯上滚下来。
而顾召南,衣衫不整地追出来,一起被撞见。
整个顾家,大概都已经知道了吧?
后来她想,如果当时自己滚下来摔死,是不是可以一了百了?总好过以后,那么多的折磨,那么多的难过。
第二天,顾老爷子就主动约见了她。
他将一张支票丢到她的面前,很随意地说:“带着这笔钱,出国去读书,如果可以,不要再回这里了。”
和所有电视剧里演的一样,用一笔钱,打发一个麻烦。
而她,也像那些信奉爱情的女子一样倔强地昂着头拒绝,“我不要钱,我要见邵严。”
“邵严不会见你,他以后也不可能娶你。这一点,你们早就该明白。”老爷子吹着碗里的茶水,轻轻抿上一口说,“这次发生的事情,未尝不是好事,起码让他看明白,你是怎样的女人,以后就不会再这么年轻不懂事了。”
“我没有,我不知道怎么会——”那一晚有太多人在场,她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怎么会到了顾召南的房里,睡在他的床上,更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可是,对方打断她说:“你敢说你和召南一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语中的,让她瞬间失去辩白的能力。
顾老爷子意味深长地说:“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不是我不让你见邵严,是他不愿见你。”
后来呢?
她不肯走,然后家里就遭遇了各种危险事情,先是母亲被人追债,然后是家里房子失火……有钱人想要逼你走,有的是手段。
宋妈妈吓得睡不着觉,甚至哭着求她快和自己离开这个鬼地方,她怕自己再待下去就要没命了。
可是她不肯,她想等许劭严来,跟他说清楚。
她苦苦支撑了十来天,许劭严都没有再出现。
终于,她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她知道,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自己。
于是,她带着一张支票,和母亲一同飞到了大洋彼岸。
在国外的这几年光景,她过得很辛苦,每天要拼命上课学习、打工赚钱、照顾母亲,她像一只陀螺忙碌转动,可是,总会有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想起曾经。
曾经有多美好,如今就有多绝望。
她一直在心里思索一个问题,当年,为什么他没有来?
她替他找了几千几百个借口,生病了,被老爷子关起来了,来见自己的路上出车祸了……想得她脑仁突突的疼,可是,仅有的一丝理智告诉她,不是因为这些。
不是不能见,而是不想见。
她一想起这些,就整夜整夜地失眠,然后一个人在房间哭到不能自已。
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在国外的那段时间,她甚至得了忧郁症,差点死掉。
许劭严不会知道。
他不会知道过去在宋未晚身上发生过什么,更不会明白她为什么会回来。
但是他心有亏欠,想要再把她揽入怀里,却被她躲开了。
他的神情瞬间委靡了下去,“晚晚,我知道,你恨我。当年,是我对不起你……如果我当年不是因为想不通所以不见你,你就不会离开这么久。”
他用力将一个巴掌甩在自己脸上,清脆响亮,然后低着头说:“对不起,对不起……”
宋未晚不说话,喉头滚热,却说不出话。明知不是他的错,可是听到他不停地说对不起,她却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当年,究竟是谁的错?
她一直知道,他从没有爱过她,或许喜欢是有的,在意也是有的,只是没有那么喜欢,没有那么在意。
所以,他在那件事之后,选择了逃避,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她。
他们之间,从头到尾都是她一厢情愿。
她摇摇头说:“许劭严,不要说对不起,反正你也没有爱过我,所以不用对我说对不起。”每一句“对不起”,她都会以为是在可怜自己。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爱过你。”
“你不爱我,许劭严,你只爱你自己。”她说出自己心里早就想得通透的结论,虽然对自己很残忍,可是眼下她需要这样的残忍来提醒自己。她推开他,“如果你有一丝爱我,你会了解我不是那样的人,起码你会愿意相信我,听我的解释。可是,那件事发生之后,你不肯见我。你认为,我和那些女人一样,爬上了顾召南的床,所以你特别瞧不起我,连见面都会觉得浪费时间……”
“不是!不是那样的……”他急急打断她,“其实……”话到嘴边,却似乎犹豫着,停住。
他的眼神闪了一下,似乎没有办法面对她,望向她身旁虚无的空气说:“其实,我只是害怕,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很乱……所以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那是错误的,你知道吗?事实上,我一直在后悔,晚晚,有些感情,在你走了之后,我好像才意识到……我犯了多大的错误,彻头彻尾不可饶恕……”
他有些激动,说话似乎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她越听越不明白。从见到他开始,从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开始,就快要没办法思考了。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时隔多年,还想了解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想知道他当年心里有没有过自己。
这样矛盾纠结却又痛苦绝望的心情……本来心里已经早有了答案,只是为了让自己彻底死心,彻底告别。
他现在告诉她一个在她意料之外的答案,她却不敢相信,甚至连该有的惊喜都没有。
他真的爱过她吗?或者现在还爱吗?好多答案都已经超出了她自己的想象。
“晚晚,我知道你不信,我以前也不敢相信。”许劭严看着她一脸被惊到的表情,苦笑着说,“以前你问我喜不喜欢你,我一直没有办法回答。因为我一直不知道,什么才是喜欢。哪怕是以前那些被顾召南轻易就撬走的女朋友,她们爬上了顾召南的床,公然在我面前调情,做出各种过火的动作,我似乎也只是觉得被羞辱得难堪和愤怒,却没有一丝别的感觉。可是,当我知道你被顾召南……我觉得特别后悔,特别难过……”
宋未晚突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被对方的眼神深深地望着,似乎有什么是她现在不能听,却不得不听的话。她忍不住颤抖,想要逃开,却迈不开腿。
许劭严就这么静静地说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没有机会当面对她说的话。他说:“这么多年,再没有一个女人,让我一想起来,就觉得心疼。”
“许劭严,别说了,我不要听!”她厉声制止他,“够了,我不信!”
“只有你,晚晚,每次想到你,好疼。”他眼角突然红了,指了指自己左胸膛的位置,就是那里,每次疼起来,就好像空了一块,“想到你,就会疼,这算不算是爱?”
像是突然一颗炸弹,在她心里轰隆隆一阵狂响,把她炸蒙了。她看着他伸手,似乎想要拥抱她,突然就回过神来,退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未晚?”许劭严的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没有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
宋未晚深吸一口气说:“邵严,不能这样,我们早就分手了。”
“我们还可以复合!”
“可以吗?蒋梦溪呢?你们不是快订婚了?”她问得他哑然了,心里越清醒就越是觉得悲哀。她回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他们快订婚了,哪怕蒋梦溪和顾老爷子以为她回来是图谋不轨,想要抢回许劭严的心,她自己却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她只是想,再看看他。
许劭严咬着牙,说:“你给我点时间,我会把那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处理好。”
“邵严,不要这样……”宋未晚摇摇头,拒绝了他的想法,“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后悔,你好好和蒋梦溪在一起。”
她说完,转身就往回走,不再和他纠缠,瘦弱的背影显得那样倔强。可是,脸上的神情,却显得木然,甚至有些阴沉。如果他知道自己这次回来,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顾氏,他还会像现在这样深情款款吗?
身后,传来他坚定的声音,“不,我只要你,你相信我,等我。”
等?嘁——她等得起吗?
耐心,早在三年前耗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