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手掩住圆张的红唇,方樱阻止不住从嗓子眼里迸出的惊讶声。
惶然失措的转向面容平静的母亲,她忽然觉得有很多事情自己完全不知情。
纸被捅破,方俏反而镇静下来。淡淡睨向全程一言不发的姐姐,她笑,口吻薄凉:“姐,看来你已经把很多事都说了出来,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自己能得到什么?你为他付出二十几年的心血,到头来一旦知道你不是亲娘,他照样不把你放在眼里,不是么?晟锦,你说我杀了苗紫烟,有什么证据吗?如果没有就不要血口喷人,我不接受任何污蔑。”
长长呼出一口气,古晟锦没料到她此时还能镇定至斯。
起身将录音笔连接至音响,里面的对话慢慢饶进每一个人的耳旁——
“阿虎,我想要这个叫苗紫烟的女人消失。她是个疯子,无权无钱,制造一起车祸吧,没人会追究。”
“这个女人是谁?俏姐,既然她是疯子,您何必和一个精神病计较呢?”
“计较?呵,不是我计较,只是我没想到她能那么幸运,竟然活了下来,还活了那么长时间。她是个疯子,可也是我的噩梦,没有她的存在,我或许会过得快乐一点。欠我的,就必须偿还。血债血偿,这不是大家经常说的俗语吗?我已经调查过住址,她住在白下区,不过因为她有病所以平时不出门…”
“不出门怎么制造车祸?俏姐,您看要不…”
“我自然有办法引她出门,给你,这是我的照片,你拿去给她看,我想她应该对我有印象,会跟你走。”
“这…”
“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做事情。这是一半的钱你先拿着,后面一半我会寄支票给你。”
“……”
不知道是什么碰撞的杂音渐渐盖过两人的对话,听到这里,方樱脸色苍白,声音可以作假,可是,她分明瞧见母亲的睫毛在颤抖,很显然,那是一种心虚的表现。茫然看向脸色阴鸷的古晟锦,唇角嚅动的她很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问她为什么要对阿九的母亲下手,还是求已经掌握证据的锦哥哥放她一马?
杀人偿命,纵然她没亲自开车行凶,却是毫无疑问的主谋。
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段录音存在,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方俏不敢相信,微微起伏的胸口已泄露全部。
“俏俏,为什么要这么做?”
维持一陈不变的姿势很久,方佩终于抬头,猜测变成事实,除开心痛,已然再无别的感觉。她不愚蠢,自然清楚如果没有车祸,和古晟锦的母子情分可能还会继续,苗紫烟的死无疑已经碰触到古晟锦的底线,再怎么疏远,再怎么陌生也终归是怀胎十月的生母啊,何况因为莫九九的缘故他们还早有接触。这么多年,她太了解自己一手带大的儿子是什么性格,他一旦决定要追究或离去,恐怕再无任何转圜余地。
“为什么?”方俏冷笑,变调的嗓音含有明显的凄厉和高亢:
“姐,难道你不知道为什么吗?如果不是你们,世荣怎么会那么早离开我?”
“我就知道你是为了他,俏俏,当年那批差点造成古氏全盘崩溃的药物的确是他经手…”
“古氏,你就知道古氏!自从你嫁入古家,你心里眼里就只有古氏!”
猛然站起,披头散发的方俏俯身瞪视姐姐,压抑多年的委屈和憎恨一股脑儿爆发:
“就算是世荣经手又怎么样,莫子规身为研发部经理难道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他们先后在狱中自杀,姐姐,千万别告诉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知道,丢卒保车是每个人都到了危难时刻都会做的决定,尤其是古氏岌岌可危,可是,你丢了莫子规可以,为什么要丢掉世荣?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你妹妹一辈子的幸福?这么多年,我从不愿意恨你,因为我理解你,理解你其实是想博取古滔的好感成就自己的幸福。是啊,你可以为幸福牺牲别人,为什么我就不能为了给世荣报仇而做点什么?”
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度滚落,方佩靠在沙发里,蜷缩的身体像只苍老的虾:
“俏俏,这些年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难道你从来没体会到姐姐是在补偿吗?”
“哈哈…”厉笑如狂,方俏伸手指向她:
“补偿,你以为钱财就能补偿失去一个人的痛苦吗?不能!世荣死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相信他的死与你有关,可是,当时因为得知自己怀的是女孩而郁结的你却百密一疏,你以为用钱买通监狱里的人就能掩盖你去监狱说服他们承担一切罪责的事实吗?莫子规是彻头彻尾的傻子,他居然愿意顶罪,就为了什么古滔的知遇之恩,世荣不肯,你就暗示他可以杀了世荣,是吗?千算万算你却没算到,世荣自知有危险,早就偷偷写了一封信托人递出来,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当我看到信时,他们都死了!”
“我没有,我没有暗示子规杀了他,没有…”
儿子越来越幽暗的眼神让方佩再也不能有理有据的说话,逝者已远,连辩白都那么单薄。
交叉的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古晟锦沉声道:“一心想要报复的你就建议她抱养别人所生的男孩,恰好,你无意也发现阿九母亲怀的是龙凤双胞胎,所以,在她们分娩那天你故意造成圣德起火,趁混乱把我抱走,真是一石二鸟的计策,既报复了莫家,又打击了古家,因为你深知对一个母亲来说失去孩子是最痛苦的事,对古家来说继承人血统不对也是最大的讽刺。”
冷冷的笑意突然变得意味深长,方俏突然从疯狂中冷寂,淡淡道:
“晟锦,你真是像极了莫子规,聪明稳重,弱点也像,太重感情。”
“是,我是重感情,但要看是什么感情,对你,我选择报警!”
慢慢举起手机,古晟锦没来得及拨通,方佩陡然转身,掌心多了两颗绿色药丸,哀声凄凄:
“不,晟锦,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