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浅刚踏进大堂,便与赵相宜正面对上,她自然晓得赵相宜来此所谓何事,可此刻却佯装不知。
陆清浅轻笑道:“庙小请不起大佛。夫人今日怎么来清浅这儿了?”
小馥见有客到,按惯例沏了壶茶送上来,陆清浅却是将之拦下:“陆夫人这样高贵的夫人,可瞧不上咱们这儿的粗茶。撤下去罢。”
这摆明了是不欢迎赵相宜,希望她识趣点,早些自己离开。
小馥犹豫了片刻,看向自家主子,最后还是小声地应了句:“是。
”随后福身,捧着漆木托盘,将新沏好的茶水又撤下去了。
赵相宜因女儿陆清欢的事,早就气的是肝肺俱疼,此刻陆清浅的无礼让她怒气更上了一层楼。
赵相宜载也顾不得往日的端庄主母做派,她双目赤红,厉声责问道:“陆清浅!昨夜那混账事,是不是你遣人去做的!”
“昨夜?”陆清浅抬起头,用甚是无辜的语气说道,“这话可就冤枉我了。”
陆清浅还凑近身子,眨巴着眼疑惑道:“昨夜我一夜安眠,不知发生了何事。还请您明示。”
陆清浅存了心故意膈应赵相宜,她不信,这赵相宜肯当着众人的面,将昨晚那件见不得人的丑事说出来。
果然,赵相宜咬牙半天没说话。
陆清浅打了个哈欠,下了逐客令:“估计是您的臆想罢。我下午还有事,午间得小歇一会儿,您若无事,我也不便再留您了。”
语罢,陆清浅朝小馥吩咐道:“小馥,送客!”
小馥本就老实胆小,且又是从陆府出来的,即便是如今受了陆清浅的影响,豁达了许多,可对当家主母赵相宜仍是有几分畏惧,听了主子的话,她有些胆怯。
不过,她是个忠心的。再害怕,也还是想去执行自家小姐的命令。
小馥战战兢兢走上前,壮着胆子说道:“夫人,我送您出去。”
赵相宜一把挥开小馥:“什么东西!也敢来碰本夫人!”
小馥吓得缩回了手,委屈的红了眼圈。陆清浅当即怒了:“夫人,您这是什么意思?!这儿不是陆府,我的丫鬟自有我管教,不需要你来教训!”
“陆清浅!”赵相宜抬手指去,她咬牙切齿道,“我再问你一句,昨儿那事是不是你暗中指示的?!”
陆清浅分毫不惧,直面赵相宜狠不得吃人的目光:“你该去问你的好女儿陆清欢!俗话说的好,因果轮回,自有报应。她的苦果怨不得别人,全是她自己招惹来的!”
做母亲的,总是更偏袒自家孩子。
赵相宜心疼陆清欢还来不及,自然不会把她往坏处想,更何况此事的起因本就在她们。
可即便如此,她也丝毫不觉得陆清欢有错,该遭受这般折磨,她颤着嗓子,声色俱厉地诘问道:“清欢便有万般不是,但她好歹也是你的姐姐。你个心肠狠毒的贱人,竟如此害她!”
昨夜的事情,不仅对陆清欢而言是一种打击,于赵相宜而言,亦不外如是。
因为恨和愤怒,赵相宜连往日的尊贵都忘了维护,只像一个骂街妇人一般恶毒诅咒道:“苍天有眼,你这毒妇一定不得好死!”
陆清浅不怒反笑。
她目光凌冽,像一只利箭直直射向赵相宜,她反讽道:“原来您也信报应呐?”
她像是听到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唇角的弧度上扬:“姐姐?我可没这么蛇蝎心肠的‘好姐姐’!”
“还有——”陆清浅拖长了语调,“若是真有报应,咱们便拭目以待,哪个狠毒的先受了老天爷的惩处。”
语毕,陆清浅不打算再理会赵相宜,她吩咐护院的小厮送客,随后便径直往里间走。
这些小厮是陆清浅置宅后才买的,并不认识赵相宜这位尚书夫人,他们只听主子的命令,半分不留情地将赵相宜轰了出去。
当然,那几个随侍的婆子更惨,被抬着腿扔了出去,撒泼哀嚎全没用。
“夫人,”一个婆子爬起身,凑近赵相宜身边,“咱们不如先回去,往后再从长计议。”
赵相宜还能怎么办,她只能点头,灰头土脸地带着一众婆子铩羽而归。
女儿是母亲心头上的肉,赵相宜因为担心陆清欢,回府后来不及换衣梳洗一番,便径直朝陆清欢的院子而去。
屋内,陆清欢抱膝坐在榻上。她只着中衣,长发披散,脸上再无往日擦脂抹粉的娇俏模样,憔悴的很。
赵相宜见了心疼,挨着床沿坐下。
“欢儿莫怕,”赵相宜将女儿拦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女儿幼时那般,“事情也并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等你嫁给太子,诞下皇孙。到那时,谁还敢提眼下这桩事?”
“权势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欢儿,你莫要只被眼前的这些烦心事困住。只要栓牢了太子的心,在东宫稳当立足,日后便有破天的富贵在后头等着。”
可赵相宜并未能宽慰到陆清欢。她抬起头,烦躁到几乎癫狂。
“不洁之身哪来的恩宠!”陆清欢的声音尖酸刻薄,“我日后怕只能沦落冷宫,凄惨半生!”
“欢儿,你听娘的,凭借你爹在朝中的地位,”赵相宜眼眶微红地劝着,“只要你为太子诞下一儿半女,至少日后能封妃位,绝不会被送进冷宫的!”
她近乎自我说服一样喃喃自语道,“娘的欢儿不会去冷宫的……绝不会……”
“怀孩子?”陆清欢笑得瘆人,“我便是怀上了,别人也会怀疑是否真是皇室血脉,会被人暗地里戳脊梁骨耻笑一辈子!娘,你到底懂不懂?一辈子,我这一辈子都完了!”
语罢,陆清欢趴起身,发泄似的将满屋的摆设砸了个遍。
她未着鞋袜,赤足站在地上,整个人像是从地府中爬出来报复人间的恶鬼。
赵相宜有心拦着,怕那些碎片伤着女儿,可陆清欢几乎进入疯魔状态,根本听不进去劝阻。一连串恶毒的话语从她口中冒出。
赵相宜捂住胸口,哀嚎着:“造孽啊!我咱们陆府到底是造了哪门子的孽,竟摊上这么个事!”
噼里啪啦的声响不时从屋内穿出,不时还夹杂着陆清欢对母亲赵相宜歇斯底里的叱骂。
这动静大的很,下人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