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儿走上前来,害羞的喊道:“爹爹…”声小如蚊。
浣儿此刻五味杂陈,甚至怀疑道:“这可是自己日想夜想的爹爹?”又立刻心里道:“自己怎么可以怀疑爹爹,只是许久没见罢了”,“只是怎么跟自己心里的爹爹不一样呢,我的爹爹该是和蔼可亲的如同大爹一般,怎么这位爹爹,看着如此严厉、冷漠,不敢亲近的样子,快别瞎想了,别瞎想了…”
只此数下,浣儿心里早已翻江倒海了一番。
五弟伸出双手堆着笑对着浣儿说:“浣儿快快过来,到爹爹怀里来,让爹爹抱抱。”
浣儿听得此音,忙躲到大爹身后,竟然不敢出来了。
大爹笑道:“这孩子,在家里,大娘老说浣儿大了,不能再让人抱了,三哥也说她老让人抱,这不这孩子记在心上了,大了,不让抱了呢。”
大爹又回过头来对浣儿道:“这是爹爹,抱抱没关系的,爹爹欢喜你呢。”
浣儿紧紧的抓着大爹并不松手,也没有想出来让抱的想法。
五弟尴尬的将双手收了回来。
五弟一面给大爹烹着茶,两人聊着天,聊着故乡、聊着一路上的艰难险阻….
案几之上放了些点心,浣儿看着点心,眼馋的很,大爹和五弟并不言语,而是会意的笑了一下,这边浣儿实在忍不住了偷偷的过来拿了个点心,又躲了回去,一来二去浣儿也不怕了,索性直接坐在席上大吃大喝起来。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浣儿也不理他们只自顾自的吃着。
爹爹又问道:“浣儿可读书了么”
浣儿用袖口抹了下嘴巴说道:“读了”
“浣儿读些什么书呢,跟爹爹说说”
“读了诗、读了乐、还读了经”浣儿道。
“好、好、好”说着五弟便起身从旁边的多宝格内拿出一个锦衣的匣子,打开匣子,却是装了支杆为碧玉、毛为金耗的笔,五弟将这玉笔递于浣熙面前。
浣熙看的两眼放光,思绪又开始翻腾,她曾多少次想要只笔,只是在江南都是自己用竹子做的笔,大哥曾给她到镇上买过一支,只是双生说自己的坏了,反正她要回西漠,找自己的父亲再要就是了,硬生生的将这唯一的笔也夺走了,直到离开,浣儿就再也没有这笔了。
浣儿不曾见过碧玉做的笔,但又有些熟悉,似乎这样的笔或许曾在哪里见过,却总是想不起来。
转眼又一想这笔实在太过珍贵,不好接纳。
“爹爹,这笔太贵重了,浣儿不要,您自己留着用吧”。
“你看看、你看看,浣儿喊我爹爹了”即墨锦高兴的对着大爹喊道。
“浣儿很懂事的,慢慢熟了,就好了!”大爹道。
“这是爹爹老早给你准备的,给我的女儿是最合适的,不贵重。这是爹爹的心意。”
浣儿又回过头来看着大爹。
大爹点了点头。
浣儿看得大爹坚定的眼神,接过即墨大人递来的笔深深的行了礼。
话毕,又带着二人,一同看了看浣儿的房间,布置的温馨可人,浣儿觉得奇怪,爹爹怎懂得女子喜欢那种布置的房子。
后又在园子里边走边聊,问浣儿可曾读了《女诫》,浣儿说没有,又嘱咐一定要读《女诫》,这是女子必读的书之类。
大爹说:“在家里,都是跟着私塾先生一起读,有男有女,也没专门读过”。
即墨锦道:“也是,无妨,休息两日再开始吧。”
不知不觉,天色渐进黑了起来,大爹与爹爹两个男人竟也去灶房忙了起来,不大一会儿四菜一汤却也齐备起来,竟有难得的谷米。
大爹说这是远从江南运来的,一年不过只得了十斤,这是专门备给浣儿的。
浣儿谢过爹爹,主动给大爹、爹爹盛了饭食,用将起来。
饭毕之后,浣儿主动的将这些锅碗瓢盆都洗了干净。
大爹自是夸浣儿听话懂事,爹爹也是满心欢喜这浣儿的到来。
如此怕是半月有余,每日爹爹都带着浣儿、大爹去这山谷里赏这着各式风景,丈量这方圆百里近十万余亩的土地山林,奇珍异木,夜晚两人又对着画着山林的地图计算、谋划着什么。
浣儿被这山高峡深、茂林修竹、百泉汇流、河谷狭窄,柱石高耸、山翠水碧、风光旖旎,之景色所吸引。而这山林之中更有小鹿、豹猫、孔雀、山鸡、老鹰等各种鸟兽,这是在江南不常见过的,渐渐的浣儿欢喜的很,也熟悉了这西漠并不只是万里沙漠,沙漠之中却也有这样的美景。
浣儿只知这其一美景,却不知,这老龙潭乃是西漠之口、天界屏障、地风咽喉、冥界要地,这即墨府邸下面封印着的是一只千年蛟龙,只因若是这蛟龙一出,天界再无屏障,冥界数万妖灵便能直达天庭,西界失手后果将不堪设想。
这千年来,六界之中,还算平安,只是近百年来,东界、西界屡出险状,玉帝才派闵罗、即墨来到下界镇守,虽是仙人,入了下界,难以顺心顺意,便只在一念之间,却已是差之千里。
云云众仙,却有仙成了魔却还是仙,有仙成了人却守不住那份情,更有人成了神却还是那妖,老子曾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又言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却不知只有这:“无情、无悲、无喜、无心”,才能修得了这千年长青、万年不倒,只是沧海桑田,如何守得了这一瞬、这一世!
大爹一心惦念着江南田地里的稻谷该是要收割了、屋里养着的蚕宝该结茧了、朱果该是熟透晒干的时日了、也该到了每年贩卖福黎的日子了,若是没有大爹,大娘怎晓得如何做成这福黎,日子越久,大爹更是思念的紧。
即墨大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想是该送大爹返乡了。
这日霏微晓露,怕只是三更之天,浣儿还在睡梦之中,爹爹已派一杆武林人士等,护送大爹,行囊里装了许多金银细软、西漠特色物件,更是给大爹配了匹奔宵,当为坐骑。这马足不践土,夜行万里,是难得的良驹。
一面了表对浣儿的照顾之情、一面让大爹日子更好些,年纪大了莫要再受这些苦力。
大爹再三推辞,说自己欢喜这农作之事,不觉得苦。
爹爹道:“若是遇到病灾之年用来防身,救济也好。”
爹爹坚持,大爹也不好再推辞,便收了下来。
领头的人挥了挥旗子长啸了声“走….”
只听得马蹄声、大爹回身拜别爹爹,渐渐的满眼尘土,尘土之中爹爹依然是行礼作揖状,直到过了许久烟尘都已散去,望不见人影,爹爹才似有落寞的慢慢走回府里。
光阴似箭,转眼儿到了入学时日,这一日浣儿正在屋里看着志怪小说,看的入神,不知不觉竟然没有听到爹爹扣门的声音,这浣儿的心思、魂魄似被这书中之景勾了去,浣儿两眼发直,魂魄似已出了七窍,不动、不思、不想。
直到爹爹进来站在边上,看了半天,浣儿还不起身,爹爹便咳嗽了两声,浣儿才回过神来,当意识到爹爹就在旁边的时候,慌忙的拿起案几之上的《女诫》,遮盖在这《拾遗》之上,瞬间又打落了案几之上的茶杯,有慌乱的将茶杯扶起。
茶杯刚刚扶起,这案几满是水,又洒落在这书上,浣儿赶忙又把书拾了起来,在自己的身上抹干,这衣袖上又全都是水了,甚是狼狈不堪,那拾遗还是被发现了。
浣儿怯怯的看着爹爹,又瞥了眼桌上《拾遗》,一把抓了过来,藏到身后。
浣儿低着头,莫不言语,只是偶尔偷偷的抬眼小心翼翼的看着爹爹,满眼委屈惶恐的样子。
爹爹看着案几、屋内种种乱象,微蹙着眉头,长长的叹了口气:“哎…,浣儿,收拾下,到书房来!”。
话毕头也不回的挥了挥袖子走了。
浣儿看着爹爹的背影,吐了下舌头,等得爹爹走出屋外,浣儿忙把这书拿了出来,将里面的水抖落,用衣袖将这湿的地方搽着。
再翻开书一看,里面都湿透了,看着这滴落的书,有些地方浣的使劲大了些竟然都有些破损了,浣儿小心的将书放在床榻之上,又去寻找,吸水的麻布,将一片片插放到书的每页之中,后又用这麻布将这书包裹好。
浣儿在闺房之内,一会儿找找到制作女红的针线包,想把书藏了起来,一会儿又把书藏到多宝阁之内的罐子里,又觉不妥,翻遍房间每一个地方,终还是将书放在床榻的枕下。
只有将这书置于枕下,书才能才能安全,浣儿才能安睡吧。
浣儿接着胡乱的将案几收拾一下,换了身干净衣衫,长嘘了口气,看了看书房的方向,又匆忙的在屋里来回走着,胡乱的想着爹爹是否会处罚自己,又想着“豁出去了,不管了!”
似胆怯、似勇敢的,朝这书房走去…..
书房之内,爹爹端坐在北侧正中之位,后面挂着幅至圣孔子治学图,浣儿不敢言语,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