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通收到这通留言,急速奔跑到宿舍楼下的公用电话亭,给罗馨留言的call机号码回电话。
此时的梁通已经研究生毕业了,正是“W城音乐协会”钢琴首席的热门人选之一。
时隔多年再次要与罗馨相见时,梁通发现自己仍然无法自拔的深爱着她。她的音容相貌早已经刻在了他的脑海里,即使过去的那么多年,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她,但是她依然存在。
梁通见到罗馨时,虽然她已经是孩子的母亲了,可身材样貌却一如当年,娇俏美丽不减分毫。她穿着一件鹅黄色连衣长裙,衬着皮肤越发的白皙。脸上修饰着淡淡的妆容,粉色的唇娇艳欲滴,甚至比当年多添了几分成熟妩媚,愈发的动人了。
罗馨成熟了,不再大声的喊他梁通,而是改口叫通哥了。
W城一家九十年代开业的音乐咖啡馆内,初秋的暑气未退。咖啡馆的三叶吊扇呼啦呼啦的吹,罗馨额角的碎发轻轻飘起,明艳诱人。
梁通看着眼前的罗馨,手心冒着汗,黏糊糊的。一双手不自然的在黑色的确良长裤上来回搓,涩涩开口:“还好吗?”
“还好。”罗馨笑了笑,简单地答。
近些日子来,罗馨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了。梁通对她再熟悉不过,硬挤出来的笑容一眼就识破了。
“怎么又回W城了?”梁通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和谐的期盼。
“燃超出事了。”说这句话的时候罗馨的声音显得很镇定。
要么这件事已经出了有一段时间了,要么这件事已经解决了。目前,从罗馨的语气中还看不出来是哪一种可能性。
还未及梁通反问,罗馨自己先开口了:“这些年来,联系不上你,发生了很多事情。“
自那日给罗馨的孩子取名之后,梁通就再也没有回过水乡,也没有跟罗馨联系。他走出罗馨和燃超的小屋,一路雪飘。黑夜里,他垂着冰冷的墙面,直到拳头皮开肉绽,鲜红的血滴落在雪地里,才嚎啕大哭出来。
他已经无法忍受下去了,他没有那么伟大,他说不出“祝你幸福”那么洒脱的话。也干不出,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的蠢事。他逃了,放弃了。
“你走后的不久,我就生下了雪儿。燃超在水乡的一家学院找了份工作,给艺考生上课。日子虽然过得清贫,但是好在一家三口还算幸福。我们租的房子你去过,离我爸妈家不远。他们二老后来对我们私定终身的事情也释怀了,时常来我们租的房子里看雪儿。有时候我接了点临时的演出,他们还会把雪儿接去家里住。”罗馨的语气带着追忆,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咖啡馆很安静,靠窗的这一隅只坐了他们两个人。罗馨又低下头沉默了一会,看不清表情,只听见小银勺碰撞杯壁的声音。
梁通的脸变得僵硬起来,望向窗外的一盆秋海棠,明亮饱满的颜色,却被昨夜的一场雨压弯了。
罗馨抬起了头,眼睛红红的,继续说:“年初,燃超老家来电话说他父亲重病需要一大笔钱。我和燃超把手头上所有的钱都凑了凑寄回去,还是不够。过了一个月,燃超说有个朋友介绍他去做生意,成了的话,可以赚一笔钱,先给老家寄回去。当时我也没多想,就同意了。后来才知道他偷偷倒卖了学院的音乐器材,还把学生的学费都给挪用了,加起来竟然有几十万。学院的领导报了警,把他给被抓了起来,说是把钱补齐了就从轻处理,否则就要判重刑。可那些钱都已经寄给他父亲治病了,我没办法,只好把雪儿丢给我爸妈,再来W城工作赚钱把燃超赎出来。”
梁通不忍看着罗馨悲从中来,转了话题:“那你找到工作了吗?”
罗馨恢复了神色,声音清朗起来:“找到了,陈康帮我介绍的,在一家音乐会所工作拉大提琴。”
“陈康?”梁通蹙着眉,对这个人似乎没有好感。
“是的,是我们大提琴班的班长陈康。我联系了你几次都找不到你,后来有人说你继续回望京读研去了,在准备研究生论文很忙,所以我就没有再打扰你。是陈康主动找到了我,他是我们班上的老大哥,人很热心,就给我介绍了这份工作。”
梁通一语中的:“你这些钱...够吗?”
“养活我和雪儿是够了,就是赎燃超有些困难。”罗馨的语气透着无奈。
“那你现在住哪?”梁通显然更关心的是她。
“陈康帮我找了一间房子,他人很好,对我很照顾。”
梁通顿了顿,有些迟疑:“馨儿,你...不要太信任那个人。”
“通哥,你放心,我和他是同学,不会有什么不妥。”
罗馨笑了笑,脸色恢复如常,带着积极的神态:“其实,今天是陈康让我来找你的。”
梁通疑惑不解:“他让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他说你是音协钢琴首席的热门人选,想要给你推荐一位伯乐,对你的前途发展有益处。大家都是校友,他是真心想帮你。”罗馨强调了这句话,带着十分的信任。
梁通不解的问:“那他怎么不自己来找我?他也在音协工作。”
“还不是因为你太清高了,不理睬人家。”
陈康上学那会儿,就很少和同级的学生玩,多数是和学校那些有名望的学长甚至是一些社会人士混在一起。他在学校时就是有名的人脉王,这就使得同年级的男生对他颇有微词。在梁通这个把努力学习当做唯一出路的正经学生眼里,自然也是看不上他的。如今陈康却能够在其他同学都混的一般的情况下,马上就要升为音协教育委员会的会长,实在令人唏嘘不已。梁通知道他得到这些权利,靠的并不是实力。这令梁通心里十分不痛快,却又不得不佩服。
......
往后梁通不愿意继续往下回想。他扶着座椅勉强将自己支撑起来,又连续抽了几支烟。才起身走出书房,神色如常的面对妻子和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