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再不言语,沉默地走下台阶,走至门口,两名看门的侍卫在雨中佝偻着膀子,样子显得有些瑟缩,看到她三人,眼中露出惊奇,宣儿忙按着公主的吩咐,对他们说了出去的原因。
两人自然也知道后天纳妃之事,自以为是地猜测着,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公主站在门口,停下脚步,注视着雨中的拉姆殿,此一去,这里就只能是一段回忆了,虽然苦多过甜,但总是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地方,她感觉眼中往外涌着水气,宣儿怕侍卫起疑,不安地碰了她一下,她回过神,淡淡的声音对着两名侍卫,“没人来咱们园里的,你们关上门歇着吧。”
侍卫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谢王后的恩典,这是属下的职责,你快去找赞普吧,不用管属下了。”
侍卫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小声的祷告,“但愿老天开眼,让王爷回心转意,赐王后幸福吧。”却不知王后这一走带给他们多大的伤害。
公主三人一路走来,直至宫门也未碰上一人。
阿莲朵走在两人前面,她是老宫女,守门的将官跟她较熟悉,一见面,就开着玩笑,“怎么?连你这王后身边的人也派有差事么?”
“可不嘛,让我们去帮着挑选做嫁衣的面料呢,别罗嗦了,你快点放行吧,我还想早些回来呢。”
“咦,她们两个是哪个殿里的?我怎么看着有些脸熟,却又想不起来呢?”
“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你难道忘记了这是秀妃的随身侍女?她们不经常出来,你见的少,所以想不起来了。”阿莲朵按耐着紧张,跟他打着哈哈。
“是么……我说我怎么想不起来呢?”那人还有着犹疑。
阿莲朵故做亲昵地拿肩头撞了他一下,一把从他手中抢过腰牌,“讨厌,你总是这样,不理你了。”
一边说着,一边扯着公主和宣儿快步往外走去,那守门将官抚着被撞之处,哈哈笑着,“好你个臭丫头,等一会儿,你回来时,看我怎么……哈哈!”
阿莲朵不敢接腔,只管扯着二人急步往外走,刚走下宫门前的台阶,忽然跟迎面一人碰在一起,大力之下竟碰掉了宣儿头上的雨笠,宣儿一惊,急忙弯腰去拣,却已与相撞之人面面相对,竟是喀丽丝的随侍么么。
那老女人搂着一个布包,愣愣地看着她三人,公主心中一紧,趁她还未回过神,不动声色地推着二人往前急走,只一会儿,三人的身影便被茫茫雨雾吞没。
那老女人眺望着三人的背影,眼光一闪,却并没多说什么,低着头,急步走进宫门。
不顾一路的积水,一口气来到圣殿,爬上二楼,一见喀丽丝的面,就兴奋地喊着,“公主,公主,好消息啊!老奴刚刚看到王后跟她的侍女出宫去了,我看那神色,似是偷偷溜出去的呢?”
“是么?”喀丽丝正在刚送来的一堆面料和手饰中挑来选去,闻声一下抬起头来,脸上说不出是喜还是惊诧,“那个娇滴滴的女人竟敢逃出宫去?还真是不能小瞧了她。”
她沉思着顺势在床边坐下。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浮在脑中,扎丹得知她的失踪定会派人出去寻找的,若找到还能不真相大白?即使找不到,她生了孩子难道不会再携子回宫么?
到时不只是被打入冷宫的问题,性命是否保得住也在两可了,她不由得站起身子,烦躁地在屋中来回的徘徊,若自己先一步将她找到,就一切万事大吉了,可这茫茫人海,从何处下手呢?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就她两人么?”
“不,还有一个呢,是宫女的老侍女,好象叫阿莲朵。”老女人不知喀丽丝为何听到这么开心的事情,还愁眉不展,听问,忙回道。
喀丽丝心中一动,将老女人叫到身旁,轻声嘱咐了几句,老女人听完她的交待,面上有些不忍,“公主……不管怎样说,她毕竟也算是咱们的恩人,不能将事做太绝了,否则……”
喀丽丝眼中一片清冷,“不然,你说怎么办呢?”
老女人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叹了一口气,接过喀丽丝递过来的物事,又匆匆走出门去。
这场大雨一直下了一天一夜才停止,地上到处是深深浅浅的积水,可是经过雨水的滋润,宫中那些参天大树处处显出绿莹莹的勃勃生机。
喜期这天一大早,扎杰就领着几名侍卫向驿馆走去,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重兵,心中一阵好笑,笑扎丹至于这么小题大做么?不知为什么,他对那娇弱的女人从未有过怀疑。
来到门前,侍卫们自动让开道路,走进去,看到赵玉蒲正在屋中悠闲地品着茶,见他进来,客气地笑了笑,并未起身,想必心中是带着气的。
扎杰有些难以启齿地讲了自己来的原因,赵玉蒲听了他的话,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平静地站起身,冲着外面的副将们吩咐,“立即打好行装,准备起程。”
扎杰想着他大远的为吐蕃带来谷物,又不辞辛苦地亲自在田间地头指挥,面上更显尴尬。
赵玉蒲看着兵士们忙前忙后的样子,淡淡的口吻,“容我去跟王后告个别好么?”
扎杰一慌,他果如意料之中的提出这个要求,可这是扎丹亲自交待过的事情,他怎敢违背,沉默了良久,也不知该如何答复。
赵玉蒲看着他为难的神情,早已猜出了答案,神色更加淡然,“王爷竟如此肚量么?也罢,再见也只是徒增伤感,烦你转告公主一句,遇事将心放开,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他话中之意是提醒公主生了孩子一切就会好了,而扎杰却只单纯的意会成一句简单的安慰语。
目送着大唐的军队静静离去,消失在晨曦之中,想着公主若是知道他们悄无声息的就走了,会是怎样的心情呢?他真想再拐至拉姆殿去看看那娇弱的人儿,可扎丹的话言犹在耳,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直接向议事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