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老爹并没注意到张经玺的思量,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
“——儿子啊,快跟爹说说,你是怎么晕倒的?先生说有人对你施了驱魂术,你得罪过什么人吗?会不会先生看错了,你自己偷偷练魂魄离体了?”
说到这里,他有些小小的尴尬,期期艾艾地说:“先生,……我……我不是不相信您,我……我只是觉得舟生这么小的孩子,不应该有人对他使用巫术。孩子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呢?!顶多就是打一架就完了。您……您别介意啊。”
“无妨,”被他叫做先生的人温和地一笑:“任兄也是爱子心切,小弟能够理解。任兄不是不相信,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先生您真是善解人意。”任老爹一脸的感激涕零,“儿子啊,趁现在先生也在这里,你快跟我们说说昏迷前的事。”
张经玺疑惑地看向他:我该知道这些事吗?不是魂魄离体不记得自己是谁吗?怎么还问?
看到他的表情,任老爹大吃一惊:“儿子,你不记得自己是谁也就算了,怎么连发生过的事也都忘了?!难道是因为魂魄离体时间太长?”
他焦急地看向任舟生的师父。
师父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遇上过类似的情况。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箭步走到床前,抓起张经玺的手腕摸了又摸,又仔细观察他的眼睛,脸色越来越凝重。半晌,才面色沉重地问张经玺:“你一点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吗?”
张经玺摇摇头。
他记得看穿越小说,人家穿越都是能接收原主记忆的,不知道为什么到他这里,脑子里干净得像月底的支付宝账户——不但余额为零,还欠花呗不少。因为他发现,他不但没有接收原主的任何记忆,就连属于张经玺的记忆也有一些模糊了。
就算历史再不好,他也知道清朝是距离中华人民共和国最近的封建王朝,那个时代除了科技不发达,制度腐朽之外,其他的都和自己所处的时代一样。可是听任老爹和任舟生师父的谈话,这个清朝的人可以随意出入混沌空间,又是什么驱魂术又是什么魂魄离体,看他们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或者有精神疾病,使他不由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那你学过的功法、医术还有印象吗?”任老爹几乎是颤抖着问。
“没有。”张经玺毫不留情地回答。
想了想他又加上一句,“我都说了我不是您儿子,你们非得不信。”
“那你最喜欢吃什么?不,你已经昏睡七天了,肚子一定饿了,你最想吃什么?”
“蛋炒饭?方便面?小米粥?”
看到任老爹期待的眼神,张经玺很想答对一个问题。但事与愿违,他每说一样,任老爹脸上的血色就退一分。到最后,他那张黑红脸膛已经变得煞白了。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舟生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求助般的看向任舟生的师父,像是希望得到什么保证一样。
任舟生师父的脸色也很难看,他狠心不看任老爹的眼睛,艰难地说:“任兄,事情比我想象的还糟糕,可能有人对舟生施了噬魂术。”
“噬魂术?!”张经玺和任老爹同时一愣。
“这是一种非常恶毒的法术。我也只是听师父说过而已。”任舟生的师父一边回想一边说。
“我师父说,他在舟生这么大的时候,和他的师父我的师祖出去游历,遇上一个青年被他的仇家施了噬魂术。整个人虽有气息却没有知觉,不会说话,不会动作,不知饥饱,不会吞咽,眼睛圆睁却视物无睹,纵然在他的耳边敲锣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我的师祖曾经救治过几个受到驱魂术伤害的人,被青年的家人知晓,就把人抬来,求师祖救治。
“师祖本来还有一些信心,经过查看,却大失所望,同时也对这种法术极为痛恨。
“师祖发现,驱魂术只是夺走人的三魂而保留七魄,而且夺走的三魂也保持其完整,只要魂魄没有走远,还可以通过法术找回来。
“而噬魂术则要狠毒的多,它把人的三魂七魄全都变成了碎片甚至是飞灰。别说是师祖,就是当时以‘织魂术’而出名的太元真人都不可能把它完好无缺的复原。”
任老爹和张经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但两个人的原因不一样。
任老爹是觉得儿子中了噬魂术为儿子担心,而张经玺倒吸一口凉气是因为:这世间竟然有这么恐怖的东西。他在心里哭喊:清朝太可怕,我要回现代。
“不过还好,不知道是不是我们追寻及时,舟生的三魂七魄都很完整,只丢失了部分记忆,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不……不会吧。”
任老爹已经吓傻了,他惊恐地看着说话的先生,“怎
么还会有这么恶毒的法术?什么人要对舟生用这样的法术?”
他急得满地乱转,一边紧张地回忆。
“我……我好像没得罪过什么人吧?舟生呢?不知道他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张经玺也有点小紧张,虽然不知道任舟生为什么丢了魂魄,但是绝对有对他不利的事情发生。自己穿进这具身体,目前看是福是祸还未可知。说不定这就是一个陨石天坑……他又想哭了。
“任兄,你先别着急。不一定是谁得罪过人,据我所知,施这种巫术的人一般都是为了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真正用于复仇的倒极为少见。”一旁的先生安慰说。
“因为失去三魂七魄以后的人就没有了知觉和思考能力,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只会听从施法者的驱使。所以有人对身体素质极好的人施展噬魂术,把他们变成傀儡,训练成杀手。三千年前的百国时代,有几家专门从事暗杀的门派就以此术训练杀手。由于此术过于阴毒,遭到名门正派的抵制和摧毁,后来逐渐失传了,不知道为什么又重现江湖。”
“这么说,还会有人遭殃?”张经玺考虑到另一种可能。
“如果是训练杀手的话,肯定不止一个人遭殃。但是,三魂七魄丢失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不是人力所为而是妖魔作祟了。”
“妖魔?”张经玺感觉自己的认知又一次受到冲击。
“对,妖魔是真实存在的。只不过平常不轻易出现而已。”先生很肯定地说。
“你没见过妖魔是因为他们平常总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修炼,除非遇到灾荒战乱,他们才会出现在人群中。”
先生的口气非常自然,好像他不但见过妖魔,而且对妖魔非常熟悉。
任老爹眼睛和张经玺的瞪得一样大,像听天方夜谭一样听任舟生的师父讲着。
“人形最符合修炼之道,所以精灵生物修炼的时候,首先要化成人形。有一些妖魔为了速成,或者因为某些原因迟迟不能化形,就会采取旁门左道,附在人的体内。为了完美的和人身贴合,妖魔在附身之前,会把被附身的人三魂七魄都吃掉,既增长了自己的内气,又能完整的行使对身体的使用权。舟生只是丢失了三魂,七魄还在,所以肯定不是妖魔附体。”
“那就好!不然魂魄被妖魔吃了的话,想找都找不回来了。”任老爹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然后,他又连珠炮般问道:“先生,不知道是什么人对舟生施这种法术?目的是什么?他这次没有得手,下次还会不会再来啊?”
看到任老爹担心的样子,张经玺很受感动,虽然这些关心不是对他来的,但现在是他在承受。孤儿院长大的他非常喜欢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心里迅速接受了这个便宜的爹。决定从此之后,只要真正的任舟生不回来,他就专心做任舟生,尽他该尽的义务,享他该享的关爱。
先生沉默了一会,说:“这些问题我们都不知道答案,目前只知道有人要对舟生不利。不管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会不会再来,我们都应该提高警惕,加强防备。——舟生,你先休息几天,等魂魄和身体契合好了以后就到家里来找我。”
说完,他起身匆匆告辞了。
后来,张经玺慢慢知道,任老爹叫任金玉,是一个算命先生。任舟生的师父叫柳川,是远近闻名的医生。穿越来第一天得知柳川给他收魂的时候,他还以为柳川是一个道士,不过这个疑问在几天后就解开了。
遵从师父要求,休息了几天,大脑能够支配四肢,手脚活动自如了之后,张经玺在任金玉的指点下来到了师父家。
他这才知道,任老爹家和师父家只隔着一堵墙,说话声音大一些的话,两边都能听到。
师父家是一个两进的院子,前院是个医馆,就在大路边上;后院是师父起居的地方。前院和后院之间有角门相通,后院也有一个单独的小门开往外面。
任老爹家的院子小一些,和师父的后院相当,任老爹家前面还有一家邻居,正好和师父的医馆相邻。
师父是一个人,没有家眷,所以前后院之间的角门没有像别人家那样派人把守着。
根据任金玉的指点,张经玺直接从医馆前门穿到了后院。
一路上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他都笑着回应了。
师父早就听到了他的动静,张经玺到了以后,柳川先把厨娘支走去买菜,又锁上前后院之间的角门,关上通往胡同的小门,把他带到书房里,敞开窗户,(后来张经玺知道那是防止有人偷听)然后从床头的箱子里拿出一摞书。
“看看这些书还有印象吗?”
张经玺一看,这些书全是线装手抄本,有两个甚至是竹木简。手抄本也大都纸质泛黄,边角有些起毛,看样子有些年头了。看到这里,他的心里已经有些犯嘀咕了。
他硬着头皮拿过最上面的一本,不认识。换一本,还是不认识。再换一本……再换一本……。一连换了七八本之后,他惊喜地叫道:“这本我知道,《黄帝内经》,一本很古老的医书。”
柳川一直在旁边注视着他,见他一本接一本地换下去,眼神也由期望变成失望,最后又变为平静。听到张经玺说认识《黄帝内经》,他有些动容地说:“这本《黄帝内经》是你十五岁那年亲自抄写的,你有些印象也正常。”
“这……好吧,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张经玺无力地笑笑。他能够知道《黄帝内经》纯粹是从武侠小说看来的。但是现在他说什么都会被任老爹和柳师父一厢情愿按照自己的想象跟原来的任舟生联系起来。这样次数多了,他也就懒得纠正,随他们高兴就好。时间是最好的医生,伤感总会过去,习惯就好了。
张经玺对《黄帝内经》的解说让柳川又燃起一丝希望,他用带着鼓励的眼神示意张经玺,“快打开看看,里面的内容还记得吗?”
“这……”
张经玺顶着巨大的压力,慢慢把书打开。
里面的字体既工整又漂亮,很多地方都做着注释,有的地方还用不同颜色做了好几次。可以看出书的主人经常翻看。书的字体虽然好看,但很多都是繁体字,最最关键的是:它没有标点符号。
张经玺看得头晕眼花,为了不打击柳川,只好违心地说:“认识一些字,意思不明白。”
柳川眼里希望的小火苗又一次暗淡下来,不过紧接着,他既像安慰张经玺又像安慰自己似的说:“没关系,这已经很好了,我不应该强求更多,你中了噬魂术还能识字,已经很好了。”
沉默一会以后,柳川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还记得医妖术吗?”
张经玺很想说“记得”,可是现实不允许啊。他只好硬起心肠说,“不记得了。”
“寸草春晖?”
“不记得。”
“鬼门十三针?”
“不记得。”
“宣通十四刀?”
“不记得。”
……
说到最后,张经玺自己都受不了了。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大声说:“师父您别问了,我都说过我不是任舟生,您偏不信。他会的东西我全都不会,您不用再抱希望了。我爹都已经放弃了询问,开始教我各种生活常识、认识镇上的各户人家。”
“舟生,你不懂,你不懂你丢失了什么。十年的积累就这么毁于一旦,我真是心有不甘啊。”柳川师父有些动容地说。
“那您再从头教我行吗?我保证勤奋学习。您要看我太笨,我就不学了,去跟我爹学算命,不然干点苦力也行,总能找到谋生的手段的。”
适应了这几天,张经玺发现任舟生的这具身体高壮结实,根据和任老爹以及周围其他人的对比,估计得有一米九多,干点力气活绝对小菜一碟。
“学算命?干力气活?你有我神农族血统,干那些岂不是白白浪费大好资源?!”柳川有些愠怒地说。“你还是从头开始学习医妖术吧!哪怕再用一个十年也要学。”
“再用十年?那我不得快三十岁了?人家隔壁三壮才十五岁就帮家里挣钱了。”张经玺没想到柳川师父这么执着,呆愣愣地说。
“如果你爹着急让你赚钱,算我雇你,我来给你发工钱好了。”柳川板着脸说。
“那……好吧!谢谢师父。”张经玺实在搞不懂这是个什么情况,但是初来乍到,他也不敢问,他也不敢说,只好默默地接受。
“既然决定从心开始,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在学习医妖术之前,你有必要先知道一些常识。”
张经玺没想到柳川是个雷厉风行的行动派,做好决定马上就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