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选拔也不是以成绩作为唯一的标准。因为很多时候,很多重要的标准是眼睛看不到的。守护梦想的事,应该交给拥有更多的大人去做,交给我们就好。”
金会长的话,让恩尚那几近熄灭的希望又重新燃了起来。他好像在说,恩尚也可以拥有梦想,一向要很懂事的恩尚也可以发发牢骚,像别人一样拥有欲望也是允许的。
即使躺在被窝里,恩尚脑袋里也全都是那个念头。爸爸去世,姐姐逃跑,和妈妈两个人相依为命,住在别人家屋檐下的人生——能不能把这件事看作是神赐予她的一次机会呢?虽然很害怕,但拥有梦想,实现梦想,不都是这样一个过程吗?试一试也未尝不可。这种想法逐渐变成了“一定要试一试”。就像那天坐上飞往美国的飞机一样,小小的希望在恩尚心里生了根、发了芽。这一切对恩尚来说,就像是一场好梦。看着在身边睡着的妈妈,恩尚紧紧闭上了双眼。她下定了决心。
“因为针线活也都是纯手工的,所以价格有点贵。那学校的水准与众不同嘛。”
就连校服都如此奢华。恩尚小心翼翼地摸着模特身上穿着的校服。
“可是就算是这样,一套校服要一百万有点……”
“是99万8千元。夏季校服要便宜一些,48万8千元。”
“……好吧。”
还没入校呢,就这样让人透不过气来,以后可如何是好。恩尚一脸虚脱的表情,走出了校服店。要怎么跟妈妈说,不对,就算说了也不一定买得起,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就在恩尚垂头丧气地走出校服店的时候,看到了一张意想不到的面孔。是瑞秋。坐在英道摩托车后座的瑞秋,认出从校服店走出来的恩尚,表情降到了冰点。恩尚也同样换上了一副可怕的表情。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恩尚想起了在飞机上所受的耻辱。瑞秋朝恩尚走了过来。
“你居然不躲开?”
“我没理由躲你。”
“还不明白吗?没理由躲我,就算我那不祥的预感成真,金叹真的回韩国了,也没有理由吗?”
英道站在后面,兴致勃勃地看着两个女人吵架,结果在听到叹的名字时,眼神亮了起来。恩尚没有回答,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瑞秋。
“看你的反应,看来你已经早就知道他回韩国了是吧?我就是怕你会这样,所以在美国已经充分地警告过你了,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话呢!”
“你说完了吗?那就让我说几句吧。站那儿别动。”
“什么?”
恩尚毫不犹豫地走上前,把瑞秋的名签摘了下来。
“你干什么呢?你疯了吗?”
“你难道不记得在飞机上发生的事情了吗?你把我的名字、地址、电话号码全都拿走了,我就只拿了你的名字而已。如果想拿回去的话就联系我。你应该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恩尚无视瑞秋径直离开了那里。瑞秋对于恩尚这出乎意料的行为太过无语,以至于没能抓住她。
“喂,你给我站住!”
恩尚没有回头。从登场到离场都很完美。站在远处看好戏的英道,看似无心地拦在了恩尚面前。
“你又是谁啊,她的帮手吗?”
哦,居然不害怕。好久没发现如此有趣的东西了。英道耸了耸肩,像是指路一般伸出手,让开了路。瑞秋看到恩尚越走越远,对英道喊道:“你怎么能就那么放她走啊!”
“看样子是你输了吧?”
“让开。”
“你就认输好了,既然是来买校服的,就赶紧去买吧。回头你自己想办法回去,我好像另外有约了。”
英道坐上摩托车,一转眼的工夫就追上了恩尚。瑞秋一个人孤零零被留在原地,好像真的输了一样,气愤地咬着牙。
恩尚走路还真够快的,这一会儿就走了挺远。英道刚一发现走在远处的恩尚,就马上追过去,停在了恩尚面前。恩尚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摩托车和英道,吓得停下了脚步。
“搞什么?”
“我问你个事。你跟金叹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都不是。”
“那跟刘瑞秋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都不是。”
“那为什么要抢她的名签?她又为什么会拿了你的名字、地址和电话号码?”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看你好像有所误会,你觉得我现在是在请求你告诉我吗?”
英道那开玩笑似的语气,突然变得充满威胁。
“这也是问题中的一个吗?”
即使这样,恩尚也依旧毫不示弱地问道。哦,太合我心意了。英道的眼中充满了好奇。
“是让你至少好好回答一个问题的意思。怎么想都觉得咱俩应该是一伙儿的才对。”
“我们两个人是几分钟前才第一次见面的好不好?”
“你确定吗?我可见过你好几次了。”
英道还以为恩尚只是个随便在什么地方都能睡着的女孩儿,居然还这么能顶嘴。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英道笑了笑。
“……在哪儿?”
恩尚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可英道又不像是在说谎。她不安地看着英道。
“告诉你的话,我们还能见面吗?”
“不。”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让瑞秋如此抓狂的人,除了我,你是第一个。这是一项非常稀奇的才能,所以我们……”
“不好意思,我不想跟你们有任何瓜葛,麻烦你让开。”
“你是因为我才没能走的吗?不是你自己不想走吗?这路这么宽,我难道全都挡住了吗?”
英道伸开双臂,上下摆动着挑衅道。恩尚感到很丢人,默默地绕过了英道。
“你的电话号码,问瑞秋就行了吧?”
还没等恩尚发脾气,英道就开着摩托车离开了。这世上,疯子真多。恩尚想,应该把那家伙的名签也摘下来的,那样就能知道他叫什么,躲起来也能方便点。看着消失的摩托车,恩尚摸了摸被随意扔进包里的瑞秋的名签。
酒窖里不只有红酒,还有棒球和棒球手套、游戏机、小说。叹从箱子里把整理好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沉浸在了回忆中。他害怕即将回想起的人,也害怕即将回想起的那段记忆。这时,突然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随后恩尚开门走了进来。叹连忙弓下身子,藏了起来。恩尚丝毫没有察觉到叹,靠在叹藏身的那一堵墙的另一边,放下参考书,与灿荣打起了电话。
“喂,是我。刚刚把机票钱打给你了,没能给你利息,抱歉。”
看来是和尹灿荣还是什么的打电话呢。叹想起在美国恩尚跟着尹灿荣走掉的场景,心情顿时抑郁了起来。
“……这样一来,就真是彻底和美国道别了。”
哐,叹的心脏被重重地击了一下。在叹看来,恩尚那句彻底与美国道别,就好像在和自己道别。
“再去?哪还能有机会再去一次。从保姆间到美国……太远了。”
恩尚想起了留在美国校园里的那张纸条,既希望叹能发现那张纸条,又不希望他发现。虽然恩尚在这里,但那张纸条应该还留在梦里吧。恩尚越想越觉得苦涩。
“挂了吧。好,回头再打电话。”
恩尚挂断电话,靠在了墙上。隔着一堵墙的两个人,都在各自的心里下定了决心。
叹一走出酒窖,就连忙把庭院的照明全都打开了。他希望自己这样做能让恩尚在回去的路上少一丝恐惧。恩尚丝毫没有疑心,径直穿过了灯火通明的庭院。
“这家都不担心电费吗,又把灯全都打开了呢。”
就在这时,恩尚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到“金叹”这个名字,恩尚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她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接起了电话。
“喂,你好。”
“Hello Sydney?”
恩尚扑哧笑出了声。
“你就是为了玩这个才要我号码的,是吧?我可一点都不害怕。”
“看看二楼。”
“什么二楼?哪儿的二楼?”
听到叹的话,恩尚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恩尚的眼神在二楼扫来扫去,发现了挂在二楼窗口上的捕梦网。咦!那个?那个为什么会在那里?
“回头看看。”
不可能吧。恩尚拿着手机慢慢转过了头,叹就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叹的心情很是沉重,因为自己即将要说出真相,还因为这些真相说不定会让恩尚受到伤害。两个人对望了好长时间,就像是想要故意拖延时间,回避那显而易见的问题和显而易见的答案。
“你怎么会……在这里?”
恩尚艰难地开口说道。
“好好想想。”
“难道你是……这家的二儿子?”
“嗯。”
恩尚的嘴角微微地颤抖着。
“……你是帝国集团的二儿子?”
“嗯。”
与淡定的口气不同,叹的眼神在晃动。
“那么,在门口遇见的那次,你就已经知道……我住在这里了吗?”
“嗯。”
真是不能比现在更惨了。不想被揭穿的事情,被不想揭穿的人全都揭穿了。恩尚居然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那么度过了本应该最悲惨的瞬间。恩尚并不埋怨叹,而是埋怨像傻瓜一样的自己,一想到这糟糕透顶的情况,就可悲到令人发笑。
“我住在这家保姆间的事……你也知道?”
“……嗯。”
恩尚不想问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可悲。即使不问,那止不住的泪水也在替她回答着。恩尚默默地转过了身。滴答,泪水划过脸颊落了下去。
“车恩尚……”
恩尚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的样子,不想被他发现自己的真心。她没有停下脚步,一直往前走。
“我是不是……在想你?”
恩尚脚下一顿,停在了原地,但最终还是没能转过身来。叹久久地望着拉开保姆间的门走进去的恩尚,这一刻,叹无法给恩尚带去丝毫的安慰。他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恩尚一脸憔悴地走出了大门,既然已经痛快哭过了,就应该把昨晚的记忆深藏起来。恩尚无处可去,只能继续留在这里生活,虽然无法接受,但还是要努力适应,这就是恩尚所要面对的现实。转学第一天,就因为没有校服而穿便服,这样具体而穷酸的事情无时无刻都在发生,这就是恩尚的人生。所以,发生昨天那种事也是理所当然的,自己也没有办法。恩尚努力这样安慰着自己。
“检察官接管了调查,看来我手里的股票都变成废纸了。”
“损失了多少?”
“20亿?我看你那只股票昨天都涨停了。”
“今天应该还会继续,不过得看看收盘时的情况。”
校门口停着一排排的轿车,司机们从车上下来把书包递给学生们,学生们则穿着百万元的校服,用智能手机查看着新闻或股价。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在这里却理所当然地发生着,帝国高中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宝娜和灿荣原来就在这种地方上学啊,恩尚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周围。
“她是谁啊,居然穿着便服。是转学生吗?”
在这陌生的环境中,唯一引人注目的只有恩尚。刚到学校的瑞秋在发现恩尚之后,皱了皱眉。那家伙怎么会在这儿?就在瑞秋刚要走向恩尚的时候,有个人抢先一步走到了恩尚面前。
“喂!你来这儿做什么?”
宝娜一脸疑惑的表情看向了恩尚。
“是来见习的吗?”
“……我是转学来的。”
“什么?转学?开什么玩笑!你凭什么转学到我们学校来?”
偶尔见一面都已经觉得很碍眼了,宝娜看到穷酸的车恩尚,自己男友的女性朋友,开始头晕起来。
“转学?不是来还我名签的?”
瑞秋插进了宝娜和恩尚之间。该来的终于来了。两个人都用最冷漠的眼神看着对方。
“你家是做什么的?”
“那你家是做什么的?”
恩尚毫不示弱地反问道。嘿哟,你胆子还挺大。瑞秋的嘴角明显在抽动。
“谁啊?”
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气氛如此僵硬的艺率,小跑着过来贴在宝娜身上问道。
“转学生……简直难以置信。”
宝娜叹了口气回答道。
“哦,这张新面孔是谁啊?”
真是雪上加霜,连明秀也来凑热闹了。
“转学生……果然难以置信。”
“哦,转学生!你好,我是帝国高中的天然深层纯净水赵明秀,很高兴认识你。”
“啊,我是……”
就在恩尚刚要介绍自己的时候,周围开始议论纷纷。“嗯?什么啊,真的回韩国了吗?”“晕!”各种感叹词和疑问句喷涌而出。走在后面的学生们也开始陆续跑向议论传来的地方,当然了,围绕着恩尚的宝娜和瑞秋,明秀和艺率也都转头看向了学生们聚集起来的地方。
“真的回来了啊?”
“听说是穿着校服来的,看来是要在这里上学了。”
听到路过的学生们讨论的内容,宝娜的脸色渐渐暗了下去。
“难道……晕!”
听到宝娜的话,瑞秋也大概明白了是怎样一种情况,表情僵硬了起来:这家伙居然又没有提前告诉我。
“好像是那么回事。”
“哦,已经到学校了吗?看来我要去找英道了。”
明秀也了解了情况,马上跑向了主楼。
“大家都怎么了?是谁啊?”
只有艺率和恩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疑惑地打量着这群议论纷纷的学生。
真的是金叹啊?宝娜从人缝中艰难地穿到前面,呵呵干笑了一声。走的时候随心所欲,回来的时候居然也如此的随心所欲,真以为自己是明星啊。叹发现了宝娜,随意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了。”
宝娜装作没听到,刷一下转过了头。瑞秋则晚一步走到人群前面,在另一边用异常可怕的眼神瞪着叹。
“就算你不这样看我,在场的人也都知道我俩已经订婚了。”
本想看看还有没有认识的人,结果在扫视人群的时候,叹意外地发现了灿荣。
“我前女友的现男友,你怎么在这儿?是职工优待吗?”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在美国发生的事情,叹实在说不出什么好话。“没错,他就是这种人。”宝娜挖苦般嘟囔道。
好像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啊。晚一点才到学校的英道,走向了人群聚集的地方。看到英道走过来,聚在一起的学生们,自觉地让出了一条路。最终,叹和英道面对面站在了中心,两个人之间散发着强烈的敌意。
“喂,崔英道,崔英道!”
就在这时,明秀冒冒失失地闯到了两个人中间。
“……原来你们已经碰上了啊。”
看到英道对面的叹,明秀尴尬地退了出去。先打破僵局的人是叹。
“我很想你,朋友。”
语气很柔和,但总觉得充满了挑衅。
“欢迎。”
英道带着似笑非笑的冰冷表情,也打了声招呼。
“别紧张,我不会马上把你怎么样的。”
“到此为止吧,别吓着别人。”
两个人都在较劲。这情况,就算下一秒开始挥拳,也一点不奇怪。围在周围的学生,被两个人的气势所震慑,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恩尚毫不知情地走进了那群人,眼睛则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灿荣,你在哪儿呢?”发完短信继续往前走的恩尚,突然感觉气氛不对劲,停下脚步抬起了头。怎么回事?她微微转了一下头,结果看到不远处,那个在校服店门口见过的奇怪家伙,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那家伙最后还忍不住笑了笑。
“居然还是个综合大礼包。”
这家伙怎么在这儿?恩尚下意识地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你连校服都没穿就来上学了吗?”
你为什么也会在这儿?就像昨天晚上一样,恩尚的目光毫无预兆地与叹交汇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