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的小院在城东,不大,三间土坯房。租赁当地百姓的,每月五十文。
回到小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若不是天上还有一轮明月,只怕连路都看不清。
坐在躺椅上,看着眼前的俩孩子开口道:“我叫顾九,比你俩年长几岁,你俩以后喊我九哥就好!
这里是西域,异族人居多,以后我们仨就要相依为命了。在这里就跟自己家一样,不用见外。还记得自己名字吗?”
“我叫陈朔,她叫两忘。”男孩答到。
“名字不错,今晚你俩在西屋将就一下吧,明日我们再收拾一番。天色不早了,各自去歇息吧!”
可是谁又能睡得着呢?顾九在发愁,来了一个月了,他发现自己正在逐渐忘记以前的事情。以前的优势正在化为乌有,换句话说,想要好好活下去,只能依靠自己的智慧和双手。
陈朔和两忘第一天到这个陌生的环境,在床上忐忑不安。
凌小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不通脑子里怎么全是那个不要脸的家伙……
“你确定这家伙有钱?这不像有钱人住的地方啊,别让老子大老远的白跑一趟。”曹山看着眼前的破茅屋,有些不相信。
“曹山,你就放心吧,傍晚我亲眼看到那个书生买了两个娃娃,一出手就是三个金币啊!绝对是个肥羊。”要不是人多,当时就把他抢了,还轮得到你?心中暗想。
曹山把麻布蒙到脸上,拔出腰际的刀子,说到:“那动手吧!我对付那个书生,你去把那俩孩子制住,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顾九半梦半醒间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脖子上一片冰凉,顿时清醒了过来。
一个大汉就在眼前,透着月光的反射,能勉强看到一个黑影。脖子上架了一把刀,死亡是如此之近。
“别叫,敢发出声音就弄死你!”
来人低沉的嗓音传到顾九耳中。
“好汉,有话好说,想要什么尽管拿去。”顾九出奇的冷静,没有颤抖,没有大喊大叫。
心中却是不停的思索,劫财还是仇人?自己初来乍到的没有结过仇家,应该是白天露了钱财,一瞬间便想明白了缘由。
“挺识相的,十个金币买你一条狗命”眼前汉子说到。
十个金币就是六十贯钱,我上哪给你弄这么多钱去?顾九心中大骂。
另一个劫匪把捆绑起来的两忘拎了进来,一把扔在地上,左手还有一串铜板,说到:“曹山,男孩不见了,翻遍了所有地方,就这点铜板。”
“钱藏哪了?”曹山转头问,用刀拍了拍顾九脸颊。
“别冲动,钱在院子西墙根,往下挖二尺。你们求财,我求平安。”
“我去挖!”来人迫不及待要去挖钱。
“等等,让这小子去挖。”很显然,叫曹山的信不过对方,并示意顾九下床,去院中挖钱。
缓缓下床,弯腰做穿鞋的样子,实责握住靴子上的匕首,猛然拔出刺向曹山咽喉。
“呲”的一声,温热的血液溅了顾九一脸…
没有任何停顿,冲向两步之外的另一目标。
对方似乎被吓傻了,顿了一息。但就是一息,顾九已然近身将匕首刺进他胸膛。
拔出再刺,一连次刺了十几下,顾九的双手,胸前都是湿漉漉的。对方临死都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二人死不瞑目,不明白为何一个书生哪里来的胆子敢奋起搏杀…
如果他们知道顾九是因为没钱,怕他俩知道后小命不保,才奋起一搏,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跟野狼拼杀那次,尝试过了手无寸铁的滋味。来甘露川的第一天,就打造了一把小巧的匕首,平时在就在靴子上,以防不测,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顾九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心脏砰砰的剧烈跳动,好久没缓过来神,直到陈朔提了一把菜刀进来。
“九哥,周围没人,我看过了,应该就他俩人。”说着,松绑了全程观望的两忘,在一旁听候吩咐。
看着二人一脸漠然的样子,再看看自己的失态。也不知道这俩孩子经历过什么,见到这种场景一点也不惊慌。
暗自摇了摇头。
人是杀了,暂时也安全了,可是后续麻烦一定不会少。谁知道二人有没有帮派或者兄弟之类的?
不敢把尸体运走,院子里靠着西墙挖了个大坑,将二人抛进去。还有屋内染血的被子,染血的土地一并铲起,埋掉。
不敢点灯,摸黑干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算完事。
看着西墙边的土地整整高出三寸,等来年种上牡丹,一定会开的很艳吧!
第一次杀人,并没有想象中的负罪感,你威胁到我的生命了,我为何不能杀你?
只恨手法不够快,脚尾没处理干净,要不是陈朔提醒没有放风的人,恐怕想不起来这茬。
睡是睡不着了。
熬了锅粟米粥,伴着胡饼,腌菜,稍微填充了一下肚子。
“我本打算先教你俩读书,但你们也看到了,世道不太平。先习武自保,同时我也会教一些其他东西。
陈朔,昨晚你有机会逃跑的,明知不敌,但你还是提刀冲进来了。我们也算是生死相依,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今天给你们上第一堂课。
人人生而平等,都有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权利。
当有人想要你性命的时候,管他是权利滔天的将军也好,无耻的马匪也罢,你要做的就是给他一刀,你都要死了,为什么不反抗?就像他们。”指了指西墙根。
“当然,活着是最重要的事情,活着就有一万种可能。
如果敌人过于强大,和我们的实力完全不对等,别忘了我们还有掀桌子的权利……”
说了很多,无非就是想把平等,反抗思想种进他们心里。
看着俩人两眼放光的模样,或许是第一次听到这些吧。
太阳刚从地平线上爬出来
时光正好!
一张作息表,把陈朔和两忘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
二人是吃过苦的人,对顾九安排的事情格外上心。
看着顾九走出小院,两忘不解的看着陈朔:“陈朔哥,九哥跟我以前见过的人,都不太一样,你说他是好人吗?”
陈朔看向门外道:“我也不知道,九哥把我们买回来,给我们吃的,没有欺负我们,对我来说他就是好人。”
照常来到凌氏布店。
“刘老,跟你打听个人!”
“谁?”刘老头都没抬的问道。
“曹山,这个人你知道吗?”
刘老瞬间望了过来:“提他干啥?那货不是好人,雪山帮的一个小头头。
雪山帮是这里的地头蛇,上百号人,据说跟戈壁上的马匪也有联系,别去招惹。”
“知晓了,就是随便问问!”顾九神色不动的说到。
但他清楚,麻烦大了,短期应该不会有问题,曹山长时间不见人,帮派肯定会过问。就算不能确定是他下的手,麻烦肯定少不了。
掩盖问题顾九并不擅长,但他擅长制造更大的麻烦,那些小问题自然就没人过问了。
来到城西铁匠铺,看着墙上的各种破旧兵器,有些怀疑屠铁匠会不会是军械贩子?
“顾小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还是来给老丈我送钱来了?”
“打两个铁桶,常规木桶的一半大小,厚度就跟这块铁皮一样。”指了指边上的铁皮。
“加上盖子,可以扣紧打不开那种,能听懂吗?”
屠铁匠笑呵呵的瞧着顾九:“东西不是问题,一个三百文!”
东西不是问题,问题是缺钱,刚跟凌小借了两千文钱,这一下就出去了六百文。
“屠老丈,还有个事情麻烦你一下,有没有熟悉的武道高手,或是战场下来的老兵?”
“找那些杀才干啥?”
“我想给陈朔和两忘寻个师傅,每天傍晚教一个时辰就好。每月一百文!”
屠铁匠顿时来了精神:“你看我如何?”
“你?”绕着屠铁匠走了一圈“身子真壮实,你确定会武功?别是为了钱忽悠我的吧!”
“奶奶的,你可以质疑我的打铁技术,不能质疑我的功夫。
我以前可是伊吾军的队正,如果不是…”说到这里,屠铁匠忽然沉默了下来,陷入了某种回忆…
“哎!说起来跟朝廷都断了联系后,没了薪响,就只能自己种田养活自己了。”
“伊吾军?我怎么从未见过?”顾九有些疑惑。
“亏你还是唐人,二十多年前,唐军就是这片土地的守护神,伊吾军更是精锐。
脚下的这座城池,就是兵营。马蹄踏处,即为大唐,那是何等风采啊!
你是没机会见识到了。
后来中原动乱,精锐都被抽调回中原平叛。伊吾军三千精锐,一下走了两千五百人,谁能料到这一去竟是永别呢?
吐蕃更是趁机断了西域和中原的道路,我已经二十多年没见过朝廷的援兵了啊!”屠铁匠像一个孩童般痛哭…
顾九心里也难受的很,他知道,屠铁匠有生之年可能再也见不到大唐的援军了…
去酒肆提了两坛酒。
你有故事,我有酒,一醉方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