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天界初开,万灵伊始,那一日泯罗殿外梨花正盛,烟雨蒙蒙之中那青衣上仙折下一支梨花,却不经意间跌落凡间。
那青衣上仙,一路追随,嗔了心,二十世轮回间,换得这一世之缘。
都说是冰身玉肤,凝脂欲滴,这仙人却只为抖落寒峭独占枝头。
六界之中,只道是天道只有乐没有苦,但是乐尽之后的苦,却是无以言说的痛。幸与不幸,悲与不悲,便只在心亦。
那日里“泪流琼脸,梨花一枝春带雨。”盈盈无绪间,黯然悄魂罢了。一世劫、一世难,却只为修了道成了仙,岂料到仙魔之间一念而已。
一世、一念、一痴、一怨。
转眼间,时变境迁、沧海桑田,便都是回不去了……
初出尘世
那是即墨初贬凡间。
“白雪无古今,乾坤失晓昏”,长云如墨,不周山上白雪皑皑,银装素裹、雪山之下冰冻三尺。即墨自知,不日天界惩罚即将来临.....
这时凤儿手里领着个女孩儿,怀着身孕,为了护得凤儿周全,即墨决定将凤儿送往江南,那里该是平安些。
是夜,凤儿有着身孕不便登山,江湖之中早已冻上了厚厚寒冰,乘着夜色,守卫疏忽,即墨赶了个马车一路沿着江湖东下。
说时迟,那时快,天兵发现,一路追了上来,万箭齐发,这箭上均是点了火把,一时间火光映天,箭箭射在马车周遭。即墨下了马车,挥动长剑,档住着万千火箭,并一个回身,只见万千只箭回旋而去,直冲向这天兵。这伤了天兵,却更是罪加一等,只是此刻即墨根本顾不了这么多了。
万箭还不及回还,只听得丝丝作响,扑通一声,冰层裂开,车和马一瞬间便落入冰层之中。即墨看得急,忙回过头来,急飞向马前,使劲拽着马,这马也惊恐的长鸣一声,叫了起来,而马车之内娘亲和孩儿们也哭喊了起来。
即墨看不能将这马儿拽住,这一半的马车已陷入冰湖之中,即墨一跃而起,飞身马车之后,随即连人带车扎入这冰湖之中,硬是将这马车撑了起来。
看着远处被伤着的天兵,即墨一路狂赶着马车,直到出了这冰湖,不见追兵,天色也渐渐亮了起来。此刻即墨早已冻成了个冰人儿,从上到下身上挂满了冰柱子。
即墨将家人安排在客栈之内,嘱咐家人昼歇夜出,派了手下小兵护送妻女南下。
随即,即墨便□□上身、身负荆条,朝着不周山而去。六界之中,即墨只想了了这罪孽,纵使千刀万剐,也由他一人来担!
天帝发怒,念在即墨主动请罪,轮回之死罪可逃,却是活罪不可逃,将他压在不周山下,令其思过。
这是人世间的江南,四面江水环绕,绿缠如织,中央却是万亩良田,池塘星罗密布,一望无垠。
此时春日渐浓,片野都是正在盛开的金黄油菜,中间点缀着数棵梨树,丝丝片片如玉而下,花雨之下便是楚然了。
他本是天界的泯罗星,幻化为人,一身青衣,书生摸样,煞是俊朗,一袭长发高高的挽起,面庞之上,二根有些过长的剑眉要伸入发髻,只有这个似乎诉说着他不只是个书生吧,腰间挂着一根碧玉为杆、金蚝为毛的御笔,依照天帝所托,在这人世走一遭,了解世情。
楚然看到如此美景,并不比天界瑶池差上许多,索性便从云端御笔而落,来到这梨树之下。这四月的人间也有着如同天上的美景,只是更比天上热闹。远处江河里不时有渔夫的小船经过,还有河鸭、鸬鹚、仙鹤在嬉戏,田地之中亦有农人在劳作。
随手接起飘落而下的梨花,放入袖中,这是他在人间的第一个物品算是留作纪念吧,又从食指上取下所带指环说了几句密语,便在眼前出现了一张地图,地图上旁边是天帝的旨意:“为了六界众生福祉平安,特令汨罗大将军下观人事,上达天庭,驻守人间”;地图上便标注了在人间安生之处——“汤集”。
楚然用手指轻触汤集便出现了从此处去往汤集的路线,从此处过去陆路只需要半日功夫,若是走水路是顺流而下却也不过两日路程。只是楚然想若是走水路却还没有船,似乎若有所思,忙又说了句密语,地图已不见又化作指环套在指上。
信步走在油菜田间,思妥道:“若是再御笔前行一则怕是太过招摇,二则此次需要了解民风世情,御笔太快半柱香便到了,还是慢些为好”。看到田边的河流想着若是有条船就好了,也好欣赏两岸风光,了解两岸的百姓。“有办法了!”,便从衣袖中拿出刚藏入的花瓣,用手指轻轻一点,便从指环中闪出一条光束,花瓣便变成一尾小舟位于岸边。
楚然踏上小舟,小舟便如同得了指令般立即向前驶去。夜晚来临,楚然坐于舟前,耳畔吹来阵阵暖风,仰望遥远的天庭,启明西侧便是他的泯罗殿,几千年来他就是在那儿,看似乎从未变过的天庭,似乎又变了许多。如今他在人间了,一切是刚开始,但却似乎又熟悉了许久许久……..
想着想着,不知过了多久,他已沉沉睡去。待得醒来时早已是日上三杆,这尾小舟已来到了内河之中,不远处便是市集。
找了个僻静岸边,将小舟收了去,仍是一片花瓣藏入袖中。
入世相遇
穿过热闹的集市,有卖香粉的、珠钗的、包子的、各式灯笼、小孩玩意的,打铁的、米面蔬菜、布匹的,楚然显然对这些都毫无兴趣,一路默默前行,不久便来到集市尽头,传来了阵阵读书声:“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方命厥后,奄有九有。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孙子。武丁孙子,武王靡不胜。龙旂十乘,大糦是承。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肇域彼四海。四海来假,来假祁祁。景员维河。殷受命咸宜,百禄是何。”………
原来这是一座私塾,来到窗前,此时一只黄鸟正立于窗口,顺着窗口往内望去,只见一个梳着包子头的约莫七八岁的孩儿正在看这只黄鸟嘴里嘟囔着“绵蛮黄鸟,止于丘隅,黄鸟啊黄鸟你的家乡在哪个邱隅之中呢?”。
话未说完只见先生抬起头来,看着在窗边正在看鸟的孩子,喊了声“浣熙,”其余的孩子们也都停下了声,瞬间教室里便鸦雀无声了。
此刻那孩儿正在望着窗外那些鸟了,先生望着“涴熙”生气的敲起手中的戒尺道:“浣儿站起来”,教师里的孩子们看着出神的浣儿哄堂大笑起来。
这是被称作“涴熙”的孩儿才回过神来,揪着自己的袖角,诺诺的站起来,低着头,不做声。
先生道:“浣熙,讲讲刚才为师讲了些什么?”
浣儿磨蹭许久道:“绵蛮黄鸟,止于丘隅,”,顿时教室里孩子们又哈哈大笑起来,都是取笑之声。
先生敲了敲戒尺,让大家都安静起来,“浣熙那你就来说说‘绵蛮黄鸟,止于丘隅,’讲的是什么?”先生走到浣儿身边,浣儿红着脸轻声道“娇小玲珑的黄鸟,栖息在平静的山隅”。
先生又道:“浣熙只知其一,还知其二么?”
“弟子不才,愿听师傅教诲”,浣儿拱手作揖道。
只见那白须先生道:“诗曰:邦畿千里,维民所止;绵蛮黄鸟,止于丘隅,;穆穆文王,於缉熙敬止”讲的是“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为人子,止于孝;为人父,止于慈;与国人交,止于信”虽然浣熙你课堂之中未有专心听讲,可你讲的“绵蛮黄鸟,止于丘隅”和今日我们讲的《玄鸟》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如何为人,做人;但若只是这样不罚你,怕是别的孩儿们也不信服你吧,今日就罚你抄写十遍《玄鸟》。
语罢,浣熙低着头似哭般应声“喏”。此刻击釜声响起,孩子们都冲出教室,只听旁边的应该是一对双生,一个对另一愤愤不平道:“本想看她笑话,我们先生又护着她,我们得想个办法看以后怎么折腾她!”,边收拾书包边走了。
楚然看了看屋外的日晷,此刻已过酉时,该是回家用膳时刻了。此刻,学堂中便只有浣熙一人了,看似却没有收拾书袋回家的样子,而是摊开书卷,研好墨,一遍一遍的抄写着《玄鸟》,楚然想这个时候家人该是着急了,也不见有家人来找她,想进去陪着她,现在天几乎是黑透了,又想到就这样贸然进去怕是更有不妥,别再吓着孩子了。
现世却恰逢人间灾祸不断,妖魔两界却又常常祸乱人间,支撑天界的北海天玄冰却也露出断裂的巨大缝隙,天界也是自顾不暇,特派他来这人间。
想到这些,“刚才浣儿却也是因黄鸟而受罚我便又化作一只黄鸟吧”,于是化作一只黄鸟安静的守在窗前。
待到浣儿抄写完毕,却并没有出门往外走出,反倒是往里间跑去。黄鸟也一路飞跟过来,只见浣儿一路小跑进了灶屋,此时一位约是五旬上下的老伯正在收拾锅灶。
只听浣儿叫了声:“穆伯,我来了。”
看到浣儿进来,穆伯堆了一脸的笑容说道:“怎么现在才过来?”涴儿嘟着嘴也不答他,却是自个翻开锅盖,撒娇道:“穆伯,还有没有吃的啊?”。
穆伯笑道:“知道你被罚了,早给你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