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儿一面应承着大爹,任由大爹拉着往前赶,一面还是忍不住回头,景色早已恢复如旧,只是浣儿觉着是幻境,又似不是,这似缘非缘,怕就是日后的厚情薄命吧。
一路向西出了这沙漠,便是绿洲,都说着西界为万里沙漠,众生却不知在这沙漠中心更有这方圆数百里的丘陵绿洲,一路上都是各种珍稀树木,浣儿在江南从不曾见得这是何种树木,大爹也不认得,只是这树木紧密结实,似长了百年、千年,夜晚之中,竟然散这些许金光。
夜幕渐渐来临,两人依稀瞧见山林之中有个草庐,走了过去,并无他人在此,或许山中猎人歇脚之处,房上挂着些许黍米,还有些盐巴,还有些干豇豆、鲜红辣椒。
浣儿看得欢喜,连忙蹦蹦跳跳的提着串豇豆伸到达爹面前,高兴的喊道:“大爹大爹有豇豆!”
大爹微笑着抚着浣儿的脑袋说“好好好,浣儿可以饱餐一顿了!”
“大爹我来生火”,话没说完,却一溜烟不见人影,大爹回过头来探出脑袋,浣儿早在院落之外寻找这能够生火的干枯树枝。
“这孩儿真是饿了”大爹一面摸着自己的胡须,一面叹了口气。
大爹去收拾黍米,看得挂着黍米旁的木牌上写了句“行走江湖、与君有缘、每逢十五、再添谷物”落款是即墨。
大爹看的幸喜,这是浣儿爹爹留下的,连忙将牌子拿出去。
浣儿正在使劲张着小嘴,对着小柴堆,吹着,让火烧旺些。
“浣儿浣儿,这是你爹爹留下的,你看看,这是爹爹的字和名!”
浣儿回过头来,只见脸上鼻子上早是一层厚厚的烟灰。
大爹将木牌递与浣儿,浣儿细细的端详着,摸着即墨两个字,喃喃道,是爹爹是爹爹。
大爹伸出衣袖,将浣儿脸上烟灰搽掉。
“想是你爹爹就在近处,怕是我们离的不远了”忍不住眼前竟滴下来泪了,接着说道“这一路上甚是不易,平安将你交于爹爹手上,我亦是安心了。”
不用许久两人讲着粟米豇豆饭蒸好,浣儿巴拉着饭,心里想到:“或许,或许明天就将见到爹爹……”
夜幕之下,月儿是弯上悬月牙儿,浣儿就这么靠着大爹身上,沉沉的睡了去。
此刻在天地另一面,一位书生模样,背对着坐于窗前,抬起手中指环,手指之上,映出一片画面,画面之中亦是浣儿靠着爹爹,这书生嘴角露出笑颜,旁边朱雀鸟儿也飞了过来,落在书生的肩上,又飞到书生的面前,拍打这翅膀,一面叫道“浣儿、浣儿…..”
书生将食指放在两唇之间嘘着声“莫要嚷嚷,莫要嚷嚷”
只见这雀儿并不搭理这书生,依旧道“楚然喜欢浣儿;楚然喜欢浣儿”
书生急的连忙追了出去,这雀儿见情势不秒,急忙往;远处飞了出去,这书生也一面追赶着:“休要胡说、休要胡说”一面扔了个小石头砸向雀儿,雀儿机灵的很,早就躲了起来。
看半天没有声响,这书生有些担心,小心的叫道“雀儿、雀儿你没事吧”。
只听见“秃噜”一声,雀儿倒挂着,伸出个脑袋,一幅夸张坏笑的表情,吐出个舌头,竟吓了书生一跳。
“小坏东西,你这个小坏东西,挥挥袖子,今晚的饭食没有了哦”,说毕头也不回的走了。
雀儿在远处露出一幅可怜的表情,眼角似要留下眼泪的样子,书生装着没有看见的样子,合衣躺在了榻上,闭上眼睛。
这边雀儿早已一挥翅膀飞进灶屋,一面啄着灶台上的粟米,一面叨叨着,可得多吃点,待会这个家伙收走了,就一点都吃不着了,还不时的回过头来看着门口的动静,生怕这书生过来。
这边书生却依旧是躺在榻上,没有想起来的一丝,微阖着眼睛,想着浣儿,想着她的一颦一笑,想着这一路上的各种艰难瞬间,总算都化险为夷了,这一夜辗转翻覆,夜不能寐,直到东方都发了鱼肚儿白才沉沉的进入梦乡。
卷二
翌日清晨,山中天气极好,树林中不时传来阵阵鸟儿欢快的声音,浣儿爷俩收拾拖行囊,沿着林中小径,往着城中赶去,两人差不多走了一个时辰,看到路边亦然立这大篆“盘源”两个字。
大爹看着这碑,一面微笑,浣儿过来,我们到了,浣儿忙跑了过来,看着这字念着“盘...源...”。
大爹忙道:“对,对,我们到了,总算到了!”
浣儿也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但心儿又似小兔儿乱窜,想马上见着爹爹,又担心、慌乱这,常说“近乡情更怯”,正映了这种感受。
渐渐的街上人多了起来,是穿着各式服装的人们,浣儿从不曾见过,妇人们大都披着各式纱巾,只露着两个眼睛,一袭长袍加身。男人们大都露着脸,头顶歪戴着帽,而不是江南地带的冠,大都穿着皮靴,靴子中间都带着把小刀。
街上摆卖的东西也跟江南有这很大的不同,都是挂着大块的肉在烤,还有一些在江南并不见到的水果之类,还有不同于江南点心的硕大面饼,唤做“胡饼”最大的那种却被成为“艾曼克”。
浣儿看着害怕,想逃离回去似得,嘴巴里突然冒出“大爹,我们回去吧,我不要来这里!”
大爹愣了一下,看着浣儿,看浣儿正盯着手里拿着弯道正割着肉的利刃在看,另一只手紧紧的拉着大爹。
大爹拍了拍浣儿的手:“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刚来连爹爹都没见着,便要走,莫要怕,只是这西漠之人跟江南之人习俗不同罢了,有大爹在,莫要害怕。”
看到街上也有汉人装束的人,大爹忙过去拱手作揖道:“公子,请问即墨府,如何走”
公子道:“老先生,可是要去见即墨大人”
大爹道“正是”
公子道:“即墨大人府邸原是在这,镇子上的,只是前年这镇上突遭灾祸,即墨大人为了镇压妖兽才搬去老龙潭驻守,这才守的了我们小镇平安啊。”
“原来如此啊!”大爹默念道。
公子道:“你沿着这路南去,约是十里多路,见得,茂林修竹,百泉汇流之处便是老龙潭,即墨大人便驻守在哪里。”
大爹拱手道:“多谢公子指点。”
话毕便拉着浣儿朝着公子指出的地方去了。
才见两人走,旁边便冒出个下人打扮的人来。
这公子道:“快去打听下,这人是谁?”
这人拱手道“是、主上!”
说毕,便风也似得走了。
两人一路快步小跑,不到一个时辰,便赶到了这茂林修竹,百泉汇流处,此处风光极好,四周都是茂密树林、数条泉水,汇流到一深潭之中,清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花瓣片片落下,竟有江南的感觉,浣儿不由得觉得亲切欣喜。
这潭水北侧,背靠着山,南临着着潭水,灰墙碧瓦,便是即墨府邸了。门匾上赫然立这“即墨府”三个字。
爷俩推门,并不见有人在门口,就随着路径一路往里而去,院里风光却更似江南景色,若不是在这西界大漠小镇,浣儿定会觉得自己身在江南,不曾离开过。
进了堂屋,门也是虚掩着,大爹在前,推门而入,浣儿在后,尾随而进。
只听得大爹喊了声“五弟可在?”。
只听得旁边卧房之内传出声音“可是大哥?”
只听得这边大哥喊道“五弟”
那边传来“大哥”之声。
五弟连忙迎出门来,大爹也冲上前去,两人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大爹两眼泛着泪光,悲喜交加:“可总算见着你了!”。
五弟满眼欢喜说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两人相视许久,五弟道“看看,我这高兴的都忘记了,大哥快快请坐!”,
话音未落,只见得从里间走出一中年妇女,穿一身青蓝罗裙,裙窣金丝,脚蹬一酱紫翘头履,靴若芙蓉,面庞之上更是红黛相媚、绮徂流光、笑笑移妍、步步生芳。
这妇人忙道:“不知大人,今日有贵客上门,奴家先行告退…”
五弟脸上似有些不好意思,转眼又恢复原状,说道“你先忙去吧”,又忙对着大爹解释道:“这是府里管事的薛姑娘”。
大爹也僵硬着点了点头,
这边浣儿直直看着这薛家姑娘,虽说是人生的漂亮,衣衫也漂亮,浣儿却并不喜欢这薛姑娘。
浣儿心里正犹豫着是否要喊,或是要给这薛姨请安,这薛姨却也知趣的很,一溜烟,便已出了门。
从这次见面之后,许久许久,浣儿都不曾再见过这薛姑娘,只是越是见不着这薛姑娘,这府里越是有许多薛姑娘的物件;再过许多年,甚至浣儿还没弄明白薛姑娘,却又是一个又一个的姑娘、妇人,让浣儿目不暇接、眼花缭乱、无从应对。
话说这薛姑娘出了门,大爹、五弟落座之后。
五弟看着浣儿说:“这是浣儿吧,都长这么大了,认不出来了。”
浣儿脸上掠过害羞的微笑。
大爹道:“浣儿快快过来,快喊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