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想象亚伦是怎样将刀子一次又一次扎向自己的。
“为什么不用针线呢?像正常手上那样。他不必这样的。”好像我多说几句,亚伦就不会伤害自己。
“为你缝合时,他的原话是:‘太丑了。’之后就挽起袖子放血,我们阻止不了,他坚持这样做。”父亲似乎看穿了我哀伤而迷离的眼神,“他们两个,都很爱你。”
被人爱着,这本是人生的胜利之一,何等成功。
但有时并不使人高兴,尤其当这种爱成为一种亏欠时,尤其当你同时亏欠两个人时,被他们爱着就如同受罪了。
这时有人进来了,是亚伦和一个人类,那人类的脖子上没有咬痕,证明他不是血仆,但他的面目平静非常,就像出门吃顿晚餐一样平常,而非被作为食物。
亚伦面无表情,我与他的目光相碰时他微微动了动嘴唇,展示给我一个不完整的笑。
“丹尼尔,长老们请你去大型会议室。”
“氏族亲王到了?”
“是的。”
父亲听完立刻站了起来,看样子是因什么事而高兴,急着奔赴那欣喜的本源,匆匆向我道了别,便出去了。
“长老们?”我问亚伦,“什么长老?”
我对长老这词竟然很是惧怕,帝国那群操纵一切的长老几乎毁了我的生活或者已经毁了,那些我连面都没见全的一块块老姜,是水底的杂草间冷不防咬你一口的水蛇。
“不是卡玛利拉联盟的长老,那是一种职务。我说的是一种敬称,是对老一辈吸血鬼的尊重。丹尼尔可不能让他们等急了,他们的来头可不小。”
“为了什么?”
“平息混乱。”
“歼灭运动?”
“不只如此,还有内部的混乱。”
“血族内部?”我自然而然想到了一个人。
“马尔斯.亚伯。”亚伦把人类拖到我面前,在我边进餐时边说道:“丹尼尔怀疑他和歼灭运动有勾结。准确来说,是整个魔党。他们掀起了歼灭运动,利用外人杀死与自己不同党派的同族。”
我目瞪口呆,险些被这人类的血呛到——他在轻微挣扎。
“自己人打自己人,一开始谁都没有想到,但后来露出了破绽,人类与巫师联起攻击帝国,他们怎么会结盟呢?这是超自然生物歼灭运动,依常理,巫师也是歼灭对象,而现在却全然不是如此。”
亚伦替我扶起这已咽气的人类歪斜的头,待我喝完血,他将他放倒在一边,坐到床边来,与我近距离地面对面,继续说到:“不仅如此,密党也有氏族长老叛变。”
“布鲁赫族?”
“亚伯家就属于布鲁赫族。”亚伦认真地说,“马尔斯是幕后主使。”
“所以你是说,人类发动的歼灭运动,事实上已成了马尔斯的傀儡?”
“没错,但卡玛利拉如此轻易分裂,这证明霍达尔帝国内部也不如表面那样安宁。你见过希拉尔吗?”
他突然抛出一个问题,一听这熟悉的名字,我立刻点头,说道,“但是她叫奥德丽,她用了蛊术,那是什么东西?”
“换皮蛊。”我惊讶于他说出的这三个字。
“你也知道?”我问他。
“如果你没有失去记忆,你也会知道。”亚伦又问,“她有个妹妹,对吗?”
“阿丽莎!她自称是奥德丽的姐姐,初拥了奥德丽,所以显得比她年轻……”
“本该是这样的。”他打断了我,“真正的姐妹已经死了。”
我感到心头的乌云聚焦,仿佛暴风雨就要来临,而此时忽然来了一道毫无预兆的闪电,将阴影中的真相照得通彻,雷鸣惊起,一连串骚扰耳膜的响声炸开,预示着这一夜的不平静。
“现在我们清楚了,亚伯家族在行动,他们自以为丹尼尔和你已经死了,他们封杀了哈昔新花园,现在他们正在利用人类与巫师攻打帝国。而希拉尔则和他们里应外合——如果我没记错,阿丽莎是卡玛利拉的大祭司,帝国的总工程师?”亚伦边思考边问道。
我顺着他的思维走下去,不禁吓了一跳,我艰难地点头,并说,“这意味着阿丽莎熟悉帝国的构造,甚至只要她愿意一个念头就足以使帝国土崩瓦解?”
“虽然并没有那么夸张,但也接近了。如果希拉尔换上了奥德丽的皮,那阿丽莎就是她妹妹,萨曼塔。”
“你说我要为我的母亲报仇,能告诉我有关母亲的事吗?”
我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我对她一点印象都没有,无论我多么努力想要回忆起来,哪怕只要一点,都以失败告终。
“希拉尔说我母亲也用了换皮蛊,在我没有了解蛊之前,且让我将它当做一种残忍的巫术。我听说父亲之所以毁了亚伯家族在青海的庄园,是因为他们害死了我的母亲安丽斯乔,前因后果是什么?”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你的口吻和我父亲简直一模一样。”我感概道。
“在我见到你父亲之前,我也不知道这些,我甚至是不久前才知道我在青海庄园见到的你并不是希拉尔的孩子。”
他的话又点燃了我另一支好奇心。
“为什么我会被当做她的女儿却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真相?”
“你的出现本就不可思议,要知道,吸血鬼的镜子死亡率是百分之百,而你的父母从生理上奇迹般的拥有了你,可他们却发现,你的生长速度是常人的数倍,并且继承了你父亲的嗜血特性,开始毫无节制的汲取母体的血液,因此丹尼尔请他的好友乔克逊医生通过手术……”
“等待!”我打断了他,“我没听错?乔克逊医生?“
亚伦看着我,一脸困惑,“你记得?”
“我见过!”
“不可能。”亚伦忽地站了起来,“他已经死了!”
“但我见过他!我亲眼看见了!他被阿丽莎……哦不……是萨曼塔,总之是他们,囚禁在私宅的环形监狱里!乔克逊医生认出了我的鸡血石,他知道我是谁!”
“你亲眼看见了?”亚伦仍旧不敢相信,但是再怎么不可能的事也发生了,他踌躇着,想要接受这个事实。
“亚伦,你要相信我。”
“我知道,我知道……”他在床边徘徊良久,不知是最终相信了我的话还是预备将这问题先搁置一边,他接下去说,“你与母体脱离关系后依靠仿生理机械生长,但你的母亲离开了那里,趁着丹尼尔也随她离开的空当,亚伯家族的人盗走了你。”
“为什么?”
“马尔斯安在胳膊上的该隐左手几乎害死了他,他受了重伤,乔克逊医生在血族社会相当闻名,因此亚伯家族找他为马尔斯疗伤,偶然看见快要脱离机械的你,他们盘问乔克逊,知道了你是谁的孩子,便连同你一块儿带进了庄园。”
“该隐左手是什么?”
“血族圣器。”
那四个字重重向我压来。
“又是血族圣器。”我皱起眉头。
“什么叫‘又’?”亚伦显然不解。
“血族圣器是什么?”
“如你所知,血族的圣物,被吸血鬼们奉为圣物的魔法物品以及超自然生物遗迹。它们数量稀少,尤其是我刚刚提到的,该隐左手,与之类似独一无二的强大圣物,他是真正的残肢。”
“血族律法里‘得二十七件圣物者为王’,就是指这个吗?”
亚伦超然一笑,摇着头说,“律法也有出错的时候。”
我怔住,不明就里。
“魔法物品会对血族生活产生重大影响,甚至让拥有者表现地黯然失色。魔法物品会破坏自然的平衡,爆发强大的力量,拥有者也会因为承受不了这个能力而死亡。马尔斯就是因此戾气攻心而受重伤的,只是他们至终都没有意识懂啊该隐左手险些要了他的命。”
“你是说,该隐左手最后丢失了,所以马尔斯才能活下去?”我推测道。
“该隐左手被你的母亲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