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额上冷汗频频滚落,说出这番话之时连魂都发颤得快要抖飞出去。辽人的凶残世人皆知。
“平!”
辽主手中的酒杯重重放下,只觉殿中一片沉寂,无数道怪异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来。宋使冷汗簌簌,如刺在背。险些站不稳。
“好!朕答应!”
啊?宋使倏然抬头,惊诧得眼中尽是不解,随即立刻双膝跪下谢恩。而四面却传来轻轻的窃笑。
自宫中回府,已至深夜,连星星都躲回家睡下了。四面只有夏夜的虫子鸣叫,阵阵不绝于耳。
耶律炎轻轻走到麟儿的房前,一如即往推开门,不发出一点点声音,月光透不过他的身影洒进屋内,映出一个高大的黑影缓缓向床边移动。
“谁?”床上的人敏捷的坐起来,一把握紧了身边的剑。凝结起的精力透出杀气。
“是我!”耶律炎回答,同时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点燃了蜡烛。“滋!”火苗高高窜起,整个房间赫然亮如白昼。
照亮了麟儿凝重的神情。
大眼睛眨了眨,随即放下剑至身侧。掀开被子下了床。
耶律炎在桌边坐下,麟儿也坐到他对面,倒了两杯凉茶,自已也喝起来。随意问道:“你才回府吗?这么晚了?”
“嗯!”他应了声,伸手端过茶杯,凉而不冰,单闻着清凉的淡香,便已觉得爽心怡人。举杯喝了两口,顿时一股甘甜润入心里。
“三天后,大宋的送亲使返回,赵闵会和他们一起走!”
他把弄着杯子,眼睛没有看向麟儿,而是打量着杯身,通体白如玉,质地细腻,果然不愧是南宋的贡品。
“三天?”麟儿有些微惊,对上耶律炎不在意的神色,细想一下道也明了。毕竟人心隔肚皮,双方依旧不信任对方,只怕时间拖得越久会节外生枝。
她站起来,踱到门前,玉足辗碎了一地的月光,洁白的睡衣衣袂飘扬,幽扬似仙子,银白的月光洒在她白嫩的脸上,蒙上一层淡淡的神圣感。
“提前了一点时间,但是我不在乎!”
她的决心不可能改变。手紧紧握起拳头。三天是吗?足矣了。
当赵闵,颜辰凡随着宋朝送亲的队伍一齐离开时,上官麟高立城墙之上,含笑的幽眸杀意毕现,一身的压抑的仇恨开始出现点点星星之火,不久之后,这一点小火星将整个闵王府与颜氏全族两番置于鬼门关外,最终血流成河。
大队人马连夜赶路,数日之后抵达宋军边塞军营,才得以稍做休息。
深夜,格外的凄凉。呜呜风声像极了冤魂的哀鸣,咆哮不绝连卷着黄沙漫天飞舞听在耳中仿佛厉鬼就在身旁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窜出来啃噬人肉。
宋使正在帐中挑灯夜读,忽然外面一缕人影如鬼怪跳动,若隐若现。他心下一惊,料想可能是刺客或探子,立刻抓起身侧的宝侧冲上前掀起帐帘。
同时,“嗖!”宝剑出鞘,寒光如雪。
“什么人……”
他大喝,同时将剑刺了出去。却听一声低叫:“大人,未将是御林军侍卫韩尘,有紧急要事禀报大人!”
“韩尘?”剑被对方硬生生夹在两掌之间,鲜血如水流泻,滴到地上,渗进土中。宋使大惊,仔细看了几眼,虽说来者蓬头垢面,满脸血污,衣衫破烂,被鲜血染得惨不忍睹。但自已曾有缘与朝尘见过一面,不会认错。
立刻欠身将他掺扶起来,见如此惨状,心痛万分。道:“韩侍卫快请起,你……怎会这样。不要急,侍我禀报七王爷……”
“不要!”闻言,韩尘果断拉紧他的手,苍劲有力之深厚,险些将他腕骨掐断。“不能告诉七王。陈大人,未将拼死逃出虎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亲眼见到皇上,向世人揭穿七王爷勾结辽人,谋朝篡位的狼子野心!”
话语中的恨化做利箭自眼中喷射而出。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这一个月来无休止的毒打,次次与阎王擦肩而过,若不是无意中发现了惊天事实,他绝不会靠着一口气撑到现在!
“什么?”陈大人大惊失色,立刻抽出手,斥责:“荒唐,七王宅心仁厚,忠君为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究竟是从哪里听到的遥言又或者……”他凶狠的逼近他,满腔冲满了气愤:“又或者,你已屈于辽人旗下,充当他们的走狗?”
“不……绝对不是!”一股惨遭被污陷的凌辱由心而生,韩尘立刻屈膝跪下,目光铿锵坚定,如炬如焰。
“大人请息怒,未将句句属实可昭日月,小人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是……月前与焦将军等兄弟前往辽国营救王爷,当我等潜入南王府之际,却亲眼见七王衣着光鲜与耶律炎饮酒做乐。属下等被辽人发现,只留未将未死于乱剑之下。辽人抓住我严刑逼供,要我说出前一刻看见了什么,又逼我说出边境的兵布军情,大人……未将对国家铁胆忠心,若有半句虚言,愿受剥皮凌迟之刑!”
他字字坚定,如血如泣。陈大人翻看他身上的伤痕,确是新旧皆有。
方才的愤怒已渐渐消散,然而心中的疑惑仍未消除。继而追问:“即然你被关在南王府,守卫森严如铜墙铁壁,你身负重伤又是如何逃出?”
问到此处,触及心底最伤痛的一页,韩尘垂下眼帘,手紧紧攥紧了破碎的衣角,将恨全数凝聚于手心狠狠纠起。
他的声音低缓而沉重。道出被俘的苍凉与心酸。
“大人!是未将被折磨得只剩一口气缓不过来,被当做死人扔了出去,辽人又怎可想到,那一扔却将未将积堵在喉头的血痰震出,老天有眼,让韩尘又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