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的时候,黑虎帮掌管街区的隔壁街区一早起来就被警察封锁了,荷枪实弹,带着崭新外骨骼机甲的警察们这次显然是动了真格的,甚至连一位警局的督查都亲自来到了这里,就好像他们一早就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案件一样。
这些警员们的车和机甲将一局已经烧得半个身子都看不见的焦尸团团围住,等待着技术警员雷蒙德得出结果。
“死者的DNA比对结果已经出来了,是李家昨天报了失踪的那个少爷。”雷蒙德拔出自己扎在面前这堆焦尸上面的一根针型的设备,设备后面连接着他的个人终端,上面正显示着一个露出腼腆笑容的年轻人。
一根随处可见的基因采集设备,在采集到的这具尸体DNA的瞬间,就和警局基因库当中所有人的DNA进行了比对,并飞快的得出了结论。
这只是例行公事的操作罢了,让自己身边的警长来到这里的原因,是这具尸体不一般的身份。
“果然是这样吗?”
督查哈林脸上的表情倒是有了些松了口气的感觉。
“收队吧,把这消息送到李家。”
雷蒙德犹豫了一会,还是开了口:“不立案吗?”
“别做多余的事情。”哈林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别搅和到那些豪门大族的事情里面去。”
“我以为我们是为了保护纳税人的利益。”
“当然,而且显然,财阀们纳的税比较多。”
又矮又胖的哈林对眼前灰发年轻人那幼稚的正义感嗤之以鼻。
“不过,这人不该死在这儿的……”
哈林望着隔壁街区的方向瞧了一瞧,低声疑惑的说。
按照李家那边透露出的消息,这人应该去了隔壁街区才对,还特地打扮的光鲜亮丽,明摆着一副要被劫的肥羊模样,难不成对面街区的老大这几天吃斋念佛,偏偏不想开荤,才让这小子走到了这地方?
不过,不管怎么说,都只是贫民窟的帮派而已,让他哈林收钱办事没什么问题,但是无论如何,没人会为了他们和手眼通天的财阀作对,这些消息如实上报就行,没必要自找麻烦。
“那尸体?”
“尸体装进袋子里,交给李家的人。”
听到哈林的回答,雷蒙德不再说话。
很快,另有两个警员一脸不情愿的走了过来,拿着裹尸袋,将焦臭的尸体装进裹尸袋里面,他们一碰那尸体,因为把握不住力道,尸体还被捏碎了一部分,让他们不得不捡起来,连着尸体一起丢进裹尸袋里。
哈林看着这具曾经身份高贵的尸体落得这么个下场,不禁啧啧的感叹起来。
“要是李念安知道自己死后,自己的儿子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督查。”站在他身边的雷蒙德一脸的犹豫,最后还是开了口:“这尸体可能不是那位少爷。”
“尸体上面的DNA虽然是那位少爷的,但是我能看出来,尸体的骨龄并不正常,虽然器官已经烧焦了,但是从残存的部分来看,器官的造型也——”
“那不重要。”
哈林平淡的说着。
“在这里死去的究竟是那位少爷,还是一个被克隆出来的替死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今往后,那位少爷的ID就会被彻底注销,他名下的财产都将变成无主之物。”
雷蒙德听出了哈林的意思,不再坚持的应了一声是,收起了自己的个人终端,帮着其他人去象征性的取证,维护现场了。
哈林抽出一根卷烟,没有牌子,只在黑市当中交易,卖的极贵,哈林手里也没有多少根,只有在这种场合才会抽,算是他哀悼的某种形式。
烟叶里面有极为微量的西格玛病毒,这种病毒在爆发后以极快的速度摧垮了原先的文明世界,但是只要把握好计量,这些病毒会微弱的刺激人的神经和细胞,让人心旷神怡的能丢下包括负罪感内的所有一切。
所以尽管使用任何带有西格玛病毒的物品都是非法的,但这种卷烟却一向卖得很好。
哈林倚在警车上,他胖胖的身体已经塞不进警方统一配置的外骨骼当中了,因此也没有穿戴那些东西,他漂亮的肩章就是他的保命符,在这马上就要完蛋的世道,想要从一个贫民窟的穷小子爬到警督的位置上并不容易。
包括他的手下在内,没人知道哈林就是从这个街区走出去的。
发现尸体的地方有个面店,哈林小的时候曾经见过自己的母亲和店主偷情,为的是给哈林和他弟弟换上一碗杂碎面。
面店的隔壁是个空荡荡的屋子,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地上铺着一些破棉絮,过去的时候那有个小小的教堂,有个不知道从哪里而来的神父坚持主持着教堂,哪怕他没钱给自己的神明塑像,没人在意他的讲义,但冲着每个星期一次的免费圣餐,这里有段时间成了哈林最喜欢来的地方。
后来神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消失了,教堂也被人搬空,只剩下这么一个空荡荡的房子,有的时候会有些流浪汉住在里面。
再往前两个公寓之间搭起的廊桥,哈林曾经站在那上面,见过两个帮派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开战,枪林弹雨之后,双方拖走了死难者的尸体,街坊们打开门继续做生意,怎么泼水也洗不干净地上的血迹。
哈林的母亲被那次冲突的流弹打死,在那之后,哈林便离开了这里。
西格玛病毒的致幻反应让哈林变的感性起来,回忆起原来的事情,难免有些伤感,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哈林就更悲伤了。
哈林不知不觉的抽完了烟,他掐灭了烟头,坐上了警车。
李家很快就会得到消息,作为财阀在贫民窟中失去自己的成员是件不可思议的丑事,更别说死的还是前代家主的血亲,为了展示自己的力量和愤怒,他们的报复将迅捷且残酷。
警员们已经收拾完了东西,一个个的坐上了警车,哈林摁下通往警局的自动驾驶系统,在一种微醺的沉醉感中,他掏出了个人终端,打通了自己亲弟弟的电话。
在对方开口之前,哈林用一种略带哭腔的口吻告别:“我爱你,弟弟。”
然后,哈林挂断了电话,仰着身子躺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感受着身体各处又酥又麻的电流感,感性带来的伤感很快变成一种解脱似的快感,让他沉浸在这股余味当中,久久不能自拔。