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乎你是谁,也不在乎你是男的还是女的,但从今日起你最好记得我的身份。”
花晚晴疑惑抬头,在皇甫寻始终不肯放手后也懒于再挣扎。另一方面则是出于防患于未然的考量,以防皇甫寻以此为由,再对她做出更不规矩的动作。
“记好,我只说一次。”
皇甫寻认真的态度让花晚晴百思不得其解,他用双手将她的小脸固定在了眼前,注视着那双曾叫他动容的眼眸,用似醇香酒酿的嗓音轻轻说着,“我是你家少爷的挚友,也是信王府的世子,但更重要的是,从今往后我要做你的主人。”
花晚晴一怔,弄不清那人嘴里的“主人”一词意欲为何,但她的手脚已因这男人冷漠的语调渐渐发凉,看到他的笑脸时,都会让她不寒而栗。
“放心,我绝不会揭穿你的身份,要不就不好玩了。权当是个游戏,所以我暂时容许你留在易府。”
一霎,花晚晴迟钝得才反应了过来,他是要将她当作玩物?!思及此她舌头好似被震惊的消息打上了结。玩物?她不过是普通的女子,就算是玩物,他也不该挑上她的。
看到花晚晴煞白的脸,皇甫寻心满意足地松开了手。他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又半侧过身子继续说道,“要知把玩物放在别人府里可是别有一番滋味,你最好也给我乖乖听话,不要尝试对别人乱说什么,尤其是你家少爷。”
花晚晴心中猛然一跳,想起少爷又想到今日种种,难以抑制的伤感立即缭绕心头。她垂着眼闷闷地听着皇甫寻所有的吩咐,无力再去抗辩什么。她只是一个下人,而少爷就算再好心也不会去听信她的话。
“还有最后一点。”就要离开时皇甫寻忽然又调转回头,于廊边看着那似被钉在了地上的花晚晴,口吻严肃了起来。“即便你只是个玩物,我也不能容忍我的玩物用眼神去勾引别的男人,在我玩腻之前你务必要记牢这点。”
花晚晴跌坐于廊道上蓦然地眺着皇甫寻离去的背影,这一个跟自己八竿子打不上关系的男人却为何突然要将她拉入这莫名其妙的漩涡呢。
勾引?!她什么时候勾引过男人?对少爷来说,她花晚晴顶多就是个厨子,并且还是男子的身份。再者,少爷对她的好也只是一贯对下人的态度,而她也清楚无论她怎样热忱地看向少爷,无论她的心情如何的澎湃,那也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花晚晴不停地琢磨着“玩物”一词,这个陌生的词眼让她十分苦恼。她抱膝坐于长廊,将脸埋在了双膝间,眼角却悄悄地淌出了细流。从小镇到京城,她吃过许多苦,甚至差点儿饿死在路边,但泪水却从没因吃苦而流淌过。仿佛自那世子出现后,生活便立即变成了一场噩梦。像是那酝酿了多时的暴风雨,突然间就电闪雷鸣了。
最可悲的是——花晚晴胡乱地用衣袖抹去眼泪,她能做到的也却只有默不作声地任由雨打风。而这浮生世事、人间众相里,微不足道的她只是一片人微言轻的“浮萍”,又哪还能奢望去主宰自己的命运?
时光荏苒。
似刚过了雨水,惊蛰就不经意到了。
花晚晴望向窗外,窗外有的只是熬过了寒冬的树枝。曾一度光秃秃的枝桠,现在都抽出了嫩芽,仿佛是绿意与生命随着春风的到来,又再度回到了这世上。
若她待在村里,她或许看到的是田间地头一派忙碌的景象;又或她没离开小镇,当她推窗时,她看到的该是那举着油纸伞,匆匆低头穿过湿淋淋的小道的那一个个背影。
深宅大院中好似能让人感到时光变迁的,只剩下了那枯荣交替的树木还有渐渐回温的气候。曾一度停下了脚步的积雪于暖春中化作了生之水,点点滴滴唤醒了一园子沉睡了一整个冬日的植物。
天已入夜,但只要站在窗边花晚晴还是能嗅到园里的每一点生机。那些萌动的万物将它们的气息融入了春风里,随着夜雨的滴落,在每个观雨客的心坎中幽幽荡出了一片涟漪。
几日前云歌突然告了假,说是家里老人病重,想回家送老人一程,少爷很爽快地答应了。云歌走后,少爷身边没了人伺候,只是少爷却没让别的小厮前来接替云歌。以至在这春雨淅淅沥沥的夜里,冠云楼中就剩下了她与少爷两人。
花晚晴搬了张凳子坐在窗边,默不作声地望向书桌旁那低着头,打理着账本的易名扬。每日送来点心后,她都会耐心地等待易名扬完成手头上的工作,然后等他用完了点心才又收拾了食具回到厨房里。
“少爷是要用茶么?”
当易名扬抬头时花晚晴已捧着一杯温度刚好的茶水侯在了书桌边。她双手捧着青瓷茶杯,烛火清晰地映照在她脸上,从眼睛到嘴唇,花晚晴脸上的每一处好似都在烛光中散发着花的香气。
易名扬伸手接过了杯子,温和地笑了笑。虽是不经意的碰触,但当两人指端轻轻相触时,他们的脸上都快速地闪过了一丝淡淡的红晕。
“会很闷么?”
花晚晴摇了摇头,接过喝尽的茶杯安分地又回到了窗边。她发现易名扬桌上还余下了一两本账目,便猜想那温在小炉上的点心或还得花些时间才能等到它们的主人。
事实上她又怎会感到闷呢,能坐在一旁静静看上易名扬一晚上花晚晴就很心满意足了。尽管她仍是没有机会说出心意,可在静默的相处中,她对易名扬的情谊也似乎越来越浓。
如从来没遇上叫皇甫寻的男人,现在的花晚晴该感觉很幸福吧?她只是看着易名扬的脸,但每当此刻耳边总会响起皇甫寻的警告。已将近快有两月,花晚晴对皇甫寻的厌恶却没一丝丝改善。
好在皇甫寻不算太闲,也不常来易府走动,但每当皇甫寻到来,花晚晴迎来的便只有无尽的噩梦。他爱于人前冷不丁的讪笑,他爱在旁人不注意时对她动手动脚,他爱到厨房里颐指气使地指挥她做这儿做那儿。然而最让花晚晴不安的,却是皇甫寻总爱当易名扬在场时,偷偷趁着易名扬不察之际将她亲昵地揽入怀里。
好几次花晚晴都以为她就要被易名扬发现了,可当易名扬狐疑地问到她为何总会满面通红的原因时,她却只能呐呐地解释那是因身体不好。相较她的尴尬,一旁笑得灿烂的皇甫寻就更显得可恶了。
不知什么缘故皇甫寻近日都未来府上走动,可就算没见到皇甫寻,花晚晴的内心却依旧无法平静。从凳子上站起,她皱着眉来回于圆桌与窗台间走动。皇甫寻明明答应过不会揭穿她的身份,但他却叫他府里的下人光天白日大咧咧地就给她送来了女人才用的胭脂。
花晚晴忧心地咬着指头,皇甫寻的阴影几乎无所不在,当他不出现时花晚晴反倒才会更担心他背地里又做出什么叫她措手不及的事来。
“花荣,你没事儿吧?”
易名扬终于舍得放下账本,起身往圆桌边走来。花晚晴拼命摇头,但一旦想起了皇甫寻,她却怎么笑不出来了。见易名扬合上了账本,花晚晴立即为易名扬摆好了食具,随后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敢再将她的心思诚然地摆在脸上。
“这些日子是让你太累了么,要不你怎会这般心神不宁?”
花晚晴欲言又止,眉头纠结在了一块儿。“回少爷,我做的都是些轻松活儿,哪里会累人呢?”
易名扬半侧过身去,定睛瞧着花晚晴。桌上琳琅喷香的点心都不及花荣更叫他上心,只当她一蹙眉他心里就不由一乱。“可你的样子分明是有心事,这圆桌到窗台不过几步的距离,你却已来回走了数十次。”
“是我打扰到了少爷么?”所以易名扬才匆匆结束了看账,所以她不识趣地分了少爷的心?花晚晴惊讶更有些担忧,及此眉头更紧。
“你坐下吧。”
“小的不敢,怎能与主子同桌?”
“云歌在时我不也纵着他让他同桌么,只当没有外人看见,就无需这般拘谨。”易名扬说着将花晚晴拉到了身边,花晚晴受宠若惊地瞪着圆眼,见易名扬就要身手去拿茶壶便立即抢了先。
“不成不成,怎能让少爷动手。”
“我又是不是没有手脚的人,给自己倒杯茶又有多难?”易名扬玩笑道,薄唇轻掀,心中却不由为花荣过分的守礼而产生了一点的惋惜,他期待的是花荣能似云歌一样将本心赤诚地袒露于他面前。
杯中很快被倒满了茶水,花晚晴似怕易名扬抢走茶壶般竟将茶壶放到了易名扬手不能及的远处,但那看来有些孩子心性的行为却惹又来了易名扬一阵欢笑。“要不你也用些点心,一个人吃怪也无味的。”
花晚晴摇了摇头,含笑着奉上了茶杯,“少爷的好意,我心领了。”易名扬是花晚晴遇上的最好的主子,也是她遇上的最好的男人。也许他对她的关怀并非出于怜香惜玉的疼爱,但他对她的好她已都记在了心中。
尽管花晚晴拒绝了,可易名扬仍执意的将他的瓷碗放在了花晚晴身前。他从食篮里取出了备用的碗筷,待一切安置好,便起了筷将一枚点心放入了花晚晴的碗里,默默地笑等她拿起动筷。“瞧你夸张的,我不过是想找人陪我分享,你却像收了我天大的好处。”
易名扬摇了摇头,“就算你年纪还小,但仍是个男子。男子有泪不轻弹,又何必为了一块糕点就扑簌簌地掉泪呢?”
眼泪虽没流出可在眼里也已是百转千回,易名扬的关怀让花晚晴越来越沉陷于幻想,然而幻想有多美好内心也就有多揪疼。皇甫寻的警告她还记着,花晚晴不得不将目光转移到点心上,可皇甫寻简单的一句警语又如何能限制住她不安分的心呢?“小的不是为了糕点。”
“那难不成是为我么?”玩笑背后易名扬像是在期待什么,他理不清思绪眼神却不由自主的更为火热了。
花晚晴慌措地躲开易名扬的目光,他的一句玩笑却似乎触及到了她的内心。“小的只是想家了,是少爷对我实在太好,不由就让我想起了舅舅。”
“你家里不是早已没人了吗?”
“父母是都不在了,但还有舅舅。这次离家快有一年,我都没给他们去信,心里也觉对不起他们。”花晚晴絮絮地吐露着内心时,易名扬用他好看的眼一直温和的看着她,这样的目光好比冬日的一杯暖茶,即便不捧饮于掌心都能给冻僵的双手带来无比的温暖。
“舅舅?你和他们——”
隐约间易名扬对花晚晴的身世忽然有些在意,他异常想知花晚晴的身世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故事。可花晚晴一味地摇头,已是拒绝再对他说下去。易名扬并不好继续追问,无奈只能默然地咬了口点心,用以分散他对花晚晴的过分关注。
“你怎么都不吃?”
“小的在厨房真的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