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后悔了?”我有点惊讶,尤其当我想起他决绝的表情时。
“被她姐姐利用了一番,死了,也是解脱。我走了,后会无期。”
于是,在我还没弄明白他的话的时候,他就消失在了这场沙尘暴中。
我都不知道他向着哪个方向离开了,周围都是卷着黑色的风沙,它在我耳边呼啸,它仿佛要把我也卷进这夜色里,我举步维艰,大自然不可抗争之力也是血族的克星。
“杰克……”我叫他的名字,呼唤他回来,我刚喊出他的名字就吞了一口沙,除了满嘴咯嘣响的东西,我没有再收到别的回应。
我向前追,我不知道我是向着何方去的,我只知道,不论我走到哪儿,似乎都是逆风的,我不知道真实情况是什么,我仿佛被卷进风里了。
有一刻我在想,我们真的还在帝国吗?
或者说,帝国还在吗?
我走了一会儿,我眼前的事物连轮廓都是模糊的,即使在白天遇见这种沙尘,也跟蒙了一层黄纱在眼前似的,夜里,几乎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觉得我可能会撞上什么障碍物,但这种障碍物迟迟没有出现。
后来有一双手抓住了我,那是吸血鬼的手,体温和我一样低。
他拉住我,带着我走,我那时已经闭上了眼睛,因为我眼角有沙子进去了,我没想到这对吸血鬼同样是个困扰,我拿手去揉,揉出了泪,那一定是血泪。
然后我不揉了,闭着眼睛,让那双手带着我走,带着我跑,我明白他会带我跑到一个没有风沙的地方,我闭着眼睛也不会感到危险。
我看清拉着我的人是亚伦时,我们已经走到一个相对平静的环境里了,不知何时开始,我的双脚踏上的不再是平稳坚实的土地,而是松软的沙子。
我们周围,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我们身后,我们刚从那里走出来的地方,正被魔力地侵蚀着,帝国正在陷落,我们所站的地方已然不复存在了,它曾是霍达尔帝国的哪一隅?
不过我们不在乎,我们脚下踩的仅是沙漠而已,沙尘离我们远了,我得以放下心来。
远远地,就看见夏兰若在前面等待着,这个东方女子站在沙漠里,有一股特别的气质,她看着广阔的沙漠,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到她面前的时候,我对她会所:“把你牵扯进来,我很抱歉。”
我真的这样想,我也为我的父母这样想,如果没有不朽的血之圣书……
至少如果我没有去找过她,她还会来吗?
再之前,倘若我母亲没有再回到苗疆,夏谷子也不会给丹尼尔一个无条件帮助他的承诺吧?
可她来到了这里,这个阴谋诡计环绕的地方,处处都是危险,她将面临的是超自然的对峙。
“为什么要来?”我问她,甚至有些斥责的意思。
我意识到我在担心她,我把她当做一个亲人,真的,从她身上我似乎想找到我母亲的影子,她们都是苗女,她们会有什么不同吗?
我想保护她,让她回到她的寨子里去,我多希望那样。
“我的母亲带我来到这里,我们要将苗疆独有的传承收回去。我们知道希拉尔从哪儿学来蛊术了,”
我不接地看着她,她若有所思继续说道:“由于战争不断,几百年前,苗族曾有一小部分人迁徙到泰国、老挝等地,这部分苗族人千里迢迢跑到异国他乡,仍未过上安宁的日子。”
“1975年,在泰国政府及有关国际救援组织的帮助下,有6万苗族难民移居美国,从此这些苗族就在美国繁衍生息。他们分布在美国各州,大多聚集在加利福尼亚州和明尼苏达州……这6万移民之中有几个黑苗,他们将蛊术在异国传承下去。希拉尔就是从黑苗的后代那里学到了蛊术。”
我倏尔大悟,我想起她之前的话,于是问她:“你们要收回这样的传承?“
为什么说收回呢?
她怎么能收回呢?
“他们炼的已经不是蛊术了,他们炼的是邪术。他们用蛊术赚钱,干些害人的勾当,希拉尔给了他们足够的好处,否则他们不会答应希拉尔的。”
夏兰若微笑着,声音却同夜晚的沙漠一样冷,“当蛊术成为一种交易,可以向人人倾囊相授,它就失去了传承的价值。”
她乌黑的眸子一眨一眨地转向我:“宿主既然死了,你那位朋友也应该没事了。”
“如果希拉尔有另一只蛊虫呢?如果她是另一只蛊的宿主呢?”我不放心地问她。
“无论是什么样的蛊虫,我都能感觉到它们的宿主是谁,我见到了希拉尔,她不是宿主。她既然把宿主的主动权给了她妹妹,就表明她不会轻易尝试这样的新事物。”
夏兰若冲我神秘一笑:“我忘了告诉你,蛊虫有生命,它与宿主血脉相融,但是,如果不协调,蛊虫就会释放出毒素,毁了宿主的容貌。”
“什么叫不协调?”
“与蛊虫无法达到心灵的契合,也就是说,厌恶蛊虫,利用蛊虫,或者欺骗蛊虫。从这方面来讲,蛊虫也是有人性的。”
夏兰若向我走近,特意地说了一句:“你母亲的脸上就有这种毒素的伤害,这种伤害令她愈加讨厌蛊虫,因此恶性循环,成了她决意离开的理由,当然,她没有忘记给自己换一副皮囊。”
再一次从她嘴里听说我母亲的事,这感觉既遥远又陌生,我仿佛在听着别人的故事,乍然又想到,是我母亲,我不曾有记忆的母亲。
我对她的印象,大概只有斯图尔亲王车上的那张照片了。
“祝你好运,缪斯。”她对我说:“我得离开了,我们会把蛊术带回我们的土地,但我们不会带走你。”她宛然一笑。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她或许才知道,或许早就知道了,不过我相信她不会再把我变成蛊虫。
“夏家祖先使你每隔百年就失去一次记忆,我希望你原谅我们,因为,最终给你重生的也是夏家人。”
“我还是喜欢你把我当作她的女儿。那不是重生,是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