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仔细看它们时,杰克忽然用手肘撞了撞我,我抬头就看见有三个人影正朝这边走来。
为首的穿西装,是个西班牙人,脸很长,模样讨人喜欢,可惜是个面瘫,绷着一张脸,规规矩矩地走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在他身后抵了一把枪。
他身后两个人我就认识了,不过令我吃惊的是,其中之一竟是夏兰若,她一改苗寨的装束,着了件与那件相比极为朴素的长衫,下穿百褶裙,花布鞋,清一色深蓝大红为主,加以绣花点缀,银饰也只有项圈、手镯,再也不似满身雪白了。
她身形娇小,站在同来的亚伦身边,显得乖巧的很。
他们一来,就见我站在那些虫子旁边,夏兰若走过来,瞥了杰克手中的剑一眼,那上面还有萨曼塔的血,她带着有些激动语气问我:“你们杀死了宿主,对吗?”
“我不知道。”我摇头,如实地说:“希拉尔的妹妹身上确实有一条金蚕,但我不确定希拉尔有没有养第二只蛊。”
“她没有,作为宿主,蛊毒在体内滋生,所以她不愿意成为宿主,把蛊虫嫁与了她妹妹。所有蛊术都来源于那只金蚕蛊。”
她是这方面的专家,我也就确信无疑了。
“这些蛊虫,”她指了指墙边的尸体,“它们受金蚕蛊的控制,叫毛竹蛊,它们被用阿里看守这条通道,被攻击的人刚开始什么感觉也没有,越往深处走身上就越痒,怎么抓挠都没用,这种痒感能活活把人逼疯,他们也会因为毒素扩散,浑身溃烂而死,基本上没等走出去,人就倒下了,毛竹蛊再来以尸体为食。”
我终于明白这条通道为什么这么长了,它是要人在毒发时间内困死其中。可是这些蛊虫为什么不攻击我呢?
我进来的时候连半只虫影都没看到。是因为我很它们是同类吗?
我再次记起我诡怪的身份。
“你们怎么找到这条通道的?”我问她。
她的目光向那个我不认识的西装男一瞟,道:“他带我们进来的,他说他要找你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我注意到他望向了我手中的圣书,我试探道:“你是遁世会的?”
他轻点了一下头,什么表情也没有。
“我怎么没见过你?”一直没说话的亚伦忽然插了一句,目光在西装男那张面瘫脸上游走了一番。
“我直接听任于长老,你怎么有资格见我?”他冷笑一声,面容表情好歹动了一下,可看上去跟抽筋似的,很是好笑。
亚伦沉着脸退到一旁,他似乎看了我一眼,那一刻他的眼睛是温柔的,他的金发有些凌乱,有几处还沾了血,凝结成块。
不过我没时间继续看他,我问西装男,“你怎么知道我有你们要的东西?你为什么来找我?”
“遁世会没有不知道的事。”
“既然这样,你们就该知道圣书不是我母亲偷的……”
“我们不关心谁偷了它,我们只关系它在谁手上。”
他向我伸出双手,示意我把圣书给他。
我没有动。
“我们已经增援了,在我们得知你要归还圣书的时候。你的父亲受了重创,没有我们他或许会死,现在你该不会要反悔吧?”
“你当然可以留着它,不过,想想你母亲的下场吧,杀死她的不是亚伯,不是法官,不是遁世会,而是圣器。我相信圣书最终会回到我们手中,在那之前,你还希望它吞噬多少条生命呢?”
我立刻联想到了夏聿裳给我圣书时说的那番话,一下子警醒了不少。
我感受到它的沉重,还有难以抗挤的诱惑,我似乎想要留下它,我意识到我有这个想法的时候马上把圣书交给了面前这双手,我担心再晚一秒就无法自拔。
这耗费了我极大的勇气,我看着他把手收回去,连带着拿走的圣书,我觉得我背叛了我父亲。
“你做了正确的选择。”他向我点点头,然后不再多说,自顾自地转身就走,连声招呼也不打。
他来这里只是为了拿圣书。
剩下四人目睹他的背影逐渐在灯光中缩小。
“我们是在这栋房子里找到他的,他说来这里找你,之后就进了这条通道,我们是跟着他过来的。”
夏兰若问:“是我母亲把圣书给你了?”
我将从温室出来后的事情原原本本对他们说了一遍,边说边往外走,我说完以后她问夏聿裳去哪儿了,我告诉她我也不知道,之后我们所有人都不再吭声。
走到外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夜幕下的帝国散发着复仇的味道。夜晚,是血族的战场。
“你觉得我们会赢吗?”夜风里居然含沙,把我们吹得东倒西歪,走在最前面的是亚伦顶风向前,没有一点艰难的意思,我于是在后头这样问杰克。
我们会忘了我和杰克本就是敌对的事实呢?
我甚至快忘了是我杀死了他叔叔。
但他不会忘,他一家人都死在吸血鬼手上,他怎么会忘呢?
不管怎么样,他是歼灭小组的人,他是人类。
我竟向他这种蠢问题。
如果不是风吹得我睁不开眼睛,我也许会为此笑出来,为我不怎么灵光的脑袋。
“我不想留下来。”他突然说,他的声音被风沙袭走,我听不真切,“我们扯平了……我现在只想回家过平静的生活。我要在我父母留下的旧宅里呆到死,那本该是我婚后的家……缪斯,你是个好吸血鬼……”他大概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不吱声了。
但他停了下来。
我也止住脚步。
风卷着沙肆掠的越来越厉害,要活生生把人绞成肉酱似的,我的衣服,头发乱的不成样子,我知道那一定很狼狈。
夏兰若和亚伦没有发现我们停下来,他们继续往前走,走到我看不见他们的影子了,这也可能是因为这场沙尘暴,总之,我必须得眯起眼睛才能防止眼睛进沙,杰克与我面对面,他的脸却也模糊不清。
“她对我其实挺好,她准备了微波炉让我加热食物,她每一次离开都说一句遗言:‘如果我没有回来,会有人放你出去的。’所以我巴不得哪天被她给说中了,我巴不得她死,又一次她过来,说她差点死了,我惋惜了好几天。那天以后,她的皮肤下面总有黑色的东西,她的眼睛有时会红得可怕……”
杰克停顿了一下,向我递过来一样东西,“缪斯,我有些后悔了。”他像是这时才下定决心把真话说出口,之前全是废话。
我凑过去一看,看了好久才看清。
那是一根带血的树枝,神树盖亚把它给了我,后来杰克抢走了。
他抢走我的剑杀死萨曼塔的那一连贯动作现在还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