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前突然升起了一道亮光,那是我的希望之光啊!
我这两天一直被沉重压着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一点。
可是,黑牡丹却“哇”一声伤心地哭了:“陈团长是最后一个牺牲的,好惨哪!全团没有一个活的,陈团长是被我们从那个炸塌的小土坑里找到的,只看见一个头,还被掀了一大块,血肉模糊的,肠子都流了一地,好惨哪!当我们两个姐妹好不容易把他从那坍塌的土坑挖出来,送到战地医院去抢救时,还在路上他就断了气!”
黑牡丹一哭,弄得我也跟着哭了起来。
黑牡丹抹把泪说:“陈团长真是抗日英雄,连我那死鬼王仲夏都抱着他哭了一场!”停了停,黑牡丹还说:“我那死鬼还说,现在没有条件好好安葬他,也不能立碑文,就在那坟头上裁棵树,做上个记号,到是有是晚上去挖尸好找。我们一定要把他的尸体保护好,别让鬼子找到破坏了尸体,以后有家里人来找好找一些,再不以后有条件了给他立碑也不会弄错。”
“鬼子还破坏尸体?”我很惊讶。
“是的!”兰妮悄悄说:“据说他们除了走什么人头象棋之外,还派来了一支特务队,专门搜行抗日战士的尸体,将他们运到外地搞试验。”
黑牡丹也说:“我那死鬼说,鬼子需要好多的尸体,打下九江以后,天天往外拖,借口为了清洁城市,防止瘟疫,其实他们是另有阴谋,我们就是要与鬼子抢尸体。”
“是呀!好多尸体是抢在鬼子前面运走的。”兰妮也说。
“那多谢你们为抗日做了件好事。”我紧握着黑牡丹的手说:“你还记不记得陈团长他们的尸体,具体你们埋到什么地方去了?”
“具体不太知道,因为当时牺牲的人太多,尸体没地方堆了,我们还在城外五里牌山的一个山坳里搭了个尸体棚,反正是大雪冰封,尸体一时半会不会臭,我们把尸体码堆在那里。”黑牡丹说。
“五里牌?那这么远是怎么运去的?”我很惊奇。
“我们发动了一些学生帮忙运,还用牛车拖,运了三天三晚。”
“这么久?运了这么多,要找到陈团长的尸体可不容易。”我叹道。
“是啊!只有找到我那死鬼,他最清楚,他记性好,他还做了记录。”黑牡丹又念起了王仲夏来:“不知他在哪里?”
看来,要找到我郎公阿锋以及另外几人的尸体,还真不是那么件容易的事,得先找到王仲夏。
可是,现在鬼子已经打进城了,白天警戒很严,晚上还实行宵禁,要找王仲夏难,即使找到王仲夏,出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日子越来越紧,估计明天赶尸匠差不多要到了,他来了,我这还没找到尸体,不白白耽误时间吗?
“对,得先把王仲夏找到。”
“可是,找王仲夏先要找到黑牡丹带路,她熟悉他,现在城市已炸得面目全非,这到哪去找他?”
“我们先问问黑牡丹。”兰妮说着,就蹲到了黑牡丹的床边。
黑牡丹看见我们过来,她慢慢地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条给我们,她说:“这是我那死鬼昨天给我的,他说如果我和他跑散了就先到这个地方找问他。”
我拿过纸条一看,那上面象地下党的秘密电文一样只写了个字:九华山76号。
兰妮问:“那是个什么地方?”
黑牡丹说:“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个安全的地方。”
我们把黑牡丹的药喂过后,让她一个人在家休息,然后我们就去九华山76号找王仲夏。
许多地方的房子都炸塌了,唯独这座房子还基本完好,原来它是一间英国人开的天主教堂。
教堂不大,但里面住满了逃难的人。
我们走进去时,一个大家都叫他英格曼神父的人,望着我们生出一付厌烦的样子,他两手一摊头一摇挡住我们说:“我这里实在已经住不下了,请小姐另找地方吧!”
我一笑说:“我们不是来这避难的,是来找一个人。”
“天哪!我这小小的教堂,这避难的人已上千人,我哪知道你要找的人?”他好像脸上了点笑容。
我说:“这个人你一定知道。”
“哦,那你说说看。”
“就是九江棋院的院长。”我说。
“啊哈!是他?”神父这才朗朗一笑,然后抹了把胡子说:“他是我的朋友,我们当然熟了。”他问:“你们是他什么朋友?他的艳福不浅哪!总有漂亮女人来找他。”
我说:“我们是他恋人的姐妹,现在他恋人伤很重,我们来告诉他。”
“啊!他恋人?是叫黑牡丹吧?”神父问。
“是呀!你怎么知道?”我很惊讶。
“我们常在一起走象棋,他很自豪地常跟我提起,哈哈。”英格曼神父拍了拍我们的头说:“是他的黑牡丹要你们来找他的吗?”
“是的,她今天在鬼子赛人头象棋的棋盘上抢自己孩子的头颅,被鬼子剌伤了,我们是来告诉他的。”
“啊!他当时在现场,一下晕倒了,鬼子把他抬到他们司令部不久,他就醒了,然后就在那里骂鬼子,鬼子就把他赶了出来,他就来到了我这里。”
“现在他到哪里去了?”我紧张地问。
“他脑子刚一清醒过来,就说要去找黑牡丹。我拖住他说你又不知黑牡丹被谁救走了,你到哪去找?”
“那他怎么说?”
“他说一定是黑牡丹的好姐妹把她救走了,我拦也拦不住,他就走了。”英格曼神父再次把手一摊,做了个摇头的动作。
我和兰妮同时“啊!”了一声。
我叹道:“我们找过来,他又找过去了,唉!怎么这么不凑巧啊!”
兰妮看我太着急了,就跟我开玩笑:“那个死鬼,这不正好吗?其实我料定他会去我们怡红院去找的。”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埋怨兰妮。
兰妮笑:“这年头,我又怎么肯定他真的是这么真心相爱的人。”
“你这家伙,以为别人都象你!”我拍了兰妮一下。
我们赶快谢过英格曼神父,转身就朝回走。
天一黑,街上就很死寂,据说有游击队进城袭击了鬼子司令部,鬼子在封锁城门,到处抓人,街上一会儿还响起警车声。
我们躲躲藏藏,回头的路原本很熟,可是还是找了好久才转回来。
我们进门时,那半间破屋子里已经点起烛光,有一个人正坐在黑牡丹的床边给她喂药。
“那不是‘死鬼’王仲夏吗?”兰妮惊喜地叫起来,走过去就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你这家伙让我们急死了!还怕你让鬼子杀了呢!”
我走近他,直到他抬起头来,我才看清楚戴着一付大眼镜的王仲夏,原来还是个不到四十的中年人。平时听黑牡丹老是叫“我那死鬼!”我还以为他是位老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