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对手更厉害,是正宗的少林功夫,底盘极稳、内功甚强、拳脚很有力度,一套罗汉掌使将出来如豹子下山,势不可挡,“出手似箭,收手如绵,一招得手,连环进击”。他本是完全无须用刀的,拿刀只是做个样子罢了。徐济川疑心他本就是少林中人,一看他脑门心处短发丛中尚隐有九点戒疤的淡痕,果然曾系出家之人,想必是受不了寺庙里的清规戒律、古佛青灯,贪恋花花红尘,就还了俗,投奔到了邓本善这里,两人臭味相投,吃香的喝辣的,日子比在嵩山肯定逍遥快活多了。跟这样两位高手比斗,这女子很快就要么死于非命,要么被活活擒拿。
济川前日在行至奉节时,上岸买了几斤水酒、牛肉干、豆腐干、炸蚕豆、炒花生米之类来当一日三餐;花生米还没吃完,衣兜里便有一把,就悄悄摸出几颗放在手心,随时备用。
谭玉娘的玉女剑法还没使得五十招,已是险象环生。在两位高手的夹击之下,她的剑术根本施展不开,捉襟见肘,不是刺不出去就是刺不到位,连自身防御都很困难,留下殊多漏洞暴露在敌人面前,简直是任其宰割。邓本善干脆用刀尖划开她削肩上的一片衣衫,露出雪白的肌肤。他俩恣意淫笑不已,玉娘又羞又恼、生不如死。要不是邓本善他俩并不想要她的命,只是吓唬她、调戏她,她早就被他们或用刀砍死或以掌击死了。她自己其实也懂的。
此时,就在邓本善的刀背(不是刀刃)差点架到她脖子上、其同伙的手掌罡风(不是刀)已袭近她胸前,谭玉娘暗呼一声“我命休矣”,就大叫了一句“爹娘我来了”,后退半步,一半身子悬在江上,顷刻间用剑朝胸口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包括邓本善一伙六人、在场围观的船家与乘客,众人还来不及为谭玉娘自刎一举惊叫时,突然五颗花生米不知源自何方,如闪电一般迅疾射来,其中三颗分别击中谭玉娘使剑、邓本善与其同伙使刀(但其同伙主要还是掌指在用力)的右手腕关节上方之阳池穴,虽不能令他们马上放下或掉落武器,但手腕一麻,剑刀掌均偏离方向,一个自刎不成、两个攻击不得;另两颗分别击中邓本善与其同伙的左脚踝关节上方之跗阳穴,令此二人腿脚亦突然一阵发麻,站立不稳,险些往前跌跤。
变故猝发,先且别说谭玉娘与围观者是如何惊讶了,主要是邓本善与其同伙二人,不但极度惊讶,而且极度恐怖,大白天碰见鬼一样。他们没想到,自己竟然走眼了,船上还暗藏着如此一位世上顶尖高手,几颗小小的花生米便能迫使他们无法再攻并几乎中了暗算,将三人的多把刀剑差点被击落、他俩差点被击倒,时机拿捏得如此之好、穴位投掷得如此之准、同时对付的人如此之多、指上力道如此之大(其实徐济川还只用了八成功力,并不想一招致命),这等旷世神功,恐怕少林、武当的掌门大师在场也不过如此。而且,此人显然是敌不是友,他是来帮这个姓谭的娘们的。
“几个大男人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算什么英雄?我看是狗熊吧!哼哼,你爷爷来同你们耍耍如何?”邓本善及其同伙、谭玉娘、围观群众,一齐回头朝说话者望去。他们都想看看,这位世外高人到底是哪位、长着怎样一副伟岸模样?
围观群众赶紧让出一条道路,徐济川缓缓走了出来,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手里什么也没拿,嘴里嚼着花生米,咂得窸窣响,津津有味的,就像那是什么人间美味;而眼角半睨、胡髭微翘,似乎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邓本善定睛一看,原来这是一个又矮又小、额头阔亮、毛发浓密像个猴儿的年轻仔,根本貌不惊人,哪有一丁点旷世侠客、武林豪杰的高大形象、雄迈气派?他几乎要大失所望、哑然失笑了。但一想到对方适才只用几颗花生米就挫败了自己,不管他是真功还是邪术,总之不敢小觑,于是立刻收敛起嘲笑、轻蔑的心思,怔了一怔,鼓起勇气迎了上去,色厉内荏地喝问道:“阁下何方神圣,是县太爷还是官差,要不是朝廷派来的捕快大人?嘿嘿!狗拿耗子(一说出口,马上觉得不妥)……不,灶王爷扫院子,……不,染坊里卖布,敢管老子的闲事!”
邓本善明白,自己一伙已将这谭家妞儿灭门,犯下滔天大罪。倘若这猴儿是她一伙的,或者只是恰巧路过的官府中人,那就绝不会放过他们。与其向他求饶、投降,不如拼死跟他搏一搏。纵使他武功再高,也抵不过自己人多。郝哥(即邓本善身边这个还俗和尚)乃少林高僧,未必就输给他。自己还没真正见郝哥显露过全套上乘功夫,今天不如也趁机见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