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色的天空令人窒息,黑色的雨水如泼墨般将周身的环境染成乌黑,所有的一切都在雨水的腐蚀下渐渐凋零。
谷梁慎赤身站在雨水当中,他看着周围的处境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突然,黑色的雨雾中,一个身着黑袍之人缓缓出现在他的面前。
黑袍人抬起袖口,宽大的袖口中仿佛要伸出手来抓住他的肩膀,谷梁慎想躲开,却发现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黑袍人从袖口中伸出的手甘冈沾染雨水,便发出滋滋的响声。
皮肉消去,尽剩白骨。
谷梁慎感觉到被黑袍人接触的肩膀也开始腐烂了起来。
浑身上下滋滋作响,却感觉不到疼痛。
“谷梁慎....”
黑袍中发出沙哑的声音,声音颤抖着,痛苦至极。
“还给我....我的位置.....还给我。”
黑袍人抬起头来,两只被腐蚀的尽剩白骨的手紧紧地扣住慎的肩膀。
谷梁慎努力地想要夺回身体的控制,但却无济于事。
“还给我!我的位置....慎大哥,你,为什么!”
黑袍人语气突然变得歇斯底里,剧烈地摇着眼前的谷梁慎。
帽兜脱落,漏出熟悉的面孔,是那个失踪的本家少爷。
然而只是一瞬间,面孔便在滋滋的声音中化为一个骷髅。
骷髅张合着他的双颚,发出凄惨的叫声。
“至少....帮我报仇!找到杀死本家人的凶手...”
谷梁慎想要张嘴说话,却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骷髅支撑不住,跪倒在地,而两只只剩骨架的手从半截折断了.
断掉的双臂此时仍紧紧地卡在他的肩膀上。
终于,谷梁慎的直觉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周围的一切却早已消失不见。
“哥,又做噩梦啦?”
熟悉的声音。
慎睁开双眼,看到了大厅棚顶的剑盾型标志。
熟悉的地方。
谷梁舞彩站在谷梁慎的王座旁边,双手按着慎的肩膀,关切地问道:“又梦见大狗熊了吗?”
“啊,是啊....”
谷梁慎这一年来总是做着同样的梦,有时会被舞彩撞到,他就告诉舞彩,自己梦见被一只大狗熊追赶。
“好吧。”
舞彩知道,哥哥不可能被一只熊吓成这样。
她看着脸上冷汗直流的哥哥,在心中叹了口气。
很多时候,她都装做什么也不懂的样子,因为这样,才不会让哥哥分心与自己吧。
“哼,狗熊又来梦里欺负哥哥,走,我们去打猎吧,这次专打黑熊。”
舞彩撅着小嘴,用余光看着王座上仿佛在思考事情的慎。
“舞彩。”慎转过头来,他拉着舞彩的手说道,“下周骑士大会,你想看么?”
“当然想啦,那个可比打猎有意思,那时候我要坐在哥哥旁边。”舞彩兴高采烈的说道。
“可是,你看,两个人在那打来打去的,你一下我一下的,其实没什么意思...”
“听说又到了悬峰城的岩鹰出现的季节了,你想,成千上万只岩鹰在天上飞,多壮观啊。”
慎刚刚思考了一下,想让舞彩在骑士大会的期间在悬峰城待一段时间。
毕竟,现在可不是什么太平盛世,这次骑士大会,他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而且,在这期间,他要实施的计划可是十分危险的。
舞彩在他的身边,很不安全。
思来想去,还是自己的大本营悬峰城比较安全。
由于是临时决定让舞彩去悬峰城的,他说的有些突然,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谷梁慎并不擅长撒谎,尤其是对自己亲近的人。
幸好他知道,他的妹妹很天真。
谷梁舞彩看了看慎的表情抿了抿嘴。
“诶,说的也是,还是去打岩鹰有意思。”
她知道了哥哥的想法。
“我想去悬峰城打岩鹰!”舞彩显得很是高兴。
他看着哥哥有些庆幸的样子,感觉有些好笑。
“好,舞彩。你和你蛇眼叔叔后天出发去悬峰城。到时我会安排的,现在我们去打猎吧。”
他现在想要好好陪陪妹妹,毕竟,谁知道以后的事情是否顺利呢?
舞彩心中突然感觉有些寂寞,但她知道,她能够帮到哥哥最大的忙就是保护好自己。
“嗯,走!去抓狗熊!”
舞彩搂着慎的胳膊,朝门走去。
南境东域的风无论何时都显得格外凛冽,在九国最高的山峰上,五个人站在悬崖边上,正欣赏着这绵延山脉所带来的壮观景色。
“东方丫头亲自来给老朽祝寿,老朽真是高兴啊。”
一个老头身着华丽的轻甲,身后那张金丝绣着虎爪的披风,显示着他的尊贵。
从背后看去,老头的气派十足,威风八面。
但如果从正面看他的样子,你会发现,这是一个瘦的如骷髅一般的老头。
灰白且参差不齐的的胡须是唯一看上去还算顺眼的特征。
而少掉一只耳朵的脑袋和脸上的伤疤更是十分骇人。
“能参加申屠荣归大人的大寿是我的荣幸。”
一名三十多岁的少妇看上去雍容华贵,她来到老头的身边,身后站着的大汉身背巨盾,腰别长斧,始终与少妇保值着一定的距离,看上去应该是她的护卫。
少妇用手捋了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说道:“这十几年来,大人的寿辰我总是由于各种事物而耽搁,或是港内事物繁忙,或是有要事需要前往北境,至今才亲自前来祝寿,还望荣归大人不要见怪。”
少妇显得格外客气,虽然他也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家族的家主,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南境东边小岛一处港口的管理罢了。
由于南镜东域特殊的海岸环境,小岛南北都是乱礁直连到大陆。
那座小岛竟是东域向东出海的唯一港口。
而这座岛却在她小东方家族的手中而不是由申屠家直接管辖。
虽然她的失踪的丈夫是申屠家族的人。
但东方怡还是很担心自己家族的未来。
“不会不会,我们一直视小东方家族为我们忠实的朋友,希望我们两家族的友谊和关系能够千秋万代延续下去。”
老头捋了捋胡须,一边看着山下的景色,一边说道。
少妇笑着点了点头。
“这次前来,我听说第五家族又在侵扰申屠家南部的边境,而大人想要建造的要塞群还缺少一部分资金。”
“我小东方家族愿意在两年内陆续提供提供三十万到五十万的金币来补足这个缺口,就当作我这次前来的寿礼吧。”
少妇转头看着老头少了一只耳朵的脸颊说道:“我小东方家族一直认为,荣归大人才是合法的南境之主,今后也一直会与申屠家族站在一起。”
老头并没有马上回话,狂风吹拂这他的身体,仿佛就要将他吹倒,而他始终站在悬崖边上,不退半步。
“感谢小东方家族的理解与支持,稍后我们再详谈。”
老头终于转过头来,直视着少妇的眼睛。
“随时恭候,大人。”
少妇冲老头微笑了一下,便转身向山下走去,身后的大汉也跟随和他的主人下山去了。
“真是岁月不饶人啊。”老头感叹道。
十几年前那个见到自己时,被他的容貌吓得躲在她父亲怀中的小女孩,如今也成为了小东方家族的家主了。
“爷爷,第五家族一定要付出代价!”老头身后一位紫衣少年说道,“您才是老国王册封的南境之主,第五开籍那老东西竟然也敢宣称自己是南境之主...”
“南境之主,呵呵,听起来还蛮唬人的。”
老头低头发现了一颗长在石缝中的植物,植物坚挺地扎根在石缝之下的泥土中,绿叶探出缝隙,艰难地成长着。
“有谁还记得数百年前,我申屠家顶着这个头衔,头衔之下可是有着南境北,东,南,三域的土地....”
老头弯下身子,将那咳艰难生长的植物狠狠地拔起。
“在南域红色的土地上才能生长的果树,在这里却如同杂草,更不要说开花结果了。”
他转头看向紫衣少年,将手中的树苗提到面前,晃了晃。
“一个南域连乞丐都可以摘来吃的果子,却在东域卖出了大价钱。”
“这就像你从前从自家的院子里找到了一块肥土,经过辛勤的劳动,上面终于硕果累累。”
“突然一天,有人来到你的院子里声称整个院子的土地都是他的,甚至还获得了很多人的认可,他们收获着你种下的果实,还要收你的钱,还口口声声的说要和平共处,这怎么可能嘛。”
老头语气嘲弄,仿佛再讲一个再好笑不过的笑话。
“就像那个谷梁慎一样,分家之人竟然成为了家主,还恬不知耻地当上了九国国王。”紫衣少年嘻嘻地笑着,显得神气十足。
老头沉默了一下,将手中植物扔下了悬崖,他好像失去了兴致,喃喃道:“九国啊,也是挺唬人的,说的好像九国还存在一样,现在只有十六域,还哪有什么九国。”
他张开双臂,露出干瘦的双臂。
“现在的各家族啊,都想当渔翁,我可不想去管他们,我只想夺回本来就属于我家族的东西。”
“百里击风的儿子那个事办好了吗?”
老头看向自己的两个孙子,可以说在他的眼睛里,除了家族利益和荣誉,第二重要的就是眼前的两人了。
“嗯,已经让申屠伊去办了。”说到申屠尹这个名字,紫衣少年显得有些厌恶。
老头叹了一口气,有些惋惜地说道:“曾经以一敌四,剑技无双的‘七刃之二’;令吉斯人闻风丧胆的‘屠戮者’百里击风如今也沦落至此了。”
“是啊。”
紫衣少年显得很是惋惜,谁能想到,这么一位战士,会在一年前的圣裁之战中失去荣耀。
“我们不在乎这些。陨落的战士百里击风,他的十七岁的儿子,为了洗刷父亲的耻辱来到骑士大会,这是个好的剧本,人们会喜欢的。”
申屠荣归抬头望向天空。
“其实百里家族和我们申屠家族历来就有很好的关系,只是如今百里家族没落了而已。”
提到这里,紫衣少年微微撇嘴,他才不在乎什么百里家族。
他在乎的是那个叫申屠尹的人,那个代表申屠家族参加国王婚礼的私生子。
‘我才是本家的人,是正统的继承人。’
虽说申屠伊是他的哥哥,但紫衣少年从未将他看作是家族中人。
因为他母亲只是一个倒卖香料的商船老板的女儿罢了而已。
“咳咳。”另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年被风吹得有些咳嗽。
“爷爷,我们回去吧,弟弟有些冷了。”紫衣少年看着身边同为紫衣的少年冲老头说道。
而狂风中的申屠荣归却并不理会少年的建议,他望着东域的土地,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