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发出的那一刻，晏清就关闭了对话框，打开音乐软件开始了新一轮的选歌环节。虽然这档子事儿交给导播也是可以的，但这么多年的磨合，让他和导播都习惯了彼此用音乐来寻找灵感的工作方式。
不多时，网线那端的导播回了消息：“怎么了哥，想家了？”
导播是本地人，不存在晏清这种外乡人的不归属感。晏清笑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移动着：“可不嘛，想我家里的排骨了。”
“真别说，我妈前天刚买了排骨回来，说是这两天要糖醋。估计也就这两天，做好了我带点到台里，让你也尝尝我妈的手艺。”
“不用麻烦，这也就是刚和家里打完电话口头想想，一会儿就忘了。”
“别客气哥，就当是我这个本地人尽一回地主之谊。”
“要真这么说，岂不是太便宜你了？”他在后面加了一个斜眼笑的表情。
“哥，咱那半斤八两的工资……你可给我省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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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的手指不停地在键盘上敲打着，一会儿聊天一会儿写大纲，倒也还算忙碌充实。直到音软件里里传来了陈绮贞的《家》，那双手才终于在半空中停住，良久才落在键盘上发出一声喑哑的响动。
“轻轻放开你的手，漫漫长路继续走，自己才是自己的家。想到这里，怎么我又哭了呢？”
晏清静静的听着，一曲末了，才缓过神来似的把随机模式调成了单曲循环。又坐了一会儿，才把这首歌分享给了同样一面聊天一面工作的导播：“我在想，是把这首歌放在开头还是放在结尾。”
一首歌的时间过去了良久，导播才在对话框里问：“一上来这么戳心真的好吗？”
晏清的手悬在半空，片刻后才继续打字：“你说咱们这个节目定义成树洞呢，还是弘扬正能量呢？”
“综合各方面我给的建议是偏向树洞，正能量比比皆是，我们做有声的也只能和人谈心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首歌放在结尾怎么样？”
“虽然是树洞，但这么戳心的歌放在结尾……不太能弘扬正能量吧？”
“那放开头？”
“不是哥，你为啥非要那么极端，咱放中间不好吗？”
晏清打字的手有些停顿，手指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打出一行字：“我怕我中途崩溃。”
“那就先抑后扬，放开头吧。”
导播发过来一条消息，紧跟着还要一张图片截图。截图上是导播准备发到公众号上的宣传：“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在苦熬吗？”
“然后后面写：人间不值得。”他戏谑。
“倒也不是不可以，”导播在那边调侃，“但估计李诞很无辜。”
“开心点朋友，人间不值得。”
晏清打开了Word，复制了一段他原本打算放在节目开头的稿子发过去说：“这样呢？”
屏幕上他和导播的聊天框内的最后一条消息依旧是很长的稿子开头，左上角一直闪烁着“对方正在输入中……”，却迟迟不见有消息传来。
他生怕是自己的错误语病太多，只得从头一个字一个字的订正了一遍。
“跨年那天，你2020年的愿望是什么？是希望自己心想事成，还是希望家里万事如意？如今呢，你2020年的愿望是什么？是期盼自己和家人健健康康，还是希望大家平安岁岁有今朝？
“跨年那天，你在哪儿？期望着2020年的新年和谁过，去哪儿过，怎么过？如今呢，你在哪儿？2020年的新年你和谁过的，怎么过的？
“你今天的心情怎么样？看到网上每天增加的数字有没有觉得焦虑？闭上眼睛想见的人是谁？你想对他（她）说什么？
“所有的所有，你都可以说出来。你想说却又不想当面说出的话，都可以讲出来，说给自己，也说给你的那个他（她）听。放心，我们在这里是有缘人；走在街上，我们就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他还在看着，屏幕上的聊天框忽然自己往上移动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自我欣赏。他把视线移到聊天框的最下面，上面写着导播发过来的话：“哥，知心姐姐这活真的挺适合你的。”
晏清笑笑：“我当你夸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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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导播如约带了自己家里的糖醋排骨。和老家做的不一样，导播家的糖醋排骨似乎还多了一味醪糟。晏清在导播期盼的目光中尝试的吃了一块，不仅连连夸赞：“真好吃，阿姨手艺真好。”
“哥，和你老家做的不一样吧？”
“确实不一样，我家那边不放醪糟。”
“不放醪糟的好吃吗？”
“挺好吃的，各有千秋，”他点点头，余光看到了走到楼梯口的领导，“老大来了。”
导播回头看了看，不以为然：“防疫节目第一天，老大能不来盯着嘛？”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怕有人盯着我做节目了……”
这时领导快步走来打断了他话还没有说完的话：“聊什么呢？”
导播笑笑：“聊今天的节目呢。”
领导伸出手：“稿子呢？让我看看。”
他点亮了自己的平板，打开了昨天写的Word递到领导手里：“这是按照我自己拟定的顺序写的。”
导播站起身去休息室打了一杯温水来放到领导面前：“您喝水，老大。”
领导点点头，抬起头来的盯着他问：“稿子你写的？”
他点点头，有些惶恐的问道：“写的……不好吗？”
领导笑笑，拍拍他的肩膀：“写的挺好的，就是没想到，你这么会安慰人。”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摸摸头：“您这么说……我都不知道您是夸我还是骂我了。”
“知道你做节目不喜欢别人盯，我就是来看看你的节目把控，”领导笑道，“别担心，这会儿转一圈我就该走了。”
“嗐！老大，你真的是要吓死我了。”
“得得得，别贫，赶紧准备准备，我等着你们明天给我一个好结果啊。”
他站起身，目送着领导下楼：“老大再见！”
“老大怎么说？”领导一走导播就坐着转椅一溜烟的冲了过来。
“刚刚你不还给老大送水来着吗？能没听见我们聊啥。”
“领导单独找你谈话，我哪敢挖墙脚，”导播无辜的摊了摊手，“何况是这种时候……”
导播话没说完，就被墙上电子钟的定点报时打断了。两人对视一眼，开始彼此收拾东西，往演播室走去。
一切准备就绪，他闭着眼睛倚在靠背上，回想起昨晚母亲同他的唠叨不由得长长的叹了口气。导播在外面问他：“哥，准备好了吗？”
他依旧闭着眼睛，点点头，伸出右手比了一个OK。
导播点点头：“倒数最后一分钟……音乐可以播放了……3，2，1……”
后台的背景音乐整点播放，正是他和导播昨晚聊出来的片头，清淡的背景音伴着他有些厚重的声音娓娓道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