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郭酒旗被参了私德败坏。
这一年,二十五岁的他被罢黜在家,气病了自己的父亲,宗族耆老轮番教导他,千莺啼也被郭家派人给围了,关在梨园一间不见天日的屋子里,见不到外面的风景,见不到郭酒旗。
虽然两人早就知道此事瞒不住,可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千莺啼在屋子里嗓子都快喊破了,外面的人依旧不应他。
虽说是在天子脚下,但是郭酒旗和千莺啼的事已经闹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了,现下郭家出手管了千莺啼这一方,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郭父已经神志不清了,时不时的乱语几句,却都是有气无力的。郭酒旗整日整宿的在床前伺候着,可郭父始终不愿看他一眼,更别提同他说上一句话了,喂药擦脸这些活只能是下人来做,若是郭酒旗碰了一下,郭父情愿断药而亡也不愿意喝他手里的。
郭酒旗此刻的内疚塞了满满一心,一边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一边是自己唯一的挚爱,弃了哪边都是剜心般的痛。
自郭母离世后,郭父唯一的希冀就是郭酒旗,原以为他迟迟不肯成家是想先立业,可谁知到头来竟是为了那么一个男人,当真是痛心啊。
付采和时一川已经在郭父的房间里坐了许久了,只是别人看不见他们罢了。
时一川把玩着自己的腰带,问:“不是说赚钱吗?来这儿干什么?”
付采盯着郭酒旗,回应道:“晚上你就知道了。”
夜晚,郭酒旗仍是不愿回到自己的房里休息,只在郭父床前打了个通铺便和衣而眠。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付采抓起时一川的手就往郭酒旗身边走去,道:“进去。”
看着躺在地上的郭酒旗时一川有些惊恐,问付采:“进哪儿去?”
谁知话音刚落就感觉到腰上被狠狠的拍了一掌,接着便进了郭酒旗的梦境,付采极其嫌弃的撇了撇嘴,也跟着钻了进去。
梦里的郭酒旗还是像方才那样睡着的,付采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脸,道:“醒醒,醒醒。”
郭酒旗被唤醒了,睡眼惺忪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有些疑惑,道:“二位是?”
“神仙!”
付采大言不惭的回道,身后的时一川听见后差点笑出了声,被付采恶狠狠的看了一下才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闻言,郭酒旗立即起身行了跪拜礼,道:“不知二位神仙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咳咳,你与千莺啼的事,本王都知晓,现如今给你俩一个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
瞧着付采装模作样的,时一川实在是憋不住了,赶紧转过了身,就怕自己笑翻了被郭酒旗给看出破绽。笑够了以后才凑近付采的耳边低声道:“你抢月老的活干,不怕他把你和猪栓在一起啊?”
付采没有说话,只是狠狠的掐了一下时一川,痛得他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可是那郭酒旗听了付采的话后却没有高兴的样子,反而是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父亲,一脸担忧,道:“神仙若能成全,便让我父亲痊愈吧。”
“就这一个机会,你不把握住与千莺啼的姻缘?”
郭酒旗摇了摇头,道:“我与小千有没有姻缘都是要在一起的,我答应过他,此刻我只想要父亲痊愈,别无他求。”
说完,郑重的向付采磕了头。
付采有些无措,看了看床上的郭父,道:“你父亲,阳寿已尽,该是离开的时候了。”
郭酒旗满脸都写着悲痛,随即连连向付采磕头,哀求道:“父亲一生良善,恳求二位神仙救我父亲一命,求求你们了……”
付采瞧了瞧一旁无所事事的时一川,便暗中踢了他一脚,耳语道:“求你呢,说话啊!”
时一川摆摆手,道:“我又不是阎王,我是勾魂的,不是放魂的,你自己看着办。”
付采被时一川一下子就给噎住了,说不出话来,只得咬牙切齿的看着他。
郭酒旗还在不停的磕着头,付采没办法了,只好答应了他。
时一川倒是有些急了,拽住付采的胳膊,问:“你会不会受罚啊?”
付采不言语,只是摇了摇头。
“唉,要不我给他灌一缸忘川水罢了。”
时一川也是无奈之举,他怕付采此举太过分因此受罚。
付采并未回应时一川,而是拿出了阴阳卷找到了郭父的姓名,道:“本王给他加上两月的寿命,让你最后尽一尽孝。”
郭酒旗虽然难过父亲不久于人世,但是也明白神仙的难处,便叩头道了谢。
付采叹了口气,暗自道:“白折腾了。”说完便出了梦境。
时一川在后面犹豫了一下,还是厚着脸皮回过身来,对郭酒旗道:“你……能否帮我……帮我们把城中那间酒楼给买下来?”
郭酒旗有些疑惑,却也没说出来,只是问了一句:“是城中哪座酒楼?”
“那……歌舞楼。”
时一川红着脸回道。
郭酒旗没再说其他的,只说自己一定会办好。
时一川出来的时候付采正背着手在那里等他,见他出来后便道:“走吧。”
两人离开了郭家没多久郭酒旗便醒过来了,他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床上的父亲,见郭父的脸色一夜之间好多了,这才相信梦里的一切都是真的,赶紧带着银子往城中去,买下了时一川所说的那间酒楼。
付采自从郭家出来后便一直闷闷不乐,原以为可以在郭酒旗身上赚点小钱,没想到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时一川在一旁坐着,突然感觉到腰间的折扇在发烫,刚一打开,一张地契就飞了出来。
“喂,付采,你看。”
时一川拿着手里的地契向付采嘚瑟着,付采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忙问:“你哪儿来的?”
“你猜。”
“我去,你不会是抢了那小子的银子了吧?我说你昨晚怎么出来得那么慢。”
时一川瞪了付采一眼,道:“我是那种人吗?”
“那你是哪儿来的?”
“我用忘川水换的。”
听见时一川这么说,付采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双眼,道:“我……你,你……你真尿出来了?而且还是在一个男人面前?回去了千万别说老子认识你!”
时一川明白付采在说什么,立即反驳道:“屁嘞,我放的血好不好。”
说完,时一川伸出自己的右手,付采的眼睛从手指缝里露出来看了一下,见他手腕上果然有一条淡淡的疤痕,便放下了手,长吁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
昨天晚上在郭酒旗的梦里时一川是开口向他提了要求,可是临走又觉得不太地道,便割破了自己的手腕接了满满的一瓶血给他。
“不过以后真要带点忘川水在身上,别说放血了,就算是尿估计我也会尿到虚脱而亡。”
时一川一边揉着自己的伤口一边对着付采碎碎念,不多大一会儿手腕处的伤口便一点也看不见了,愈合得十分好。
付采可不管那么多,拿着那张地契后便什么也听不进去,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店铺。
而郭父有了付采给的两个月寿命,这几日确实是好多了,都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
郭酒旗日日陪着自己的父亲,一步也不曾离开,也绝口不提千莺啼的事。
郭父难得不与郭酒旗置气了,父子俩已经许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花园里聊天了。
“旗儿,这间屋子,是你为那个戏子建的吧?”
郭酒旗做梦也没想到父亲会主动和自己谈起千莺啼,还是以这么平和的语气。的确,那间屋子是郭酒旗为了千莺啼建起来的,从那里可以直接看到当初千莺啼为他唱戏的地方。
“我老啦,日子也不多了。”郭父捶了一下自己的腿,缓缓道:“你的事我也管不了几时了。”
郭酒旗红了眼,吸了吸鼻子,假装不知道一样,道:“父……父亲说什么呢,您这不是已经好起来了吗?”
郭父叹了口气,对着郭酒旗笑了笑,道:“前两日我梦见你母亲了,她还是那么的美丽。”郭父说起郭母便是一脸的爱意,停了停,继续笑着道:“她也还是那么的厉害,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说我太过分了,旗儿,父亲很过分吗?”
郭酒旗正沉浸在郭父的话语中,突然听到郭父问自己,一下子竟没反应过来,好大一会儿才道:“父亲是为我好,我知道。”
“得了吧!”郭父甩了甩袖子,道:“我还不知道你?此刻人在这里,心早已飞到那个男人那儿去了。”
郭酒旗低着头,闷声道:“父亲。”
“我一个人儿挺好的,今天晚上你收拾收拾去把那小子接上,赶紧跑了吧。”郭父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侧着身子,没有看郭酒旗一眼。
“我不会走的,绝对不会。”
郭酒旗态度坚定,即便现在是皇帝赐婚让他们远走高飞他也不会走,郭父的日子不多了,自己怎么可能远走他乡。
郭父拍了拍桌子,有些愠怒,道:“你成心与我作对不是?”
听完这话,郭酒旗立即跪在了郭父面前,即便地上满是石子他也未曾唤一声疼,只是对郭父道:“父亲,儿子是不会离开您的。”
郭父的手高高举起,最后无奈的拍在了郭酒旗背上,道:“那两月后,你找到机会就走吧。”
“父亲您……”
郭酒旗难以置信的看着,父亲怎么知道是两个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