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礼崩乐坏,人欲横流的乱世,圣贤们深深地忧虑。要重建社会秩序,通过教导和感化,把世上各种各样的人都塑造成品德高尚,具有完美人格的谦谦君子。这大概是两千年前中国教父们的终极理想。孔子,孟子,朱子,这些中国教父,殚精竭虑,不遗余力,为了达到这缥缈的目的,他们风尘仆仆,口干舌燥,到处宣讲,游说,办学堂,办讲座,出版著作,倾注了毕生精力,喋喋不休地教化了许多辈子。
他们的愿望实现了吗?塑造出了具有完美人格的君子了吗?历史哂笑了他们。确实,在他们的感召下,有一小部分青年学人信了他们,跟了他们孜孜以求地修炼,从礼仪学问思想,德勤智能各个方面进行了苦修,眼看快要达到了君子的标准,快要实现完美人格了,快要成为道德楷模了,然而,这些准君子们坐而论道倒还可以,在现实生活中似乎并没有用,而且似乎比以前更傻了。
子路是孔子最得意的弟子,由于牢记了老师的教条,过于注重形式,在与敌搏斗的生死关头,却说:君子死,冠不免。一只手去系缨,而被敌人砍成肉酱;另外的君子也是百无一用,如颜回,或是穷得连生存都成问题,只能用水瓢喝凉水,所谓七十二贤人也并无什么建树,最大的贡献只是把老师的言行记录下来,集成一部书。
旷以时日,真正的君子并没有被教化出来,那有限的几个有希望作君子的贤人也并不招人喜欢,他们看起来木木呆呆的,说些不切实际的话,不能够与时俱进,连基本的生存技能也没有,品德高尚并不能当饭吃,还常常被劣民欺侮得不能生存。
教父们教化的失败,他们是不愿承认的,可内心的坚硬并不能代替事实的真相,他们终于有些失望了。孔子说: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这消极的打算上,也看出了教父们内心的纠结。
好的愿望,不错的教化方式,教化出来的君子为什么不大中用呢?原来,在他们的教导中出现了悖论,他们一方面要求弟子修身养性,一方面鼓励他们积极入世,进入官场,不能做良相,就要做良医。孔子还把自己比作一只货物,说:沽之矣,沽之矣。迫切入世之心溢于言表。都要去做官从政,必然会拥挤,会倾轧,就会使用计谋,互相攻击,人人为稻粱谋而各自混战,你死我活,尔虞我诈,人人成了斗士,政坛是烂泥沼,在里面混只能被染黑,谦谦君子做不成了,完完全全成了政客,政客怎会有完美人格呢?正是教父们的悖论使他们的终极理想破灭了。品德高尚的君子只能退出政坛,完善自我,退出政坛又非教父们所愿,悖论使他们左右为难。陶渊明厌恶尔虞我诈的官场,退回田园成就了君子,《瓦尔登湖》的作者把一颗心放牧于自然,只有他们,保持了一颗平常心,才会成为道德高尚的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