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雪知道不妙,可是又不能开口说话,眼泪一下子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司机送梁昭暮到了距离船厂还有几百米远的码头,再往前就是废区,人烟罕至,司机也不敢往前开。
梁昭暮下了车,江边的码头风声如鼓,杂草芜生,丝毫无人气。远远地,梁昭暮看见风吹草动的尽头有一座禁黑的废弃厂房。他的心中燃起一丝希望,沉着冷静的把手机打开远程视频功能,周子蛟在那一头接了视频。
黑色的屏幕里只看得见梁昭暮一双冷峻发光的眼睛,他简单地说了一句:“不要问为什么,现在开始看清楚我周围的环境,立刻报警。”
周子蛟在视频那一头愣住了,却也知道情况紧急刻不容缓,截了图,联系了警察却也不忘回头问:“还需要我做什么?”
梁昭暮悬着的心松了半截,淡淡的说:“不需要了,饺子,谢谢!”
还未及对方回应,梁昭暮立刻挂了电话,不敢再出半点动静。
做这些事情时,他已经猫着腰沿着江边的岸堤走了大半,眼见马上就要接近厂房了。守在船厂门外边的几个人,趁着江水一艘停船的航标灯,喝着酒吃着串,暖风、清江好不惬意。此外,他们还算警觉,没有放松警惕,派了两个人在周围把守。
梁昭暮机敏的摸到了船厂外的墙根下,时间紧迫可又无法确认燃雪在什么地方。他怕时间再多过一秒,燃雪就多一分危险。所以,心下一横,他打算干脆暴露自己给燃雪赢取一些安全时间。
想到至此,梁昭暮突然从墙根处跳了出来,弄出了很大的动静,正大光明的迈着步子走向那几个人。少年淡蓝色的衬衫,清俊的容貌,即使在黑夜里也很打眼。
快接近那几个混混时,他哈哈大笑几声,又举起双手掌心朝前,冲着他们喊:“诶,被你们抓来的姑娘在哪?”
几个酒意酣畅兴致上头的混混,只觉得好笑,又似乎被挑衅了。梁昭暮此举激起了他们的战斗欲,跟摆龙门阵似的四五个人立刻将梁昭暮包围住。个个面露凶狠,一个看着和梁昭暮差不多的小弟还龇牙咧嘴轻蔑一笑。
梁昭暮却镇定自若的背过一只手去,勾唇一笑,晃了晃右手上亮着屏幕的手机:“兄弟,我已经报警了,你们现在跑还来得及。”
那几个人看似雕龙画虎,凶神恶煞的,其实年纪都不大,不过就是没上学的小混混。帮人做一些打架、绑人的事情赚点酒钱。听见梁昭暮此番话,便露出怯相,面面相觑,目光闪躲,内心防线已经崩塌大半,等着他们的老大做决策。
小头目给其中一个小弟使了个眼色,又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转眼,只见那个小弟三步两步攀上墙壁,从两人高的窗户口翻进了船厂去报信。
梁昭暮盯着那人翻进去的方向,眉目舒展起来。他确定了,燃雪就在里面。
他开始铆足劲冲着窗户口大喊:“雪儿,我在外面,你别怕,我来救你了。”
梁昭暮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呼喊,那声音穿透了厚厚的墙壁,冲破了糜烂发臭的空气,传进了那个黑暗逼仄的值班室里。
报信的小弟在门外慌里慌张的喊了句:“外面来了个人,已经报警了,快点撤。”
屋子里的男人同时也听到了梁昭暮的声音,他带着盛怒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燃雪刚想松口气,四周一静,就听见那人故意变了嗓音,极阴沉极冷的说了句:“打死他。”
那个小弟愣了愣,劝言相告:“警察马上就要来了,不能闹出人命。”
那个人咬着牙,狠声道:“那就把他打残了,尤其是那双手,给我下点力。”
他的话一字一句像重锤般垂落在燃雪的胸口,痛的她难以呼吸。黑暗里,燃雪布满了血丝的双眼满目惊痛。她还是开不了口说话,只能猛烈的摇动着头告诉那个人“不要,不要动他,不要碰他的手......”
可是,此刻,不会再有人理会她。
那个男人取下了燃雪头上的黑布罩蒙住自己的脸,泪水早已经模糊了燃雪的双眼,黑暗中她无心去知道那个人长了一张怎样罪恶的嘴脸。
这一刻,她只想梁昭暮平安无事。
燃雪被留在了漆黑的小屋里,她呆呆的睁着眼睛,浑身僵冷似冰。想要保一个人平安而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令她绝望透顶。
屋外,闻言。四五个人操起家伙什就往梁昭暮的身上打过去,乱棍底下,梁昭暮细皮嫩肉的身体,立即皮开肉绽。
那个蒙着面的男人浑身透着阴鸷的狠意,眼睛里像是在喷火,疯狂的恨意想要了梁昭暮的命。他手持一个酒瓶冲着梁昭暮的头砸过去,尖锐抨击的声音落了一地。下一秒,梁昭暮就躺倒在了草地上,额头上鲜红的血顺着眉毛,眼睛,流到了脖颈,染红了他淡蓝色的衬衫。
蒙面的男人还不肯住手,即使被人拦腰抱着,也还是招招针对梁昭暮的要害。他的胳膊、腹部、脊背,都已经血迹斑斑十分可怖。草地里,他就像是一只等待被屠夫处死的动物一样,毫无反击之力,只能在地上痛苦的挣扎,扭曲,抽搐着。
他那双白皙修长的手一直紧捏成拳,不肯撒开。这一次,他咬紧了牙关忍着痛不吭声,他怕自己一喊,燃雪听见了会更加心痛。
空旷的野地里,警车短脆、急促的鸣笛声扬传了过来,那个蒙面的男人终于停住了手。
梁昭暮倒在了血泊中,奄奄一息。周围的青草都染了鲜血,他垂着被血模糊的双眸,倔强而固执的看向那个窗口,声音微不可闻的念着:“雪儿.....雪儿.....”
那几个人早已经动作迅速的跳上了一艘潜藏在水草里的快艇,即刻,消失在浓稠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