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生活是会伤人的。我知道。所以我决定,如果能够再次爱上一个陌生人,在多年的沉默和等待之后,如果我还有足够的勇气和善良去爱上一个陌生人,我一定会请求与他做爱。我一定会叫出他的名字。我一定会。
二、鱼的故事
让我看看你的风月小说,鱼说。
我在一个城市里走路,会有人在后面叫我。我回头时,他们很抱歉地说,对不起,实在是太像了。
他们说我像鱼。开始我以为他们指的是生活在水中的长有鳞片的一种冰冷的生物。后来我知道有一种鱼是在陆地行走的。我后来见到鱼,才知道我们并不相像,而且相去甚远。我是丰满、美艳的,鱼则身体单薄,相貌平平。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认错人。
鱼总是在深夜来访。她来路不明,对着镜子涂上艳红欲滴的口红时,宛若风尘女子。我们并排躺在宽大的□□。屋里很黑,一种空荡荡的黑。我们惧怕黑暗,却也不热爱光明。鱼是诗人,可能是这个世纪末最好的诗人。一个北京痞子曾经说过一个笑话:北京街头人很多,一个挨着一个。忽然刮起了一阵大风,有十个人倒下了。这十个人爬起来,发现他们彼此间认识,因为他们不是诗人,就是□□。这个笑话很好笑,我当时笑死了,鱼说只是我无法模仿北京人当时怎么说的罢了,不然你会笑死的。
也许只是凑巧,鱼恰好既是诗人,又是□□。
即便年幼无知,我们也知道,□□不是一个好的词。大学女生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去,深夜回来时身上自豪地披着明显过于宽大的男式衬衫,在日记里甜蜜地写道:风月,又如何及得上今夜的雪?她们不是□□,鱼是。□□的定义可以是:女人,用肉体交换金钱。鱼用肉体换了金钱,并且她只要钱。所以她是。
□□也有美丽的,在唐代传奇里和秦淮河上的歌舫上。你听过□□和柠檬的故事吗?女子每日都欢乐地用她的身体安慰情人。她总是把柠檬切成小片小片的,把汁抹在身上和头发里。她的情人把头埋在她的头发里时,就会说,他梦到了一大片柠檬林。她的情人很穷,但她仍然很爱他。后来他富有了,离开了她。她又有了新的情人,但都很穷。他们一个个地离开她,而她仍旧是爱他们的,仍旧把柠檬切成一片片的涂在身上和头发里。当她的情人埋头在她的头发里时,就会说,他梦到了一大片的柠檬林。
这个故事不是我写的,是川端康成。我说得不好。他把故事说得很美。他甚至不用“□□”这个词。
必须要钱,不然就不是了。如果你决心做一个□□,就必须敬业。鱼仔仔细细地翻着一个年轻男人衣服上的每一个口袋,低头时露出雪白和优美的脖子。鱼翻出了一张一元钱的纸票和两个一角的硬币。男人摘下一块旧表,鱼推开来,淡淡地说,只要钱,别的不要。外面下着雪,身无分文的男人在雪地里走了整整两个小时,回到家时脚已经冻僵了。他永远无法理解鱼为什么会如此狠心,她看起来那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