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肴陆陆续续摆好,上好汤剔除鱼骨后,服务员退出去,细心的关门。
华丽璀璨的吊灯散发出既明亮又温暖的光芒,金红色桌布熠熠泛出绸缎色泽,和偌大的圆桌以及满桌色香俱全的菜式相比,隔得很远而坐四个人稍显空荡。莫九九正好坐在方佩对面的位置,心坏忐忑的她见大家都不开口,也只好低头默默进食。平日‘吃个痛快’的指导思想被不着痕迹的压制下去,小口喝汤的她连唇都不敢张得太开,唯恐举止优雅的方佩对自己挑刺儿——
和宋立一场从校园到社会的恋爱持续了好几年,但她从没见过宋立住在乡下的家长,完全没经验。
现在和古晟锦的母亲阿姨坐一起吃饭况且又没他的陪伴,还真是挺不自在的事。
尽管这种战战兢兢的感觉并不好,于她而言,真是一种既惆怅又喜悦的体验。
食不言,寝不语。
方家规矩在方佩方俏两姐妹身上得到淋漓尽致的发挥,虽然谁都心不在焉,她们没速速开口。
云淡风轻寥寥可数的寒暄里,一顿饭草草结束。
事实上,谁也没心情。
服务员送来色泽亮丽的水果盘,挑起一片薄绿的杨桃,方佩瞅见妹妹不断在朝自己眨眼——
她明白,这是方俏的催促。
慢慢嚼碎味道极淡的杨桃片,她敛敛眉眼,凝向对面连伸手夹菜都小心翼翼的莫九九:细眉,墨眸,肌肤白净,装束简单,这个女孩无论长相还是其他方面并不算出众,只是一张笑脸惹人喜爱,性情简单也不算愚笨,以我这么多年经验来看,会是很好相处也很值得被调教的女孩。如果她不是苗紫烟的女儿,我也不会反对她和晟锦在一起。晟锦那孩子心思沉,个性深,的确需要个简单纯净的人相伴,况且他对方樱多年感情没结果,早已伤痕累累,如今好不容易再度敞开心扉,却又……
暗暗一声叹息,她轻放下牙签,慢条斯理道:
“莫小姐家里还有什么人?”
标准的查户口提问,莫九九早有准备,同样放下牙签,含笑道:“家里只有妈妈,我们相依为命。”
“父亲呢,没有其它兄弟姐妹吗?”
“我从小没见过爸爸,是独女。”不论何时说及这个,她总有点黯然神伤——
都说爸爸会比较喜欢女儿,哪个女孩不希望有个疼爱自己的父亲?
可是,她连父亲什么样儿都不知道,连名字都是从别人嘴里知晓。
轻啜洋酒的方俏听姐姐问来问去都落不到重点,柳眉一横,不软不硬的插话:
“莫小姐今年似乎是二十八岁,这个年纪的女孩还没结婚,真奇怪。”
“唔…”
带刺的一句让她半天不知道怎么接话,莫九九其实很想回句你都四十多了不一样没结婚,可是,看在她是古晟锦的小姨份上,只好忍住,讪讪道:“是啊,是有点大了,可能…可能是缘分未到吧。感情和婚姻没法儿强求,我也只好随缘。什么时候缘分到了,什么就结束单身吧。”
很清楚妹妹长了张何其伶俐的嘴,方佩见她不自然,略有不忍。
可是,对别人的不忍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尤其是具有潜在不良影响的人。
从商多年,这道理她太了解。
想到此刻正在香港的儿子,打定主意的她清清嗓子,淡漠道:
“晟锦是我儿子,从小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这个妈妈最是清楚。莫小姐,当他请求我答应你进公司开始我就在担忧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事实证明,我的担忧完全有必要。实话说吧,我并不是很赞同你们交往,鉴于目前你也在公司任职,所以我希望用最温和的方式最圆满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古氏在医药界和花城的地位你应该很清楚,晟锦作为以后古氏的掌权人,他未来的妻子必须门当户对,更重要的是能对他以后的人生有所帮助。莫小姐,请允许我问一句,你能给他什么?”
“我…”不安越来越浓,呆呆看向对面一张一合的红唇,莫九九哑口无声——
字字精准,句句犀利。
她一个女人能登上古氏副董之位除开家庭因素,个人能力也不容小觑。直到这一刻,她才理解为什么公司里支持方佩的人数并不亚于支持董事长古浩,素常温和亲近不说,一旦尖锐起来,也完全让人毫无招架之力。试问,如此懂得进退之道的高层怎么可能会缺乏追随者?
毕竟不是刚刚认识到现实残酷的粉红小女生,莫九九竭力冷静,暗自祈祷方佩并无任何其他目的。
三束明暗不一的眼神如同三道炽/热的光源烤得唇瓣干涸,她深呼吸,毅然道:
“刚进公司时,我和晟锦只是普通朋友。阿姨,我知道古氏在医药界举足轻重的地位,也了解晟锦拥有怎样矜贵的出身和闪闪发光的条件,正因为他太好,所以我给不了他别的什么,除开全部的感情。晟锦他是个稳重自持自信优秀的男人,任何时候都不会需要一个女人给予他什么。能够给予现实帮助的女人只可能是朋友或合作伙伴,绝不会是恋人或妻子。或许阿姨会觉得我这么说很矫情,但事实如此。”
未料平日简简单单的女子会说出这番有的放矢情词并茂的话,方佩不感侨情,只觉很勇敢——
莫九九,很勇敢。
这一刻开始,她似乎有点懂得为什么儿子会独独选中她——
我给不了他别的什么,除开全部的感情。
事实上,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