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人来人往,尘世的熙熙攘攘全都沐浴在金色夕阳里,尘世烟火的味道格外浓厚。
要了两份皮蛋瘦肉粥,秀净温雅的秦慕词尽量维持平日的浅笑,内心却无比沉重。
邮件的最后,古晟锦叮嘱他先不要把此时告诉莫九九,一是因为以她的性格知道后必定要誓死求个确凿证据,到时将过早掀起波澜;二则他希望自己最信任的兄弟秦慕词在她最失落和需要人关怀的时候出现,如此,或许能让她尽早走出再次失恋的泥沼,找到属于她的幸福——
无论出于那种身份,古晟锦自始至终希望莫九九能得到真正的安然幸福。
像她这种明净纯粹的女子,本来就应该得到希冀的一切,不是么?
对夹在中间的秦慕词来说这无疑是个难题,一方面他的确认同古晟锦的考虑,可另一方面他又不想欺骗满心相信自己的莫九九。比任何工作都要艰难的选择摆在面前,言谈向来温和的他只能选择沉默,以期待能有什么灵光突现,然后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你见到他了吗?”
不锈钢勺轻轻拨开白雪般的粥面飘的翠绿葱花,莫九九鼓起勇气主动提问——
天才知道她这一天过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无论在医院还是回到家,她始终觉得灵魂不在身体里。
“见了。”
很轻的两个字,仿佛不想惊动什么似的。
秦慕词抬眼凝向眼前小心翼翼双颊苍白又飘出淡淡红的女子,眸底淌过温柔的踪迹。
“他…他怎么说,你见到Cindy了吗?”莫九九心不在焉,并未察觉秦慕词来时的踟蹰以及眼下不小心泄露的情感,对即将听到的结果怀揣希望,却又莫名绝望——或许是深受初恋失败的影响,又或许是女人的通病,她骨子里其实有点小小的自卑,可能也称不上自卑,而是一种对自己和生活的不确定。
“我和他见面时,没有Cindy,不过…”
“不过什么?”几乎是忙不更迭的追问,微笼轻雾的眸子里跃出一种奇怪的亮光,像希望,又像害怕。
“不过他们现在应该在去机场的路上,飞大连,什么时候回来不清楚。”
盯住桌上那碗白色绿色搭配得赏心悦目的粥,语速比平时快一倍的秦慕词觉得自己很残忍——
可是,思来想去,除开暂时的残忍,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他们拥有最嫡亲的血缘关系,无论如何相爱,都不能在一起。与其让她也一同承受恋人突然变亲人的荒诞事实和可能涉及的风波,还不如用最烂俗的理由让她彻底死心,如此还能保持她一如往昔的单纯明净,不会卷入莫名的复杂之中。直到这一刻,秦慕词才真正意识其实他们三个人中最懂得疼惜的人不是海誓山盟轻易出口的雷傲,不是迟迟走不出往昔自认为深情的自己,而是言谈时常犀利到让人无从忍受的古晟锦。
爱,容易。
不爱,也容易。
但是要结束一个人对自己爱恋的同时还小心维护她,这很难。
古晟锦选择了最残忍直接的方式,谁又能说这不是已经很仁慈的办法?
至少,他能选择自己承担所有沉重,愧疚,甚至骂名,留给别人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希望。
水雾迅速蔓延至眼眶,砰的一声,钢勺掉在桌面上,莫九九别脸望向窗外,努力不让自己又在秦慕词面前失态。是不是所有死去的爱情都会有相同的遭遇,她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的故事会第二次发生,是自己不够好,还是命途多舛早已注定?
然而,从小到大遭遇过多逆境的她并不愿意臣服于命运,就像她始终不愿意相信古晟锦会突然改变。
“阿九,我知道这是个令人很难接受的事实,不过,晟锦既然已经做出决定,谁都无能为力。你应当知道他是个多么有主见的男人。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好么?希望在你痛痛快快哭一场之后,能开始学会忘记。你说过的,每个人都会有不开心的事,重要的是我们还能遗忘。”
“我不哭…”勉强一笑,她抬手抹掉氤氲视线的泪花,问道:
“董…Sorry,慕词,你和他关系那么好,肯定知道Cindy的一些事。告诉我,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未曾料到看起来极度伤心的她竟会镇定下来询问细节,秦慕词微微惊讶,老实作答:
“他们已经认识有几年,Cindy曾经任职于古氏合作的一家香港公司,对晟锦一直不错。”
“你我都很清楚在我们恋爱之前,他心里最重要的女人是方樱。不过,方樱一直喜欢你。如果他只是想找个人来忘记方樱,几年前就能可以找Cindy,为什么早不早晚不晚恰好是这几天?对,晟锦是个有时候说话让人招架不住的男人,可是,他绝对不会三心二意有始无终。慕词,你今天早上也说他跟我说的那些很反常,不是吗?如果他给你的解释依然是突然想起Cindy的好而不得不和我分开,你真的相信吗?”
语速极快的推理让秦慕词有点措手不及,或许,素常迷糊的她其实并不是真的傻兮兮。
“你怎么都不肯相信他会无缘无故背弃你?”
“是的!”
“阿九,很多事的原因比较复杂,尤其是男女之间的问题…”
拍拍干涸的面颊,莫九九微颦秀眉,一字一顿道:
“我宁愿相信有更复杂的原因,如果有,请你告诉我!否则,我不会死心!”
“别这样,阿九…”
她流露出的坚定既让秦慕词为难也让他欣赏,可是,仍然不能确定自己能说的他只得无力劝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