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易朵朵从不和别人讲的故事,他没有想到今天会讲出来,会讲给眼见的这个男人听。原本她以为自己会讲不下去会讲的泪流满面,但是讲完这个压在自己心里二十年的故事,自己却是没有流泪。是时间太久了吗是消化完了吗是压抑太久了吗?但是为何李多宝的眼圈都红了呢?他甚至想把自己拥入他的怀里,想要轻吻自己的额头呢?
这一天的夜晚更加漫长,两个人饿得头昏眼花。说话也渐渐没了力气,只紧紧靠在一起彼此感觉着对方的温暖。最后两人都静静的睡去。睡梦里有一只金色的麋鹿在那欢快的跳跃,那金鹿好像会说话,指引着人来到一棵巨大的茶树下,那茶树通体泛着光,每片树叶仿佛都有生命,吃在嘴里便感觉很饱很饱……两人就这么昏睡着,太阳升起,天空变白,日头平移,树影西斜,两人也没醒来……
忽然,天空上响起了“哒哒哒”的声音,易朵朵朦胧中听见了先睁开了眼,又摇醒了李多宝。仔细侧耳倾听,果然是,“直升飞机”易朵朵跳了起来,又坐到地上——饿的,手脚乏力。抬头看果然是一架直升飞机,易朵朵和李多宝拼命地向着天空里摇手、呼喊,心里充满了喜悦和激动。但是,那飞机却是没有停下来而是飞了过去……
不会吧?没有看见?但那种声音的确是渐渐的远了。是啊,他们这么小,飞机上如何看得见?没有火,没有明显的标志,没有通讯工具……两人颓废地倒在了地上。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又响了起来,越来越响……又能看见了那架小蜻蜓了!易朵朵不知从哪生出的力气忽然坐了起来,从头上取下了自己的发卡,那是一个闪亮的夹子,易朵朵把它放到了阳光下,对着那蜻蜓照射过去……
飞机还是飞走了!两人绝望地倒下了……
但是没过多久,那飞机飞了回来,在原地盘旋,而后慢慢地下降,离两人坠崖的地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后,两人在兴奋中晕了过去……
两人被捆绑着钓上飞机的时候,易朵朵还有些遗憾:“可惜没有找到最好的茶树。”
李多宝迷迷糊糊却说:“已经找到了。”
易朵朵不知李多宝是在说胡话还是自己听错了。
北京城。冷静的领导找到她谈话,因为冷静带的部门每年都会为公司创收千万资产,领导向她许诺年底不但薪水翻倍还会有岗位调整。冷静觊觎已久的位置总算名至实归,这么多年,她一直在为自己的理想奋斗,为这个虚无的职位和赚起来没有止境的金钱,而当这一切唾手可得的时候,她却感受到了极度的空虚。她打电话给艾闯,艾闯在忙着相亲,打电话给易朵朵,她的手机一直关机。
冷静回到家,面对空荡荡的房间,多年来藏在心底的寂寞积蓄成巨大的力量向她袭来,她孤独地喝着红酒,转着透明的酒杯,想起了前男友方平,在他的车后座上,她曾经笑得那么没心没肺,曾经哭得那么痛彻心扉,曾经爱得那么淋漓尽致。那些过往的甜蜜,竟然成为了今天伤害她的资本。她开始怀念一种平淡的关怀。方平,你在哪里?或许,只有李多宝才找得到你吧。这一刻,冷静突然意识到了李多宝这次带着易朵朵出行,一定是去找了方平。
正在胡思乱想,忽然有人敲门。是艾闯。还没来得及跟冷静说今天相亲的故事,冷静就拉住艾闯问她有没有跟易朵朵联系过。
“这个死丫头,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来过电话,肯定是跟她的帅王子幸福去了!你不用操心她”
冷静有些失落,想着心事,继续喝酒。
“喂!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要升职加薪了么!怎么一个人喝上闷酒了?”
冷静不做回答。
“林姐姐,你不开心,对不对?”
只是很简单一句话,却让冷静流出眼泪,自从方平走后,冷静没有掉过一滴眼泪。而时隔五载,她却再一次为这个男人流泪了。或许,不是为这个人,而是为这段回忆,为自己的青春,为这一段一去不复返的美好单纯的岁月。她恨自己的后知后觉,方平离开这么久,她才意识到她失去了多么宝贵的情感和爱人,而去追求这种虚无的名与利,做无谓的牺牲,消磨自己的光阴。
她的眼泪着实让艾闯震惊了,这个商场上的女强人,生活中的大姐大,她拥有女人想要的一切,美貌,金钱,男人,地位。怎么会哭呢?什么事会让她哭呢?“林姐姐,你……你怎么了?你别哭碍…谁欺负你了,我去揍他”
冷静的眼泪却一发不可收拾,好像要把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和悔恨都发泄出来。此时,眼泪是她唯一能证明自己存在感的工具,流泪是她唯一能获取一丝轻松让心灵畅快的途径。她伏在艾闯的肩头,给艾闯讲了一个故事。
“有一对年轻的男女,在大学的时候恋爱,他们爱的很真挚,感情一直很好。因为女孩一直被男孩捧在掌心,总是自我感觉良好,俯视身边所有的男孩,包括她的男朋友,而男友一直包容着她的坏脾气。后来他们毕业了,男孩想回老家,女孩却要留在这座大城市。男孩再一次妥协了,陪着女孩留在这个他并不喜欢的城市,过他并不喜欢的生活。女孩工作后日益膨胀的物质欲望让男孩望而却步,他们之间产生了分歧,女孩觉得一个整天抱有田园梦想的男孩不切实际,胸无大志,根本配不上自己。女孩的话激怒了男孩,他们分手了。分手后男孩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三个月后,就和另一个姑娘结婚了,他们远离城市,回归自然,过上了男孩一直憧憬的生活。而这个女孩留在这个城市,一直打拼,物质充裕,欲望却没有止境,她始终找不到温暖,填补内心缺失的安全感。”
“林姐姐,这个女孩……是你么?”
“嗯。”
“你还爱他么?”
“我不知道,曾经很爱。”
“那分手后,你为什么没有去找他呢?”
提到这事,冷静的脸上马上露出愤恨的表情,“那时候,我知道他在老家有了女朋友,不依不饶,他的一位好朋友好兄弟挺身而出,假装追求我分散我的注意力,直到他结婚了,他的好朋友才佛袖而去。可是那时我已无能为力,挽不回局面了。”
“所以你恨男人,不相信男人,也拒绝所有男人的追求?”
“对”
“林姐姐,你不该把情场当战场,你们分手后,他有选择自己幸福的权利。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结婚了也不会幸福的,强扭的瓜不甜嘛”
“我恨的是欺骗”
“你的男朋友没有骗你啊!哦……你是恨他的那位好兄弟吧?”
“两个人我都恨,为了摆脱我,他们合起伙来骗我”
“哎呀,这是何苦呢!那他那位好兄弟还在这个城市么?”
冷静沉默了。
艾闯开始胡乱猜测,“肯定是还在”冷静没有否定。
“那你不会还想着报复他吧”
冷静眼神游离了一下。
艾闯追问,“这个人我认识么?见过么?”
冷静不肯回答,但是艾闯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林姐姐,那个人……不会是李多宝吧?”
冷静被艾闯猜中心事,猛地看了艾闯一眼。这一眼,已经道破了答案。
“天啊!天啊!天啊!林姐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那易朵朵……这简直是太荒谬了!什么‘钓鱼行动’!你以为你在拍八点档的狗血连续剧啊!你被人骗了,现在还要利用朵朵去骗人!她就是你报复李多宝的棋子?!她还是不是你的好姐妹!你的报复心太强了吧!你是不是心理变态啊!眼看着朵朵现在一步步陷进去,如果有一天她知道……她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艾闯,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全,而且我一再告诫易朵朵不要陷进去,可是她不听话……”冷静半醉半醒地说话。
“这根本不是她听不听你的话!感情的事又不是计算机程序,你输入什么她就要执行什么!她跟李多宝看对了眼,本来是成人之美的好事,但是这么一闹,李多宝也不会原谅她”
“艾闯,不要告诉朵朵好么?”
“你还想瞒多久啊!你这个女人蛇蝎心肠的么?”
“你现在告诉她,对她也是伤害。而且‘钓鱼行动’没有完成,她在报社也交不了差。不如我们让她赶快结束计划,这个过程中我们把她往外拉一拉,争取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低……”
“你这是硬生生地拆散一对鸳鸯”艾闯愤然离开。
冷静还是平生第一次被艾闯数落,内疚、自责加上酒精的作用涌上心头,痛不欲生。
通过检查李多宝竟都是皮外伤,这真是一个奇迹。易朵朵觉得是佛祖保佑,李多宝却说是爱情的力量。云南之行的另一个收获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方平无意中从易朵朵的衣服口袋里掉出来的树叶发现,那竟是一种极品的茶树叶。为了证实方平趁着两人疗伤之际又走访了寨子里几个最有权威的专家都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当方平把这个消息告诉李多宝和易朵朵的时候,李多宝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易朵朵回想起自己爬到那几十米高的树上去讨要信号时更没去想那棵树会是一棵几千年的老茶树。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易朵朵忽然猛拍了一下李多宝。
“不知道埃”
“那你上飞机的时候怎么说已经找到了?”
李多宝一愣,回想了起来:“我当时是说找到了……”李多宝欲言又止。
“就是啊?找到什么了?”
“我是说找到了最重要的东西了。”
“不就是古茶树吗?”
“不是。”
“那是什么?”
“爱情。”易朵朵没有想到逼问出这样的结果。更没有想到李多宝会当着方平和张怡的面说出来,一时间,又是惊讶又是欢喜又是无语,脸竟是涨得红了。方平夫妇却是乐得看到两人有一个美好的结果。
“好了。我们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哈”
结束了这场惊心动魄的云南之旅,李多宝带着易朵朵回来了。李多宝的伤好了很多,只有胳膊还打着石膏。
“我送你回去。”
“好啦!还是我送你吧!你这个脆弱的小人儿”易朵朵调皮地摸了摸李多宝打着石膏的胳膊。
出租车上,李多宝不忘嘱咐易朵朵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此行的地点和细节,这是商业机密,一定不能被人捷足先登。尽管,李多宝已经让方平帮他包下那片山谷,但是还是异常谨慎。
易朵朵用手作势拉上了嘴巴,表示拉链已上,绝对守口如瓶。
“来,拉个勾勾。”
易朵朵跟李多宝拉了拉小手指,谁都没有先松开,就这样一直牵着小手指到李多宝家楼下。
李多宝下车后,司机识趣地问,“刚才那是你男朋友吧?”
“啊?嗯……”
“挺帅的嘛,胳膊怎么了?”
“他呀,不小心摔伤了”
“那你可得好好照顾喽”
“嗯”易朵朵掩盖不住脸上的笑容,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这种幸福不是亲身经历绝对编不出来。她不是编剧,只能是一个靠体验写作的作家。不不,她不是一个作家,她只是一个在恋爱中的平凡的小姑娘。她回家要好好写这一稿,但是不能写成云南之旅,地点要乱编一个,内容也要避重就轻,就写一次野外探险吧!易朵朵构思着,已经到了自己楼下,而冷静守在这里。
“冷静,你怎么在这啊?”
“你去哪了?手机怎么一直关机?”
“哎呦别提了,手机不小心摔坏了”
“李多宝带你去哪了?”
“去南方一些小城市嘛……”
“哪些城市?”
“哎呦走了那么多我都记不住了,反正就是考察嘛!我就跟着他走就是了……”易朵朵并不是刻意对冷静隐瞒,只是因为答应了李多宝不告诉任何人,她并不想失信于他。
“你们进展的如何了?”
“还好吧……”
冷静发现从易朵朵这,她已经听不到实话了。易朵朵的心已经偏向了李多宝那一边,可是她忘了,她是以骗局开始接近李多宝的,这终究会成为她跟李多宝之间的定时炸弹,一旦引爆,后果不堪设想。
“朵朵,不要玩火。做自己该做的,别忘了你的计划和你的身份。”
“我知道。”易朵朵说知道,其实自己已经不知道了。这个时候她完全沉浸在爱的甜蜜中,爱的光芒把一切都照亮,没有阴霾的角落。她天真地认为爱可以包容一切。这一切包括她的身份,计划,接近李多宝的理由……
第二天一早,易朵朵拎着早餐走出自家的楼门,发现李多宝在门口等她。
“呦!铁臂阿童木怎么大清早跑到我这里来了”
“来吃早点啊!呵呵,给”李多宝递给易朵朵一个新手机,“上一个手机因公报废,特此奖励一款新手机”
“呀!早知道我再报废点东西,你一并给我换新的得了”
“贪得无厌的女人”李多宝故意快走。
“哎……等等我!等等我!李多宝”易朵朵快步追上。
李多宝的手机响起,掏出是“朵朵”的来电。
“嗯?我没有打给你氨
“哦,刚才无聊,顺手把我的名字输进去了,声控呼叫,只要你提到我的名字就可以拨通我的电话。”李多宝把一切都说的那么不经意。
“那多不安全氨
“那你就少提我的名字嘛”李多宝一脸得意。
“哼!我只是不想让你听到我在背后说你坏话”两个人打情骂俏,却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