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手机放回口袋,来不及再考虑是谁来电,她回头绽开清甜笑颜:“牛肉,可以么?”
“可以。你做菜的手艺我有绝对的信心。”
“出去等吧,不用好久。”
晚饭像往常一样在轻松氛围中结束,秦慕词回到电脑旁整理白天开会的资料,莫九九则坐在另一台电脑旁开始继续手头里未完成的事情。想起傍晚的未接电话,将邮件处理完毕的她拿起手机按到通话记录,一串熟悉的号码映入眼帘,坐在软椅里的她霎时僵硬,如遭雷击——
竟然是古晟锦的手机号码!
成为他的助理后,莫九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背熟所有与他相关的号码,包括他对外和私人的手机号,办公室电话,落樱缤纷的宅电,还有方佩的手机,办公室电话等等。三年遗忘早已将曾经滚瓜烂熟的其它号码冲刷得一干二净,唯一没有忘记的,只有他的私人手机号。
就像古晟锦从没主动联系一样,她也没有主动探听或寻找过他的消息。
这就像他们间不成文的协定,彼此维持静默的姿态,天各一方,努力生活。
平静如水的心湖顷刻风起云涌,她攥紧手机,眼前闪过千万幅很久不被忆起的画面。
不提,不说,原来不是真正的忘记。
从前的每一个细节,每一缕情丝如同衰败冬眠的野草,只要春风拂过,一刹那又生,且来势汹涌。
无法跨越的血缘关系在回忆中变得清晰,仿佛一支寒光闪耀的利箭,冷冷提醒不要再继续沉溺在不应该的幻想之中。细密如丝的疼痛在胸口弥漫,呆呆靠在椅子里的她抬起右手按住胸口,水雾早已润湿眼眶。无法否认,不论秦慕词做得有多好,不论心里存在多少感激,也不论理智提醒多少次要和他在一起,看到号码的一瞬间,尘封的所有爱恋都已复苏。那一刻,别无它想,满心只有一抹清俊挺拔的身影——
晟锦,好久不见。
时隔三年,他竟然主动打电话给自己,是收到了那对戒指,还是…
为什么接通又不说话,是不知道说什么么?
他是那么一个稳重内敛的男人,如果事先没有想好,怎么又打过来?
该不该回电话?
这一刻北京时间已过午夜,自己当时没有回过去现在回过去,会不会很突兀?
接通之后又该说什么,问他喜不喜欢那对戒指?
还是问什么时候和方樱结婚,祝他永远幸福?
“阿九,在想什么?”
杂乱如麻的思绪怎么理都理不清楚,清香飘入鼻尖,原来是秦慕词沏了柠檬茶端过来。
低垂眉眼掩饰自己的失态,莫九九再次抬头时,已换上素常的笑靥:
“没想什么,就是看电脑太久,眼睛有点疼。你上次去香港…”
“上次去香港我没见晟锦,只见了雷傲。那对戒指,已经让雷傲转交。上周我收到一封邮件,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抱歉,请原谅我的隐瞒,因为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而且…而且这么久以来你似乎都不太愿意提起晟锦以及和他有关的一切,所以我没告诉你。”
一眼就瞧出她想问什么,坐在布绒圆凳上的秦慕词清浅一笑,洁白牙齿在灯下闪出温和光芒——
于他而言,过去的三年亦是相当不容易的一段路程。
莫九九到达法国后的彻底沮丧和消极是没事先没预料到的低谷,他一直觉得换个环境人就会好一些,谁知她非但没有,反而痛苦得快要死掉。身为过来人,他自然理解那份锥心刺骨的疼痛,那些隐晦得如同雨季没完没了的日子里,他经常在来往中法两国的飞机上睡过去,而且一睡中途几乎就不醒。最难熬的并不是身体上的疲倦,而是面对莫九九深沉的颓败,那种有心无力的感觉令自己无端心疼——
除开许白衣,他第一次为别的女子心疼。
幸好坚强和勇敢让她重新站起来,否则,秦慕词不敢想象自己究竟能支撑多久。
对她,他既有心疼想要照顾的责任,亦有兄弟重托的义务。
无论哪种,都很重要。
一晃三载过,越来越习惯目前的稳定和安然生活时,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求婚——
尽管一直没聊过从前和古晟锦,尽管不知道三年光阴能让她遗忘多少,然而,他清楚知道自己想要握在手心的生活平淡真实的继续下去。一早就做好被拒的打算,当莫九九点头,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清楚多年困扰于心的阴影开始淡去,与如今的幸福融为一体,再也不是充满阴霾和无奈的回忆。
“谁发的邮件?什么事?”心跳又出现了傍晚时的异常,莫九九凝向他,期待,却又不敢期待。
“雷傲。”收回漫无边际的思绪,秦慕词握住她的手,轻声作答:
“他说晟锦和方樱已经决定结婚,婚礼定在二十号。对不起,我不知道怎么跟你…”
“我明白。”
心脏一阵紧缩,她抽回手,强颜欢笑:“你不准备回去参加婚礼吗?”
明显感觉到掌心小手剧烈抖了抖,秦慕词俯身将她揽入怀里,:
“我不参加,他们也会理解。我想,你比他们更需要我在身边。”
“我已不再是三年前的我,你去也没关系。早在设计戒指时,我就已经说过,祝他们幸福。”
疼痛袭来,靠在熟悉的肩头,莫九九拼命忍住泪水。
“傻阿九,在我心里,你还是从前的阿九,没什么改变。”
“慕词,谢谢,对不起。”
“不用道谢,也不用内疚,我理解。”
透过泪眼朦胧,她凝视眼前温润如玉的男人,千言万语却只能化作最寻常的两个词。
轻轻在光洁如许的额间印下一个亲吻,秦慕词暗自叹息,眼底划过几抹惆怅——
谢谢,对不起。
自己比谁都懂她要表达什么,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