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式水晶吊灯散发出熠熠光彩,方樱垂头,默默盯住黑色丝袜包裹的脚尖。
好不好受?
答案显而易见,可是,她很清楚自己爱的是温文尔雅清逸出尘的秦慕词。
至于古晟锦,她搞不清楚为什么会失望,或许是因为从此之后他的心里再也不会只有自己吧。
默默倾身端起茶几上泡有西洋参的保温杯递给母亲,她笑笑,海藻般的长发拂过肩头:
“母女之间不说假话,自然不会太好受,但我知道这是因为他一直对我太好,忽然失去所以不适应。这么多年我一直有些问题想问妈妈却又不敢问,今天既然谈到,还是说出来吧。你为什么那么希望我嫁进古家,真是亲上加亲的缘故?还有,这么多年佩姨还有你的不少朋友给你介绍过很多次对象,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试试看?妈,你知道吗,身为女儿,我希望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即算我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始终不能取代人生另一伴儿可以给予的温暖。”
诚恳真挚的言语击中方俏心底仅存的柔软,瞳孔收缩,她像是被烫到似的收回自己的手,木然道:
“我的幸福…我的幸福早已彻底失去,又岂能失而复得?”
“十岁那年我在你的抽屉里翻到过张老照片,上面有个英俊男人。他叫什么名字,是妈妈的幸福吗?”
看到母亲一时间仿佛苍老几岁,方樱不忍,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头轻轻靠过去——
这个夜晚,她们母女或许只能藉靠彼此取暖。
老照片…
思绪悠悠颤颤回到若干年前,方俏的脸贴在女儿柔软清香的发丝上,眼角不知不觉湿润:
“他…他叫黎世荣,给了我幸福,可惜,不长久。”
“为什么?黎叔叔去了哪里,他…是个不好的男人吗?”
没听过这些的方樱一时怔仲,没想到自己多年来的猜测竟然是真的——
照片里的男人,果然是她放不下的痛。
难怪那一次年仅十岁的自己胡乱翻出照片时得到一阵猛揍之外,还被罚一天不吃饭。
“不,他是个很好的男人。”
或许是太久没人倾听过自己的满腔心事,方俏显得有点迫不及待:
“他很温柔,细心,不论去哪里都会给我买小礼物,从来不让我担心。为了我,他加倍努力的工作,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出身配不上我,害怕我爸妈不同意。才华横溢的他很快得到应有的荣耀和地位,而这时,他却在一起所谓的意外中白白丢了性命…”
“所谓的意外…”说这几个字时,方樱明显听出母亲的牙齿咬得咯咯响:
“什么意外,是有人陷害还是什么?”
水光渐融的面庞呈现出惨淡的灰白,方俏紧抿唇角,很久没吭声。
嘀嘀嘀的响动打破母女两人间的交心详谈,方樱凝向墙角彩色三角支架上电话传真一体的机器——
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传真进来。
方俏也被收传真的声响惊醒,连忙拍拍面颊,她正正神色:
“小樱,帮妈妈把传真拿过来,可能是证券公司的小孙给我发来的最新动态。”
温顺应了,方樱起身走到乳白色传真机旁,已露出小半截空白的A4纸。收到三分之二处,纸张依旧一个字都没,直到传真完完全全结束,她才瞥见上面印了一行工整的小四号宋体:方俏女士,你一定很关心侄儿古晟锦吧,请问你是否知道他的助理莫九九之母姓苗,名紫烟?
仔细看了看纸张,上面没显示任何传来的号码。除开这一句,什么都没有。
眉心紧锁,她将传真递给正问是不是证券公司动态的母亲。
一刹那,方俏脸色煞白,端住水杯的手剧烈抖动——
莫九九的母亲竟然是苗紫烟,消息孰真孰假?
“妈,怎么了,你认识这个苗紫烟吗?”莫名其妙的传真,看不懂的方樱也感觉到有古怪。
“认识。”艰难吐出两个字,方俏哆嗦着将水杯放下,又仔仔细细将那行字读了几遍:
“不止我,你佩姨也认识。”
“这么说来,佩姨和莫九九的母亲也算旧相识。以后见面,说不定还能惊喜一下。”
“恐怕只有惊,没有喜。你佩姨,怕是不会愿意见到她。”
掷地有声的抛下这句,方俏腾的起身朝门口走去,紧紧捏住手里的传真,像是怕丢掉似的。
本来想开个小玩笑缓解她的紧张,方樱没料到母亲激动成这样——
一向注重仪表的她居然连衣服也不换就想出门!
“妈,你还没换衣服。等等,我给你拿件外套披上。”
迅速冲到房里取出一件黑色长外套,方樱忙不更迭的追出去。夜色已深,小区内行人稀少。不论她怎么问说什么,脚步匆匆神情严肃的方俏就是不开口,连半个字都不愿多说。穿廊过道,她们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从小区三期走到首期。不耐烦的连按门铃,方俏对前来开门一脸平静的姐姐凝重道:
“有正事说,去你书房。小樱,你在厅里看看电视等我。”
“什么事啊?”
妹妹的脸色糟糕得让方佩匪夷所思,认识方俏的人都清楚她平时既冷静又聪颖。
回头让方樱自己去冰箱里拿喝的,方佩趿着布拖鞋静静走进书房,镇定看向犹自肃穆的妹妹:
“怎么了,到底什么事?”
“小樱说晟锦今天和莫九九约会了,还亲口承认他们已经在谈恋爱。”
“噢?”生日都不见踪影的儿子原来是谈恋爱了,以为妹妹是为这事不悦,方佩淡淡回应:
“儿大不由娘,过了今天他就是二十八,我怎么管得了他和谁恋爱呢?”
细眉高扬,方俏暗自冷笑,将传真甩上书桌:“看看这个再说你管得住管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