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那天,你2020年的愿望是什么?是希望自己心想事成,还是希望家里万事如意?如今呢,你2020年的愿望是什么?是期盼自己和家人健健康康,还是希望大家平安岁岁有今朝?
“跨年那天,你在哪儿?期望着2020年的新年和谁过,去哪儿过,怎么过?如今呢,你在哪儿?2020年的新年你和谁过的,怎么过的?
“你今天的心情怎么样?看到网上每天增加的数字有没有觉得焦虑?闭上眼睛想见的人是谁?你想对他(她)说什么?
“所有的所有,你都可以说出来。你想说却又不想当面说出的话,都可以讲出来,说给自己,也说给你的那个他(她)听。放心,我们在这里是有缘人,走在街上,我们就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这是一个一点都不专业的片头,没有逻辑又无比冗长。可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在听到小样的时候,都一拍即合的选择了这个非常业余的开头。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他记得导播在网线那端笑道。
片头结束,是陈绮贞的《家》。
“你心中的梦想,到底是什么?不被自由囚禁呢?还是被温柔释放。在你理想的国度,我住在那里吗?白天忙碌,晚上分享,握在手心里的温暖……”
“温暖”这个字眼刚唱完,他就拉下了背景音,推开了自己的麦克风:“大家好,我是这期节目的主播晏清,您可以叫我主播,当然,您也可以唤我喂,或者任何一个您想得出叫的出口的名字都可以。不用觉得冒犯甚至为此抱歉,今晚我们是这个节目的有缘人,我们可以畅所欲言无话不谈。明天太阳升起,我们就是天涯海角的陌生人了。在节目开始之前,让我们来做一个约定:不问来处,不问归途,只论当下。您有什么想说的,欢迎拨打我们的热线123-456789,也可以在我们的Xapp和我们的公众号后台留言,分享您的故事。”
说完,他拉下了自己的麦,耳机里重新响起深沉戳心的背景音:“白天伪装,晚上卸下,疲倦的心要藏在哪?轻轻放开你的手,漫漫长路继续走,自己才是自己的家。想到这里,怎么我又哭了呢?”
一曲即将终了,他睁开眼睛看了眼窗户外的导播,导播似乎也在看着他,有些抱歉的摇了摇头。他低下头看了一眼电脑屏幕,后台寂静得很。晏清几近了然的笑笑,这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事情。他摇摇头对着导播比口型:“看来这次咱们又得自娱自乐了。”
“常听广播的朋友都知道,片头一般都短小精炼,然而咱们的这个节目却有一个很长很杂的片头,不是我们不专业,实在是想说的话太多,不知道该舍弃。想聊的人太多,不知道该怎么权衡……于是索性就一股脑都放上来了,只是想在这个漆黑的深夜告诉您,前方无论是什么,总有人会陪着您一起走的。”
晏清在说话的空隙再一次抬起头看了一眼玻璃,玻璃外的导播依旧摇摇头。晏清了然地点开了自己的平板,正打算读自己昨天晚上写的稿子的时候,导播突然间敲了敲玻璃,他寻声望去却看到导播对着自己比了一个电话的手势。晏清微微挑眉,万事开头难。不管怎样,至少第一步是迈过去了。晏清点点头,关了平板屏幕冲着导播回了一个OK。
拉开话筒,他说:“那么现在我们来接通第一个电话……喂,您好!”
“您好,”是一个沙哑却温和的老人,“小伙子,我想和你聊聊天,不知道可不可以?”
他想起了自己还在老家的父母,昨天晚上母亲还在电话里同他抱怨,说他不早点买票回家。情感上他几乎是不想拒绝的,可是理智却告诉他自己在做着一个节目。他抬起头询问的看了眼导播,导播朝他点了点头。
“好啊,您说。”
“我孩子是护士,本来年前都请好了假回家了,这不前两天接到单位通知就又回去了。说实话,我是真的不忍心她走,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回家了就在床上躺着,衣服文件随便乱放,你说就这样的怎么能照顾好病人?还不如在家待着甭给人添乱。”
老人的话虽然句句都是数落,可明眼人都能听出话里面的担心和为难。晏清没来由地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自己平常和父母不太愉快的聊天。
“首先请让我向您女儿表达我自个儿的敬意。我不是学医的,但我始终相信术业有专攻。您要相信您女儿能保护好自己也能照顾好病人。您自己也要注意安全。
“其实不光是您女儿,我们都是一样的。下了班回了家什么也不想干,就像躺在床上。像我这种靠声音说话挣钱的,回了家是一句话也不想说。更何况是您女儿那种劳心又劳神的职业呢?您得相信她,也得相信您自己不是?”
老人在那边似乎长长的叹了口气:“我倒是愿意信她,这么多年,她从来都没有听过我说的话。当年不让她学医,她不听;当初不让她回去,她也不听;现在我让她一天给我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她还是不听……”
他张了张嘴,想起自己从前对待自己父母的态度,不由得有些脸红:“她就是太忙太累了……”
“我知道她忙,知道她累,我也知道她还年轻,有自己的想法想干出点明堂。我也不要求她什么,我只希望她每天给我来个电话,让我听听她的声音,知道她平安。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晏清摇摇头:“不过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亦或是因为晏清语气诚恳,电话那边的老人也放缓了语气:“那丫头的性子就和我当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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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目结束的时候,晏清已然是身心俱疲。待拉了麦关了背景音,晏清几乎是摊在了演播间的椅子上,脸一点动弹的力气都没有。
导播从外面端过来一杯温水:“怎么了,哥?”
晏清抬起头来看着导播,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你觉得咱今天这个节目怎么样?”
“我觉得还成,”导播抬起头来想了想,“挺符合树洞的本质的。”
晏清叹了口气:“你明知道当初咱们想的不是这样,何必这会儿来用这样的话安慰我。”
“别想了,喝点水润润吧,你嗓子都哑了。”
晏清笑笑接过杯子喝了一口:“之前年轻糟蹋出来的后遗症,没什么要紧的。倒是今天节目弄成这样,明天老大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我呢。”
导播“啪”的一声合上了台里的电脑笑道:“其实还好,毕竟你的稿子可是老大说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